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2

chapter 15 2

晚饭吃完,目送他们上了计程车,我立即对着陆励成跳脚,“怎么办?怎么办?你为什么刚才不拒绝麻辣烫,为什么?”

陆励成皱着眉头说:“你这会有力气了?刚才是谁在做哑巴?”

我抓着头发,恨不得一头去撞死,“我能说什么?麻辣烫的脾气历来都是那个样子,又倔又犟又冲,我若硬不让她去,她肯定立即问我‘你什么意思?’”

陆励成拉开车门,把我推进车里,我抱着脑袋痛苦,我该怎么和麻辣烫解释,想着后天早上的场景,我就不寒而栗。麻辣烫发现我不去陆励成家了;发现我压根没有机票;发现我根本就是说谎;发现我竟然为了不和她去海南,不惜撒谎……天哪!

正抱着脑袋痛苦,听到陆励成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我是陆励成,我想换一下机票,嗯,对!一个人的,明天下午的机票,我想换到后天早上,另外我要两张……我知道现在是春运,我知道机票很紧张……我一定要两张机票,我已经特意延迟时间,给你们时间去处理,如果你们仍没有两张机票,就烦请你把我的会员卡直接取消。”

陆励成挂断电话,几分钟后,电话响起来,他没理会,等它响了一会,他才接起,笑着说:“你好,陈经理,嗯,对,就是为了机票,真不好意思,竟让你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当然不会了,好的,没问题,春节后一起吃饭,不过是我请客,哪里,哪里,多谢。”

他挂了电话,简单地说:“后天早上的机票,你准备行李吧!”

我长嘘口气,终于得救了,可是……慢着!我要去陆励成的老家!我的头又疼起来。

陆励成看我又在摧残自己的头发,温和地说:“你不用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我老家的风景很不错,你就全当是去乡下渡假。”

我只能抱着脑袋,哼哼唧唧。

和麻辣烫在机场挥泪告别,麻辣烫以为我紧张担心、舍不得她,一直拉着我说悄悄话,嘱咐我以不变应万变,我一直点头,彻底贯彻了以不变应万变。

我含着眼泪*飞机,陆励成看得无奈,“你能不能换一副表情,不知道的人以为我逼良为娼。”

我的习惯是一紧张就觉得口干,就要喝水,喝了水就要去卫生间,所以我一直坐下起来、出出进进。因为是商务舱,空中小姐服务周到,特意过来问我是否感觉不舒服,陆励成的声音从报纸后面传出:“你们少给她点水,不要理她,她就好了。”

空中小姐愕然,我一把拉下他的报纸,让他的面容*于大家面前,想装作不认识我,门都没有!

我可怜兮兮地看住空中小姐,“能再给我一瓶水吗?”

空姐瞟了眼陆励成,去给我拿水。

陆励成又想用报纸挡面,我立即抢过他的报纸,“别装模作样了!要不然你住你家,我去住旅馆,你过你的春节,我就当是旅游……”

“我家距离飞机场还有六七个小时的路程,如果你有精力,我建议你多休息休息。”

啊?这样的,原来不是一下飞机就会见到他的家人,我立即手脚舒展,口也不渴了,空姐把水递给我,我把水拿给他,“赏你喝了。”

陆励成把水接过,放到一边,“你爸爸妈妈玩得可好?”

“好!”提起爸妈我就想笑,“昨天刚和他们通过电话,人精神得不得了。”我眉飞色舞地给他讲我爸妈之间的趣事,吹嘘我*厨艺是如何惊天动地、我爸是如何玉树临风,他一直含笑而听,飞机上的时间过得好似很快。

等出了飞机场,陆励成边走边打电话,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出现在我们面前,高大魁梧、皮肤黝黑。上前重重抱了一下陆励成,眼睛却一直望着我,笑得嘴都合不拢。他一只手就把我所有的行李拿走,又去提陆励成的行李。陆励成先把水瓶递给我,然后才介绍来人,“这是我姐姐的孩子,我的外甥,刘海涛,小名涛子,你叫他涛子就可以了。”又对小伙子说:“这是苏蔓,我……我的朋友。”

刘海涛立即爽脆地叫了一声“苏阿姨”,明亮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我当场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到地上,幸亏陆励成眼明手快,拽住了我。我嘴里发干,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赶紧喝了几口水,看着前面昂首阔步的小伙子,“他多大?”

“二十,我姐比我大八岁,农村里女孩子结婚得早。”

“你没有说,有人来接机。”

“你也没有问。”

我小声嘟囔,“你知道不知道,公司里和他差不多大的实习生,我还当他们同龄人呢!莫名其妙就被这么大个人叫阿姨,真需要一颗坚强的心脏。”

陆励成笑问:“那你想让他叫你什么,苏姐姐?”

我打了个寒战,赶紧摇手。

涛子的车是一辆小型的农用客货两用车,后面已经堆了不少物品,他拿出塑料包装袋将我的行李包好后,才放到货车上,我连着说:“不用了,不用了,没什么贵重东西。”他却手脚麻利,一边和陆励成说着话,一边已经把以前都弄妥当。

上车后,发觉车里干净得不像旧车,涛子笑嘻嘻地说:“临来前,我妈特意洗了车,又换了一套新座垫。”

我笑对陆励成说:“你姐姐很重视你呀!”

涛子朝陆励成眨眼睛,“重视的倒不是……”陆励成一个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开车!”

涛子一边开车,一边说:“苏阿姨,座位上有一条毯子,是干净的,待会你若累了,就睡一会,座位底下有水和饼干,还有酸话梅,怕你坐不惯这车,会晕车,吃点酸的,可以压一下。”

我乍舌,“你有女朋友了吗?这么细心周到?”

陆励成也拿眼瞅着涛子,涛子满脸通红,“没有!没有!我舅都没解决呢!我哪里敢……”

涛子后脑勺上又挨了一巴掌,他对陆励成敢怒不敢言,只能对我说:“苏阿姨,知道我有多可怜了吧!从小到大,我都是这么被我舅欺负的,这就是我为什么宁死也不去北京上大学的原因。”

我笑,“彼此,彼此!我在办公室里也被他欺负得够呛。”

涛子很活泼健谈,在西南农大读大三,陆励成和他之间像好朋友,多过像长辈晚辈,说说笑笑中,刚见面的局促淡去。

*盘山公路,道路越来越难开,盘绕回旋的公路上只能跑一辆车,有的地方几乎紧贴着悬崖边,时不时,对面还会来车,需要让车,我看得心惊胆战,陆励成安慰我:“涛子十五六岁已经开始开车,是老司机了,而且这段路他常跑,不用担心。”

涛子也说:“苏阿姨,你可别紧张,这样的盘山公路看着惊险,但只要天气好,很少出事,因为司机注意力高度集中呀!反倒是平坦大路上经常出事,我这话可不是胡说,有科学数据支持的。”

借着一个错车,停车让路时,陆励成坐到后面来,指着四周的山岭,徐徐而谈,从李白的“朝辞白帝彩云间”讲起,让我看山脚下的嘉陵江,“这就是李白坐舟的江。”一弯碧水在山谷中奔腾,两岸的松树呈现一种近乎于黑的墨绿色,悬崖峭壁沉默地立于天地间,北方山势的苍凉雄厚尽显无遗。

“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在古代也很有名。这里是入蜀的必经之路,山高林密,道路险阻,已经灭绝的华南虎就曾在这一带出没,还有黑熊和豹子,在古代行走这条路,绝对要冒生命危险,所以李白才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之叹。”

群山环抱,将天都划得小小,我们的车刚经过的一处,正好是两山之间,抬头看去,两边的山壁如伫立的巨神,天只剩下一线。

细窄的山道,在群山间连绵起伏,看不到尽头,如同延伸入白云中。陆励成指着远处白云中一个若隐若现的山峰说:“终南山就在那个方向,王维晚年隐居终南山中,那首著名的《终南别业》就是写于此山。”

我看着雾霭重重的山峰,吟道:“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陆励成望着山间的悠悠白云,说:“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

遥想当年李白仗剑入蜀,陆游骑驴出关中,王维隔水问樵夫,不禁思绪悠悠。

陆励成似知我所想,指着山坡上的一株巨树说:“那是有活化石之称的银杏树,我们这里的人喜欢叫它白果树,那一株看大小至少已经有一千多年了。”

我凝视着那棵大树说:“也许李白、王维、陆游他们都见到过这棵树,多么漂亮的树,我们来了又去了,它却永远都在那里。”

陆励成微笑着说:“这样的大树,深山里还有很多,我家里的一个山凹里有一大片老银杏树。因为银杏夜间开花,天明就谢,所以世人常能看见银杏果,却很难见到银杏开花,不过,若恰巧能看见,却是人生中难得一见的美景。”

我听得心向往之,“来得时间不对,可惜看不到。”

涛子笑:“冬天有冬天的美景,我去过不少地方,论风景,我们这里比哪里都不差,山崇水秀……”

“啊!”

顺着陆励成的手指,我看到一道瀑布凝结成千百道冰柱,挂于陡峭的岩壁前,纯白的冰挂旁边不知道是什么果子,竟然还鲜红欲滴,在一片墨绿的松柏海洋中,它们就那么猝不及防地跳进了我的眼中,让我忍不住失声惊叹。

涛子得意地笑:“我没说错吧?”

我赞叹,“太漂亮了!”

“我们这里因为交通不便,所以没什么工业,可也正因为没什么工业,所以没什么污染,这里的山水原始而质朴。”涛子心里蕴满了对家乡的热爱,并且丝毫不吝惜言语去赞美它。

冬日天黑得早,我们又身在群山中,五点钟天已经全黑,我的疲惫感渐渐涌上来,陆励成低声说:“你先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我摇头,“还有多久到?”

涛子说:“还有一个多小时,过一会,手机就应该有信号了,可以先给家里打个电话。”

正说着,我的手机响起来,林忆莲的声音回荡在车厢里。

“野地里风吹得凶……等一次心念转动,等一次情潮翻涌,隔世与你相逢,谁能够无动于衷,如那世世不变的苍穹……不想只怕是没有用,情潮若是翻涌谁又能够从容,轻易放过爱的影踪,如波涛之汹涌似冰雪之消融,心只顾暗自蠢动……”

陆励成听到歌声,看向我,我手忙脚乱地翻找手机,终于在手袋夹层找到了,赶紧接听,“喂?”

“终于打通了,一直说在服务区外,我都要以为陆励成把你卖了,不过琢磨着就你这样,姿色全无,也没人要呀!”麻辣烫什么时候都不忘记损我。

“你有事说事,没事少废话!当我手机漫游不花钱呀?”

“到了吗?”

“还在路上。”

“天哪!你们可是早上七点的飞机,他家可真够偏僻的。”

“一路风景优美如画,令人目不暇接。”

“紧张吗?”

我琢磨了会,骂过去,“你神经病!我本来已经忘记了,你眼巴巴地来提醒我,我这会紧张了!”

麻辣烫咯咯地笑,“不就是拜见个未来公婆嘛!别紧张,陆励成家人丁兴旺,咱们也不弱,他家的人敢欺负你,我和宋翊去踹他们场子。”

我问她:“你不是六点多的飞机吗?不去吃饭?闲得和我磨牙?”

麻辣烫沉默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我安静地等着,好一会后,她说:“我就是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你的安全,没什么正经事情,挂了。”

“等等!”我想了想,说:“我的电话随时开着,你想说的时候,随时打我电话。”

麻辣烫轻轻地“嗯”了一声,“蔓蔓,这么多天见不到你,我会想你的。”

我倒抽一口冷气,表示被她彻底酸倒,“口说无凭,给我多买礼物才是硬道理。”

麻辣烫挂了电话,我握着手机发呆,涛子笑问:“苏阿姨的好朋友?”

“嗯。”

看到涛子笑嘻嘻的表情,突然反应过来我的手机漏音,头疼地解释,“我这朋友就一间歇性发作神经病,她的话你别当真,我和你舅舅……我们就普通朋友。”

涛子笑:“我知道,我知道。”

他的笑容大有意味,越描只能越黑,我索性闭嘴。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