风将夜色下的言语在这两颗心之间简单地写意着,群山见证了灿烂星河下浪漫着的情怀,龙镔和静儿看着天看着月,看着星星看着山,看着山外的山树外的树,就这样静静地依偎着。
毕竟这只是穷乡僻壤的小寺庙,没有地方可以安排静儿住宿过夜,于是在晚上十点钟的时候龙镔就和静儿石伟他们一起向觉空大师他们告别。他先是走到明生大师兄跟前,向他伸出手,道:“明生师兄,论罪孽我比你深,罪不在事,也不在人,而在于心。七年牢狱囚你七年,古佛青灯囚你往来之心,你在这里年年月月日日洒扫浮尘,暮鼓晨钟,铜罄木鱼,你隔绝了俗世,却还是隔绝不了对往事的回忆,何必如此!”
明生和尚没有和龙镔握手,而是垂首合十,沙哑的嗓子说道:“修道苦念,当念往劫。明也未明,否也未否,持心定念,不起爱憎。师弟一路好走。”
看来明生终是参悟不透为何觉悟大师要给他起法号“明生”的用意了,龙镔低颂一声“阿弥陀佛”后就再来到净物大师面前,对他说道:“净物师父,多谢您对俗子这些日子来的照顾,俗子走了。”
净物大师一直就认为龙镔俗心未断,俗缘未了,本来就不是佛门中人,不过他觉得龙镔能成为他们寺庙的俗家弟子是他的是寺庙的无上光荣,他知道龙镔这一去之后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他有些动情了,抓着龙镔的手说道:“你有这么重要的事业有这么幸福的生活,不出家是好事,你回去之后好好养身体,好好保重,好好珍惜你的身边人,不要再做错事了,多做些积德的事情……”
龙镔笑了,道:“净物师父,我知道的,您也保重身体,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通知我吧。”
龙镔再走到净得大师面前,合掌说道:“得也说是苦,失也说是苦,苦又是什么?”
净得大师转动眼睛看着龙镔看着石伟他们,有些沉重的说道:“苦从欲中来,因有求才苦。”
龙镔展颜一笑,道:“一梦三千年,苦乐都是欲,苦乐都非欲,苦乐随心否?”
净得大师良久才喃喃说道:“苦乐不随心,唯有心安乐,才是身安乐。”
龙镔继续说道:“苦得乐得,净得心得。”
净得大师垂眉道:“净得得净,净得一心,得净一心。”
龙镔哈哈大笑几声,朗声说道:“净了便是净了,得了便是得了,哪里有什么净得?心是一,也是二,还是三,哪里有什么一心?大师,一心二心三心就此告辞了!”
净得大师完全被龙镔的禅语说得痴痴傻傻了,蠕动嘴唇反复念颂波罗蜜心经。龙镔对他微微鞠躬,而后又来到了觉空大师的房门前。
房里没有点亮灯光,龙镔站在门口,注视着里面的黑暗,他知道觉空大师此刻也是正像往常一样在那里瞑神修禅,他也知道此刻觉空大师也正在闭着眼睛看他。龙镔也闭上了眼睛,他看到了眼前有通彻的光明照得这所房间纤毫浮尘毕现,就连那空气中蚊虫盘旋的姿态都尽在眼前,再过一会儿,所有的浮尘和蚊虫都消失了,变得空无一物,再过一会儿,眼前又再是变回原样。
他举起手,用指节在门框上敲了三下。房里没有动静。龙镔抬起头看看天,转身就准备离开。
就在这个当儿,龙镔无比清晰的听到觉空大师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是如是,了无一物,了无一觉。佛法无边,渡己也能渡人,因人而异。善哉!”
龙镔呆了一会,走到**小和尚面前,在他脸上拍了拍,说了四个字:“真心真相。”然后就对净得大师他们深深鞠了一躬就下山了。
山路很窄,却并不妨碍他们走这样的夜路。月亮悬挂在天上,淡淡的光辉照在下山的路上泛着微微的银白,石伟早就备好了手电,给每人手里都抓了一个,龙镔和他们一边走着一边聊说着这山野月夜的风景,他每逢比较陡峭的路段都要小心的搀着静儿,大家伙儿欣喜而又平和的走着这下山的路。
“月亮走哦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到村口……”石伟怪腔怪调地唱着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老歌,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石伟得到笑声的赞赏之后索性张口写诗舒起情来:“啊,月亮,啊,山路,啊,月亮照在山路上,啊,我也在山路上被月亮照着,啊……”
龙镔呵呵笑着说道:“石伟,七月蜂八月蛇,你可得当心把蛇叫唤出来了哦。”
石伟闻声吓了一跳,赶紧站立不动,用手电照射前后左右的路面,嘴上说道:“奶奶的,你别吓我,这山上有毒蛇!?”
龙镔道:“呵呵,这有什么好吓的?毒蛇哪里都有,你不惹它不就行了?”
“不惹它?怎么个不惹法?快说来听听,”石伟急忙说道,“这深山野林的,没医没药,咬了一口可就不是好玩的了!我可有家有小开不得玩笑!”
蒙远见石伟这么紧张也故意说道:“石伟,不惹它吗倒是很好办,你的歌声就像青蛙叫,你知道蛇最喜欢吃青蛙,你别唱歌就行了,蛇就不会以为你是青蛙自然就不会来咬你。只不过,要是你不去惹它它偏要惹你那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石伟听出了蒙远口气中的揶揄,知道大家是在捉弄他,也就故意说道:“奶奶的,我就等着它来惹我!哈哈,我有你们保护还怕个鸟!到时候,老六和你就表现出革命大无畏奉献精神,给我把毒吸出来,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大伙儿哈哈大笑,笑说石伟想得倒美,石伟嘴上说是不怕心里倒是有了三分怯意,他放慢脚步,让黎大山走到前面开路去了,也不再敢唱歌,眼睛一眨都不眨地死死盯着手电筒照亮的区域,提防着蛇从路边的草丛中窜出来。当蒙远笑话他胆小的时候,他就在嘴上骂骂咧咧地指责龙镔和蒙远道:“就是你们两个家伙弄的!我本来开开心心的,现在倒好,害得我提心吊胆,等我安全了再找你们算帐!”
静儿却被石伟的话触动心弦,低声对龙镔说道:“是不是因为有畏惧的存在才令得人的心情无法简单和纯粹?”
“万物联系而又制约,人不过就是万物中的一物而已,自然人在万物万事的影响下就无法让情绪简单纯粹,”龙镔一边牵着静儿的手走过一条石缝,一边回答说道,突然他又发出几声笑声,“呵呵,傻丫头,你是不是还在提醒我那个诅咒啊?嗯,好比喻,将毒蛇比喻成诅咒,呵呵,丫头,只要我们还在走路,路上就会有蛇的,真要有蛇咬了我们,那也没什么,是不是?”
他抓着静儿的手捏了捏,他知道静儿对他还是有点担忧,就又说道:“有句俗话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呵呵,傻丫头,诅咒不过就是一根井绳罢了,你如此精通禅理,不会是只有禅理而无禅心吧?”
静儿听着龙镔平和的声音,思索着他透明的解说,终于释怀,禁不住站定身子,伸出手在眼前轻轻拂着,龙镔微笑着看着她,问道:“怎么,又有什么感悟了吗?”
静儿关了手电,深情地凝视他月色下的面容,柔声答道:“你摸摸看,这带着山涧水汽的风,摸着真好。”
他回到了长安也就是再次回到了这个令他几欲逃避的尘世,他再次将精力投入到处理集团繁琐的俗务中,然而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此时的龙镔已经完全和以前不同,那神情那语言就连那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超尘脱俗的韵味。
大家对如今的他有数不清的迷惑和疑问,静儿为此专门和他说过这个事情,静儿说:“你作为集团的核心首脑,作为大家关注的焦点人物,是有必要就如今大家对你的疑问认真解释一下的。”
龙镔呵呵笑着说道:“浊水过丈清。”
静儿回答道:“水之所以浊都是因为你是这个浊的根源,你说过丈清说得有理,但是这个丈到底有多远?一汪清水的局面对集团对周围的一切总归是好一些吧。”
龙镔有点子喜欢和静儿抬杠,故意说道:“静丫头,你说我现在都是一颗禅心了,大家伙儿还都是那颗俗心,俗心对俗事有千奇百怪的看法,对禅心更是会感到莫名其妙,这二者同处在这个俗世中在一切俗事面前就会产生出无数通俗的悖论,这个解释工作不好做啊。”
静儿知道龙镔在和她逗着玩,也故意说道:“好啦,龙弟弟,你说的对,禅心是禅心,俗心是俗心,禅和俗水火不相容,你就是这样把你自己说得高高在上。不过你对我说过禅不是用来禅的,禅是用来改善生活和精神之间关系的,那我问你,你这颗禅心处于俗世之中,被如此多的俗心俗事包围,你这颗禅心还能高高在上还能不着外相痕迹吗?”
龙镔和静儿总是说不完的话,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能让彼此温馨彼此感动,他把静儿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回答道:“俗世中的禅心已经不是纯粹的禅心,这颗禅心通着俗却又不同俗。”
静儿安静的看着他,安静地接着说道:“禅心活在世界里,禅心活在生活里,山还是山,水还是水,无处不是世界,无处不是生活,俯拾之间即得禅心。”
“象上帝一样思考,象平民一样生活。”龙镔将静儿搂在怀里,亲着她的眼睛说道,“丫头,俗心有自己的俗理,俗心无法超脱俗世,俗心为了拥有更多获得更多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的魔。人世有常理,可人却是各有各的活法,我的解释我的决定做早了做晚了都不行,我们再等等吧。”
半年多过去了,生活就这样延续着,在这半年里龙镔做了很多重要事情,正如静儿所说他做为人们普遍关注的焦点人物大家对他的有了越来越多的疑惑,就在二零一一年三月二十日龙镔接受了《国际经济人物》报著名记者汤姆·埃克森的采访,这次采访时间长达两个小时,并且在电视和网络上进行现场直播。
汤姆·埃克森以采访重量级经济人物而闻名全世界,五十来岁的年纪,体形微胖,一脸笑容,看上去很能给人一种亲切感。只见他等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之后就开口说道:“龙先生,今天我很荣幸能采访您。在我们行内都知道您很少接受媒体的采访,特别是最近几年,您更是极少公开露面,我记得一年半前我就向您提出过采访的请求,您当时拒绝了我,请问现在是什么原因让您给予我这个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龙镔轻轻一笑,道:“对于新闻媒体的采访我一向很慎重,这种慎重是为了避免向外界传递出考虑欠周的信息而使那些关注集团的人们产生误导,一般来说对于集团事务都是由集团公关组向媒体发放经过确认后的公开资料。至于这次是因为我觉得这是一次很重要的谈话,可以向外界解释一下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澄清诸多传媒的猜疑。”
埃克森问道:“龙先生,八年之前钱正生老先生将他的资产交付您管理处置,您执掌了利衡集团,并带领董事局做出了重构集团的决定,八年之后,集团由以前的传统产品生产体系转换到了如今高新技术产品体系,从以前的市值七十亿港元单一香港上市集团发展到如今市值七十亿美元的控股参股达十三个上市公司的特大型跨国集团公司,钱老先生交付给您的资产也从以前的一百一十亿港元扩张到如今的一百亿美元,您用八年的时间创造了一个商业王国的神话,外界一直觉得这有些匪夷所思,您是怎么做到的?”
龙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道:“企业在竞争和矛盾面前不应该仅仅只是为了在市场的夹缝中求得生存,我们历来都把竞争和矛盾看作是企业发展的空间和动力。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穷则思变,八年前的集团企业产品缺乏核心竞争力,已经不能很好适应市场需求,我们必须从市场发展趋势这个基点上对集团进行变革,现在集团产品已经深入到了人类生活社会的每一个角落,集团拥有着充足的后续发展动力,从这些事实来看,集团成功实现了转型,立体发展模式的确是集团正确的发展方向。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这是董事局这是全体利衡员工共同的功劳,钱老先生生前反复告诫我一点,人才才是利衡的根本,我和董事局不过就是认真地执行了老先生的告诫,依靠全体员工的努力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埃克森问道:“您很谦虚,您说的这个对人才的观点是普遍性的逻辑,所有的企业都重视人才,这恐怕不能解释您如今的成就,您所说的自谦之言我就不同意。(笑)现在的事实是在大家的眼里您就是一个商业天才,您成了年轻人的偶像,您的属下员工很多都把您当成神一样顶礼膜拜,对此您怎么看?”
埃克森的提问越来越刁钻,大家都知道他最善长就是挖掘公众人物的内心隐秘,不少人都为龙镔的回答捏了一把汗。龙镔呵呵笑了两声,道:“埃克森先生,您在很多人眼里您也是一位天才记者,您也是不少年轻记者的偶像,是不是?”
埃克森也笑了,说道:“您可别忘了,是我在采访您,别把矛头转移到我身上,呵呵,这个问题您可以想清楚再回答,如果不好回答或者不愿意回答那我们就转移到下一个问题吧。”
“呵呵,埃克森先生,您这叫做请将不如激将,您放心,我今天可以回答你的所有提问。”龙镔很轻松地笑着,“坦白说吧,商业上的成就是源于我对人性人心对人类欲求的了解,我并不觉得我是什么天才,如果有人非要把我看成是天才,我会说其实每个人都是被遮蔽的天才,只是显露的程度不同有所区别罢了。每个人都有他独具的才能,如果他尽他最大的努力,在适当的场合适当的机会下他体内酣睡着的不可估量的才能就会被激发出来,这就是天才的真相。奥理森·马登曾说过‘天才绝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奇迹,现实生活既是天才的温床和舞台,也是天才的刑场和墓地’,天才需要一个场合一个机会,需要自身的知识积淀,最关键的就是需要一个真正赞扬你、了解你、信任你、鼓励你的人,而这种人却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很幸运,我身边时刻有真正关心我的朋友,在我最艰难最无助的时候,我幸运地遇上了钱老先生遇上了薛国蔚先生遇上了金匡宁先生,我是在他们的提携之下,在他们的言传身教之下,才诱发了潜伏的力量,并终生从他们与我的谈话中得到持久的激励。”
龙镔继续说着:“如果有人把我当成了天才,那他们一定是不知道其实他自己也是被遮蔽的天才,我建议他们最好先看清楚自己;如果有人把我当作偶像,那他们一定是对偶像的经历认识不够,我建议他们从自己和别人的经历进行对比,从中获得一点启示;如果有人把我当成了神,那我只能说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神,人和人之间只有个体的特异性差别。”
埃克森连连点头,拿出一张照片对着摄像镜头,这张照片就是龙镔显眼的光头形象,他问道:“说起神,我听到传言说龙先生非常信奉佛教,在过去的三年中甚至还给自己剃了一个光头,龙先生,这是您当时的一张照片,您说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神,那您对您信奉佛教做何解释?难道佛祖菩萨就不是神吗?还有您为什么现在又蓄起了头发,这是不是表示您不准备出家已经决意不再信奉佛祖了?”
龙镔笑笑,问埃克森道:“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
埃克森也笑着道:“您不知道这张照片上了亚洲周刊的封面吗?是两年之前您成功收购新加坡海洋生物工程公司时照的。等等,您还是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吧,这个问题是大家一直想问您的,您得解开这个谜团。”
龙镔笑着答道:“这个问题要回答我就得总结一下我的心路历程,这些年来,说得准确点,我藐视过法律,因为一些历史原因我无法从自身苦难中解脱出来,当时的肩上担子很重,情况纷繁复杂,我将人和人之间用利益关系作为尺度来取舍,又用所谓的智慧机谋根据这种尺度的演化并处理人事,我对一切都狡诈,对一切都怀疑,我藐视良知和理性。当有人对我说良知和理性的时候,我对他说良知是利益下的良知,理性是利益的理性,可居然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将集团我将钱老先生交付我管理的资产扩张了七八倍,竟然所有员工都对我服服帖帖。我当时觉得很好笑,又很悲哀,好笑的是因为我在名利上的成功就完全证明了我的方法无疑是最符合这个后工业社会内在逻辑的方法,悲哀的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和我想做的。”
龙镔继续说道:“三年多前的一天,我在深山野寺遇见了高僧,高僧点化我让我去找我的本心,我站在佛祖面前,聆听着高僧的禅语,想起了康德说过一句话‘世界上有两种最奇妙的东西,一个是我头顶上灿烂的星空,另一个就是我心中的道德。’,就在那个时刻我终于发现我在这样的现代社会现实下,我头顶的星空被无数烟尘污染了,从此不再纯净,在人与人之间这样的乌烟瘴气之下,我曾经单纯的道德已经腐朽不堪,我的良知变成了我蒙蔽他人的工具,我的理性成了我虚伪言行下荣耀的装扮,我的恶行玷污了所有的善。
人是需要一点精神的,禅语启迪心智,净化心灵,我在矛盾的心理中反思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我就在那种当时莫名其妙的迷惘中把禅当作了自己的信仰,沉溺在佛教的禅悟中,想通过这种方式找到自己的本心。有一段日子我曾经认为世界上真的有神灵,我甚至还为此专门研究了基督教伊斯兰教等等其他各种宗教的教义,我当时真的对这些东西很是沉迷。”
“可我还是没有认清楚自己,我依旧在掩饰自己的真心,回避自己的真相,并刻意地制造出不少假象误导着他人,我还是没有认识到自己在以前的真相就是‘为了控制就去控制,而我控制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诱惑着我,它是魔鬼的礼物,而这个魔鬼却又是我自己。我成了戴着假面具的魔鬼,向**出卖了放弃了自己的灵魂,理性和良知在魔鬼的欲求之前粉身碎骨。’”龙镔的身后是钱老的画像,他回头看看画像沉思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结果纵算我在佛祖面前忏悔反思,纵算我通过禅悟来为自己找到安慰,我都不过就是在为自己的罪孽找到借口,我终归还是在逃避真相。”
“这种安慰却是谬误的,甚至可以说是荒诞的,”龙镔很坦然,根本没有掩饰他过去的想法,他很直率,“也许佛理的文字语言可以为嘈杂纷乱的内心精神构造出一个完全超越物象的场所,可这样的场所却不是符合我所需要的人生,这不过就是我自我剥离后的逃避罢了,并不能解决我的问题。真实的我就是一个完全不知道什么才是生活、什么才是真实的人,我以为我懂,可实际上我根本就不懂,我完全不了解真心真相的含义。”
“后来,对,也就是知道去年九月,我终于想通了,一切问题的关键就是真相。”龙镔就像是在说故事一般,侃侃而谈,表情自在平和,眼神很深邃也很澄静,“我始终都得面对生活面对真实面对真相,只有坦然面对了真相我才能算是一个真实的人,而一个真实的人是不需要神灵,不需要逃避生活的。以前的我并不真实,我到现在才可以说我是一个活得真实的人。”
埃克森知道龙镔的长篇大论是在解释他的心路,他没有想到龙镔竟然会将内心的隐秘全部揭露,龙镔的话让他有些感动,只见他说道:“龙先生,现在您告诉我们说您曾经是一个戴着假面具的魔鬼,您的这番自白是我也是所有的记者第一次从一个公众人物口中听到,我不准备认同,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带着假面具,每个人内心都有魔鬼的成分,**奴役着我们所有的人,这就是我们的真实。不过这个问题太沉重了。”
龙镔微笑着说道:“真相的沉重是因为它对假象的打击,但是唯有如此才能让人找回真实。你们记者不是需要的就是探求事物的真相吗?”
埃克森摇摇头,说道:“什么才叫作真相?有很多真相我们无法得知也不愿意去面对。人在生活中不能活得太真实,否则就会太累。”
龙镔答道:“生活就是真实,只有真实才是生活的要谛。”
埃克森笑着道:“您的这个观点很多人都不会赞同的,一个活得真实的人很容易伤害到别人的情感,龙先生,您知不知道您刚才的话会对您的声誉造成很不利的影响?”
龙镔也笑了,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有各人的原则,我是经历了自己的人生之后得出的这个结论,这也就是我的真相,呵呵。”
埃克森不愿意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便道:“这样吧,你还是直接回答我最初的那个问题,您是不是已经不再信奉佛祖了?”
龙镔笑笑答道:“佛不是神灵,它代表的是一种智慧,每个人都心中都有佛,可以成佛。这个世界没有神灵,只有宗教,我不会再去信仰。”
埃克森立即抓住龙镔的话题问道:“只有宗教没有神灵?您解释一下。”
龙镔停了一下,答道:“宗教中的神灵只不过是对现实人间力量的一种幻化,宗教本身是没有内容的,它的根源就在人间,就在世人的心中。如果神灵不能满足人类的**,那么它也就不能成为神灵。宗教只是一种哲学而已,不过却在世俗的领域里通行成为了人们的信仰。”
这时与埃克森一起前来的那个编辑暗示埃克森不要再沿这个话题谈论下去,埃克森会意,笑着说道:“呵呵,我们在讨论哲学了,这样吧,我们还是说说您这段日子对集团所做的诸多变革,首先请您回答您为什么要将众多旗下企业的股权转让出去,甚至您心甘情愿放弃对那些业绩良好企业的控股权以换得大量资金,这到底是为什么?”
龙镔答道:“集团已经和众多投资者签署或准备签署对旗下公司转让部分股权的协议,我们决定全力去经营投资公司,而将其他实体企业交付给外来投资者经营管理,我们将资金集结到一起是考虑力量分配原则,因为集团主营业务的过于分散反而导致力量无法集中在一个点上,将我们的核心人才从企业中解放出来,将集团的力量从生产运营中转移出来,将集团的主营业务重心放在打造我们的全球资本管理公司上面,打造出利衡集团全球化的事业。”
埃克森问道:“如何理解您所说的全球化事业?”
龙镔回答:“尽管如今在实体经济上集团已经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但是集团越来越依赖于竞争越来越依赖于矛盾,集团越来越复杂,在现有商业规律的制约下,随着时间的推移,诸多存在的悖论就会逐渐凸现出来,这些悖论总的囊括起来就是集团对全球性金融风暴和经济危机的抗击性,集团时刻面临着越来越沉重的发展危机和生存危机,在如今的生存发展空间里有可能在某个小概率事件的影响下,就会造成全球性金融风暴或者经济危机,结构过于复杂的集团就会崩盘。全球化的世纪需要我们有全球化的视野,只有全球化的视野才能开创全球化的事业。这个全球化的事业就是可以回避和解决这悖论和危机的特有矛盾的事业,就是在这个全球化的世纪中打造出一个全球化的投资公司,利用大有作为的投资工具为众多企业去面对去解决生存和发展的问题。”
埃克森问:“你的意思就是你要抛下现有的实体经济不要而全力去将集团改造成一家大规模投资公司,或者就是你把现在的利衡投资公司当作集团的重点,然后集结所有的资金去对抗全球的金融炒家?你这不是完全违背了管理一个企业的常规逻辑吗?”
龙镔答:“钱老先生生前说过他希望我把这笔资产用在最有意义的地方。打造全球资本管理公司为更多有发展前途的企业保驾护航,这不仅可为集团带来更多收益,而且也能更好的体现集团的价值,这是一个经济的社会,我们需要有伦理的发展,而不是恶意的竞争和破坏,我这是秉承钱老先生的遗愿。”
埃克森问:“难道您认为未来会发生严重的金融风暴或者经济危机吗?是不是这样集团就可以抵抗金融风暴就可以消弭生存危机?如果不能那这样做意义又是何在?”
龙镔答道:“目前经济尤其是金融领域中已经存在明显过热的情况,我甚至担心会在未来三到五年之内发生严重的金融风暴并因此引发全球性的经济危机。经济规律的本来发展绝不是需要历史以来那种通过金融风暴经济危机的大起大落振荡来进行调控,而应该是略有起伏渐进式前进,之所以如此这全都是因为某些炒家恶意制造并引发出来的。
众所周知,集团多年来多次经历国际炒家的进攻狙击,这也同样是大多数企业面临的问题,企业被迫将很大的精力都投放到了这个上面,因为有了诸多炒家的恶意炒作,实体经济就无法得到正常发展。现在将集团打造成特大规模的投资公司,就是试图让集团充当保护经济发展帮助其他企业抵抗恶意进攻的护卫兵。我们势单力薄并不能与市场趋势进行抗衡,但我们至少可以在危机爆发之前消弱引爆危机的潜在压力,或者是延缓一下危机爆发的时间。甚至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可以利用自身的影响力引领一场金融经济伦理的革命,让百家混战的金融经济纳归到为实体经济服务这个轨道上来。”
埃克森点着头说道:“看来您对未来经济发展的预测与世界经济研究所汉尼拔博士不谋而合。从您这段日子的作为来看您已经在集团整体布局上做了重大改革,只是您这样做了之后是不是就只剩下这家资本管理公司了?”
龙镔答道:“应该说托管中心的主力全部放在这家投资管理公司。至于利衡集团虽然已经对旗下企业不再控股,但是集团将来参股的企业会越来越多,将从现在的十三家上市公司二十一家大型企业扩张到一倍两倍甚至更多,不过却不再参与企业的实际经营,而是不断的打造并扶植出更多的特大集团企业。”
埃克森问:“这么重大的改革引发集团内部结构的全面变化,必定会带来集团员工巨大的失业。您这不是要抛下那些雇员了吗?那些您的老部下呢,您怎么安置?”
龙镔答道:“虽然集团放弃了对旗下公司的控股权力,但是集团还是对所有实体企业占有股份的,而且我们和合作双方就员工的去留问题也得到统一意见,对员工都有一个工作保护期,这并不是抛下雇员不管,而只是对企业换了一个老板而已,集团也就更能集中人才优势。”
埃克森继续问道:“可否透露一下董事局成员象赫丝丽小姐、钱毓慧小姐、焦思溦小姐还有薛冰莹小姐她们对你的这个决策的态度以及她们现在的情况?”
龙镔笑了,答道:“赫丝丽小姐和钱毓慧小姐已经与董事局达成协议,将她们在集团的股权转换成对旗下企业的股权,这个事情将在随后公布。焦思溦小姐和薛冰莹小姐她们两位的股权相应做了调整。”
埃克森将话题转到陈年旧事之上,问道:“龙先生,问您一个私人问题,这个问题如果不方便回答那就不用回答,八年之前钱老先生在遗嘱中把他的毕生资产留给您处置,现在您将集团旗下企业拱手送给他人,不再有对企业的控制权,您说假如他得知您是这样处理的话那他会不会同意您的做法?或者说他的家人对此又有什么看法?”
龙镔的表情有些凝重了,好一阵子才答道:“钱老先生在遗嘱中把他的毕生资产留给我处置,老实说,在大众的眼里我将这笔资产处置管理得很出色,但是其实我做错了,我完全没有懂得钱老先生遗嘱中的真意。记得钱老在遗嘱中说过世界上最难下笔最难做下决定的就是遗嘱,因为它关系到巨额财富的继承,所以遗嘱上的一个字一句话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影响和左右相关人的命运相关事物的结局。钱老还说我一定能把财富的真正价值体现出来。
这八年多来,我只想到了如何保住这笔资产不受损伤,只想到如何扩大这笔资产,却没有细细思量这几句话的真正含义,甚至可以说所有人都对钱老的遗嘱安排发生了误解,因为这种误解而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还造成过我与钱老先生家人某种程度上的对立。”
龙镔脸上浮现微微歉意,“很遗憾,我直到今天才真正懂得钱老的目的是希望我们了解财富的真正价值,财富并不是一种我们为达到个人**目的的简单工具,财富从社会中来那么它的用途就是用来回报社会。”
“我自从去年九月份以后就和世界知名的一些慈善家一些慈善性质的事业团体接触,他们说服了我,我们的人类充满了危机,我们的社会充满了危机,我们的世界充满了悖论,环境、生态、战争,早已是悬在我们头顶的利剑,我们都不缺吃不缺穿,可有无数的人在生存边缘挣扎,有无数的生灵时刻面临死亡威胁,这是我们绝对不能疏忽的,我们只有一个地球,所有的生命都有在这上面生存的权利,这个权利应该是公平公正的,可现在这已经完全失衡了,因为人类的**而失衡了。人类无休止的从自然界攫取,自然界已经毫不留情地报复着我们,或许有朝一日人类就会面临灭顶之灾。而要化解或是推后这灾难的降临,我们最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去维护去挽救这个世界即将失去的平衡,”龙镔很真诚地看着镜头,“金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如今这笔资产的确比较庞大,许多人都在关心它的去向。现在我可以告诉大家,它从来处来,又将回到来处去,所以,这笔资产最终还是会用在这个能体现财富真正价值用途之上。钱老先生把他的资产留给我处置就是希望我这样去做,我这也是得到了钱老先生的儿子钱同华钱同夏先生还有钱老的孙子钱喻藩先生支持的,甚至钱同华先生还自愿出任钱正生慈善协会秘书长,钱喻藩先生还将在我们和一家国际慈善团体合作建立国际艾滋病研究治疗康复中心任职。”
埃克森笑了一下道:“龙先生在这里没有提及钱老先生的女儿钱素雪和钱毓慧两位女士,这是不是暗示她们反对您的决定呢?”
龙镔笑笑,埃克森继续追问道:“龙先生是不是认为一个占据大量财富的人不能因为个人的私欲或者企业利益而忽略财富价值中最重要的社会意义?”
龙镔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建议所有的富豪去关注一下这个世界上那些过着与他们完全不同的人们的生活,去关注一下因为人类的**而发生了不可逆转改变的环境,他们也许就会改变自己对于财富的看法。”
龙镔和埃克森的对话被很多人关注着,他们一边看着一边发表着评说。
钱素雪指着电视屏幕上的龙镔,恨恨地骂道:“我这辈子没见过一个象他这么虚伪狡猾的家伙,干了这么多坏事,当了几天和尚就出来做圣人了!装出一副道德高尚的面孔,把父亲的遗嘱歪曲成这个样子,把罪责推卸在我们身上,我恨不得杀了他!”
她女儿叶荷紧紧挽着她的手,也说道:“妈米,干脆我们也召开一个记者招待会,就针对他把爹地害得关在监狱里的行为针对他所干过的坏事要他作个解释!”
钱同华早已从监狱释放出来了,他走到钱素雪面前,很诚挚地说道:“大姐,姐夫呆在监狱里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笑话!坐牢倒变成好事了?!”钱素雪回敬钱同华道,“你是不是认为你坐牢你姐夫就得去坐牢?”
“大姐,老实说,我在监狱里呆了七年,终于想明白应该怎样做人怎样生活,而且我也根本就不记恨姐夫。”钱同华摇摇头,说道,“不过,大姐,姐夫是应该在监狱里呆呆了。不是我说你,你也该好好反省一下你的所作所为了,如果不是你对姐夫的纵容,对他的惟命是从,他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钱素雪对龙镔找到证据把叶子亨送进监牢依旧耿耿于怀,她不屑理会钱同华的劝解,她不客气地说道:“你姐夫做事情是有点过分,但他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家里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我们家族的利益!现在你得搞清楚,这个家伙现在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要把父亲的所有资产全部捐出去!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这个家伙自己不是也承认干了很多坏事吗?为什么他就不去坐牢?为什么他就要逃避法律的惩罚?”
“法律惩罚的目的是让人对自己罪行进行忏悔,坐牢无非就是囚禁人身自由,大姐,龙镔要治理这么大集团不容易,打一些法律的擦边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龙镔就和我说过,我也认为不仅他所做的事情没有法律可以定罪的证据,就算是我想做法官也不会判决,而且龙镔他早就对自己的那些过去进行了悔悟,最关键的是他现在去做的事情远远比去坐牢更有意义。”
钱同华很平静地回答道,“大姐,你说姐夫做的哪些事情是为了维护家族的意义?那我告诉你,他的目的就是等毓慧去诱骗龙镔把资产转给我们后,他再从我们手上把钱哄骗过去!你别以为他已经改邪归正,他照样和那个蓝嫣勾当在一起,养着他们的私生子……”
“我不信!”钱素雪道,“你姐夫不会骗我的!”
“大姐,将来你就会明白的,”钱同华叹了一口气说道,“觉今是而昨非啊!我终于懂得了父亲为什么要把资产交给他管理,父亲是对的,我想如果他老人家把那些资产交给我们,那么这些资产早就被人骗光了,集团也早就这激烈的竞争中垮了,而我们也早就完了!”
“毓慧,你说是不是?”他又将眼睛看向钱毓慧,说道。
钱毓慧正有些茫然地看着屏幕上侃侃而谈的龙镔,三年多以前当她从龙镔口中得知马健清是焦嵘森安插在她身边的间谍这个事实的时候有如晴天霹雳,她不管马健清如何请求她原谅她都坚决和他离婚了,她已经决意终生不再婚嫁,自己把两个儿女养大。她甚至还对龙镔三年前识破了她和家人一起策划的那个计策而感到有些羞愧,在这种羞愧情绪之下她一直就想离开集团自己去单独干,现在既然龙镔已经决定将集团改组了,那也就到了她单独干事的时候了,她记得龙镔在半个月前是这样对她说的“你想将你的股份从集团中退出来,我充分尊重你的自由,你可以换回现金,也可以挑选对旗下企业进行控股,我一定支持你。我和焦副主席谈过了,尽管马健清先生以前的确做的不是很合适,但是他毕竟还是非常爱你的,他还一直在等着你,希望你可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钱毓慧没有听见钱同华对她说什么,她只是不知不觉的回忆起那些往事,嘴里喃喃说道:“你是你,我是我,他是他,各人都有各人的自由,各人活各人的,我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只想一个人好好的活着……”
钱喻藩经受这些年来艾滋病治疗,虽然无法彻底根治,但是病情已经完全控制住了,这几个月来龙镔把他带在身边,和他谈了很多,让他受益良多。他能理解龙镔的决定,他也完全支持龙镔的决定,记得一个月前当龙镔问他是想来投资公司上班还是去企业基层的时候,他联想起自己这些年来抗争艾滋病的亲身经历,毅然决定去即将创建的国际艾滋病研究治疗康复中心,他要用自己的亲身体会告诉那些病人,艾滋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艾滋病的恐惧。
钱喻藩看着父亲钱同华还在试图说服姑妈钱素雪放下对龙镔的怨恨,他想了想就走上前对父亲说道:“老豆,姑妈的想法你也别去干涉,我们还是去作我们自己的事情去吧。”
埃克森觉得对龙镔的心路历程对龙镔处理集团事务的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将话题兜向龙镔身上的诅咒,他说道:“龙先生,有一些传闻,呵呵,也可以说是一些证据吧,似乎比较支持你们家族有一个千年流传的神秘诅咒,说是什么你们祖祖辈辈都是单脉传承,而且没有人寿命超过三十岁,甚至您也一直认为您也会在三十岁之前就神秘死去,您能否就诅咒这个话题给我们解释一下?”
龙镔和静儿早就商量过了,他们知道埃克森必定要问到这个问题,龙镔偏头望向正站在门口的静儿,他看到此刻静儿正微笑着看着他并且还对他微微点了一下头,龙镔不由就露出了笑意,很自然的说道:“我记得在八年之前有记者也就这个问题采访过我,当时他还说我不能与他人接近,否则会给对方带来祸端,也还问我胸口是否有一个世代遗传的断角龙头胎记。呵呵,我记得当时是很坚决地否认诅咒的存在。今天你又问我这同一个问题,我还是对你说,诅咒是不存在。不过这个否认和上一次的否认有所不同,上一次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是我非常迷信这个诅咒,固执地认为自己是个扫把星,并因此而做下很多错事,伤害了我很多朋友的情感,那时候我对外界在口头上否认是因为我想化解这个不利于我当时进行企业管理的传言,可实际上我相信诅咒存在,而我却隐瞒了这个相信的事实,呵呵。”
龙镔微微地笑着,坦荡而轻松:“不过今天我还是回答大家,神秘的诅咒是不存在。为什么我这么说?这么多事实这么多证据摆在大家眼前,难道我又想欺瞒大家?”
采访场外,石伟、海涛紧紧盯着龙镔,心跳不知不觉开始加速。
上海的某办公室里,正在电脑屏幕前的秋雅也万分紧张起来,一个三十六七岁的男人拍着她的肩膀说道:“秋雅,你放心,他不会乱说话的,现在的他是我见过的最诚实最有智慧的人。”
香港太平山某处豪宅,薛冰莹正和她母亲一起观看电视,她母亲低声询问坐在她道:“你说他会说真话吗?真担心他又犯病。”薛冰莹在三个月前和一个富家公子结婚了,她怀孕已经有五个月了,她摸着自己肚子答道:“他会说得很有技巧。”
香港利衡投资公司总部,焦思溦也在自己办公室里观看电视,她盯着龙镔刚毅的面孔沉思,嘴里喃喃地重复着说道:“诅咒,生命的诅咒,谁诅咒谁,谁在诅咒,诅咒什么……”
“的确,根据家谱记录和先祖的口头流传,我龙家祖祖辈辈的确是比较特别,生下来的女孩子都没有活到**,而男丁也只能活下一个,甚至基本上都是在在三十岁前就过世了,就这样单脉传承了有记录的六十四代,呵呵,当然包括我在内,六十四代。我们家族身上的确有一个可以遗传的胎记,这也许是某种特征基因,也许有人看起来觉得它像个断角龙头。”龙镔微笑着,“祖辈的故事记载在族谱之上,可惜这本族谱丢失了,没办法拿给大家看,不过在我的家乡有不少关于这个诅咒的传言,我想你一定搜集了不少。”
“呵呵,是,我们的确为这次采访搜集不少资料,”埃克森也笑了笑,拿出一张图片对龙镔说道:“这张图是你家乡熊山上那个已经开采殆尽的金矿矿洞透视图,你看,如果把那些金脉连接在一起就像极了一对龙角,不过这对龙角没有根,半途就断折了,现在你们家乡人都在说这是天人感应,怪不得你们龙家人那个龙头胎记是断角的,那对角都变成黄金跑到山底下去了,龙先生,你说大家的联想是不是也很有意思啊?”
龙镔从埃克森手里接过图片看了看,还真别说,的确象极了一对断折的龙角,龙镔把图片摆在桌上,笑着说道:“呵呵,埃克森,熊山的这个金矿惹出了不少祸端,我记得有一本地质杂志还专门用自然之谜来解释这个金矿的成因,这里面有一句话我印象很深,他说‘如此构造的金矿是自然之谜,可因为无序开采这个金矿而造成的环境破坏人文破坏却是我们人类之谜’。埃克森先生,我觉得与其说这是什么与我有关的天人感应,倒不如说这是自然和人类之间的矛盾。不介意我抽烟吗?”
埃克森示意龙镔可以随便抽,龙镔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说道:“今天我就把诅咒这个话题谈开吧,祖辈的故事也许是真的,能从祖辈的故事中归纳出这个历史事实,但是这并不能证明有诅咒的存在,大家都知道那个时候科学不发达,人的思想也很愚昧,总是会将某种巧合的东西归结到神神怪怪的迷信领域,归结到神灵的超自然能力。如果有诅咒存在,那就必定有神灵存在,因为我龙家家族是诅咒的受体,诅咒就必须要有一个施体,而这个施体无疑就只能是神灵。
老实说,我以前一直深深憎恶祖辈对我灌输的这个诅咒观念,这个观念也深入到了我的潜意识,并影响了我的人生,我也因此认为自己也必定活不过三十岁,也不能与他人接近,否则就会给对方带来祸端,我甚至还将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不幸事件全部归结到自己身上,刻意地远离逃避友情爱情,我在诸多心理矛盾中交战不休,我还因此患上严重抑郁症,险些发生精神分裂,说来好笑,我还有过自杀的念头。”
龙镔向静儿招招手,静儿婷婷走了过来,在龙镔身边坐下,龙镔握着静儿的手对埃克森说道:“感谢我的朋友们对我的帮助,感谢那些师长对我的谆谆教诲,感谢我的爱人——苏静儿,在他们对我不离不弃的关怀和帮助下,让我认清楚了诅咒的真实面目,让我从诅咒的阴影中真正脱离出来,做回了真实的自己。”
埃克森笑着点点头,说道:“我还是不太明白,您是不是想说就是因为诅咒的原因所以让您无法认清楚自己,所以您才在无法认清楚自己的情况下为了**而向魔鬼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埃克森的话引得龙镔和静儿相视一笑,龙镔弹弹烟灰,说道:“这个世间真有诅咒吗?没有。这个世界上正如没有神灵没有鬼怪一样没有所谓的诅咒。这个世间,对于我们人类,只有心魔。严格的来说,是因为我们对自身内心的无知,对**的无知,对自然的无知,才有了诅咒,诅咒是我们自己给自己制造出来的,诅咒是套在我们自己脖子上的绳索,是因为痛苦磨难的刺激而在内心形成的印记,深深刻在意识深处,并进一步影响了自己的行为。我的先祖包括我自己没有正确理解自身的苦难,却把苦难当作是上天加在身上的诅咒,还说什么‘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先祖们无一例外都受到这个潜意识的影响,将诅咒说成是有神奇的魔力,有的就因此听天由命,有的先祖对诅咒抗争,却又在抗争的过程中过于急切,有的更是因为当时医疗技术不发达而英年早逝,但是更多是对于诅咒的恐惧而产生的精神阴影,我对此是深有体会的。
真正的诅咒不是别的,就是我们自己在诅咒自己,生命的寿限很多时候是由我们决定的,在非外力因素的影响下,杀死我们的不是别人,是我们自己,是我们自己对生命对人生失去了信心,才会有这个诅咒。
这个诅咒可以说是对我们**的诅咒。活在这个世上,我们生活着,交往着,改变着,我们有自己的**,为了满足这些**我们就会去用自己的方式去作为,很多时候如果作为不恰当就会对周围人群造成伤害,给他人给自己带来痛苦。诅咒也是对我们情感的诅咒,我们用言语行为思想对周围人群发生着情感,情感是双方的,并不是由单方面就可以控制,而且情感更是变化的,永远都是无法达到和自己所需统一和谐一致的。说到底,诅咒诅咒的就是我们的七情六欲,是上苍加诸在我们人类所有人身上一个共同的东西,它是我们共同的心理面对。
埃克森先生,这个世界悬殊的贫富差异,多少人在死亡线上挣扎,多少人沉浸在苦难之中,幸福的生活距离他们是多么遥远,这不公平不公正的现实才是真正的诅咒。至于那个传闻中的诅咒,只是导致我们家族有心理疾患的一个病因,这已经得到了心理专家的证实,那些故事那些传言我们就当作是笑谈罢了。”
埃克森咧嘴笑了起来道:“龙先生真是坦率,不但老老实实地承认了关于诅咒确有历史往事,还给我们详细地解说了诅咒的真正含义。嗯,不瞒您说,我也不相信诅咒这回事,现在的科技早就证明了我们的世界从来都是一个物质的世界,从来就没有所谓的神灵,自然也就没有神秘的诅咒。您说的好,诅咒是我们共同的心理面对,只有战胜了自己才能战胜诅咒,就像您现在这样,精神焕发,富有爱心。龙先生,我还有一个小问题,请问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决定将您的事业定位在慈善事业之上?”
龙镔笑着说道:“您说呢?”
埃克森故意摇着头说道:“这我可不知道,不过您也不必回答,我的采访已经结束了,”他从桌子上拿起那张龙镔的光头照片放到龙镔面前,“呵呵,龙先生,老实说,您剃光头挺帅的,这样吧,就麻烦您在这张照片上给我签个名,对了,还有苏小姐也得签一个,你们的共同签名可珍贵得很,我这样才好收藏。”
静儿很大方的拿起笔签下苏静儿的名字,龙镔从静儿手上接过笔,看着照片停了一会儿,这才龙飞凤舞地写下龙镔这两个字。
此刻的场外,很多人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尤其是石伟,更是对着自己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下,大叫一声:“奶奶的,爽!”
秋雅伏在那个男人的肩头轻轻哭泣,那个人轻言细语地安慰着她。
而焦思溦则对着电视机发呆,她想起了那个至今还密藏在家中的龙镔的祖传族谱,这时路易丝走到她面前低声说道:“溦溦,古德里先生到了香港,想和你见面。”
晚上,静儿和龙镔站在别墅的阳台上,静儿问龙镔:“你觉得在今天的采访中达到了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吗?”
龙镔笑道:“我没有目的,没有什么想达到不想达到的。”
静儿道:“别贫嘴,不然我就不给你泡茶了。”
龙镔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我真的不是在为什么目的而去作这件事情,我只是对他们说了我真实想说的话,没有再去隐瞒什么编造什么。”
静儿点点头,又问龙镔道:“那你觉得大家对你的话会有什么反应?你的话会不会因此而影响甚至去改变他们的对你将来要做的事情的看法?”
龙镔沉默了,他不愿意再去思考这类问题,于是说道:“这个世间个体之间的差异太大了,这种差异是无法消弭的。人们总是想的不一定就是做的,做的不一定就是想的,言行思都有不同程度的剥离,人们对此已经成为了习惯。静儿,我不会再去穷究人们的反应,去揣摩人们的想法,否则我就又会回复原样。我不会再去以己度人,只说我本心想的,只做我自己本心做的,我只去好好珍惜我们的生命,珍惜我们的幸福,力所能及地去帮助更多在诅咒中挣扎的人们。”
“是啊,各人都有各人的思想,我们不必去以己度人,”静儿依偎在龙镔的怀里,轻轻说道,“我们回归自己的本心,时间总是会让人逐渐明白这个道理的,逐渐回归自己的本心的。”
湛蓝的夜空如洗如画,两人抬头仰望,心旷神怡,静儿感受到龙镔心脏有力的跳动,她用手指轻轻梳理着龙镔的头发,轻轻的说道:“今天头没有痛吧?等会吃了药我还给你揉揉。”
龙镔猛地紧紧将静儿抱住,颤抖着声音说道:“没事的,没事的,我把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就去做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