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风月报会派人埋伏在那里?”
孟乾生抖着手中报纸,是不可思议道。
这一出在他们看来,也特么是匪夷所思啊!
完全就在预料之外。
“这事太过蹊跷。”
赵文政是自我安慰道:“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谢筠道:“风月报派人事先埋伏在刘家,这的确非常诡异,若光凭这一点,估计是没有人会相信的。但是报纸上还披露出警署方面也派了人尾随,这可对我们非常不利。”
“那警署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吗?前不久我们可都还捐了钱给他们。”
“我也不清楚。”
“真不应该相信他们曹家。”
......
符世春这一手,可真是赚足眼球。
尤其是在舆论已经沸腾的情况下,突然爆出这么劲爆的内容,使得整个事件出现反转。
一直潜藏在勾栏瓦舍的风月报,是一举名震京城。
风月报当日的销量直接打破新闻报所创下的记录,在半日之内,就直接卖出一万份。
这至少说明一点,他特么的印了一万份。
要知道如今的印刷工艺,印刷一万份可不是一件小工程啊!
可见符世春准备的相当充分。
而根据风月报上面披露的细节,当时税警是非常有礼貌的敲门,表明来意,且一再要求对方配合。
而对方却不断地挑衅辱骂,甚至于用小石子袭击税警,这才导致税警采取行动。
里面甚至将他们的对话都是事无巨细全部披露出来。
而阴谋论与人性想通,大多数人立刻相信这是一个针对税务司的阴谋。
而检察院方面也马上采取行动,将符世春、曹栋栋找来。
“符公子,你为何会派人事先埋伏在刘家?”
苏辙非常困惑地问道。
符世春道:“因为我之前得知消息,税务司将会对刘屏采取行动,故此当天夜里我就悄悄派人潜伏在刘家附近的一颗大树上,看看这税警是如何执法的,因为我知道百姓对此很感兴趣,如果能到披露出细节来,我的风月报一定大卖。”
苏辙有些不信,问道:“符公子缺这点钱吗?”
符世春微笑道:“这可不是小钱,且比种粮食要多得多。”
苏辙点点头,又问道:“你是从哪得知的消息?”
符世春道:“这我不能说,如果我说出来了,那我今后就拿不到这种消息。”
苏辙道:“但如果你不交代清楚的话,又如何让人相信你所言。”
符世春笑道:“信与不信,这我并不在意。不过,我的人还发现有两名皇家警察在附近。”
苏辙道:“你为何事先不告知我们检察院?”
符世春笑道:“我花这么多精力,可不是为了你们检察院,而是为了卖报,如果我事先就告知检察院,那我还怎么卖报?”
......
与此同时,曹栋栋也在接受齐济地审问。
“是曹副警司下达的命令,让那两名皇家警察尾随税警的吗?”
“这还用问?除本衙内,还有谁可以下达命令。”曹栋栋很是不爽,你在质疑我的权威吗?
齐济道:“比如说曹警司。”
“我爹都快病湖涂了,早就不管事了。”曹栋栋大咧咧道。
真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啊!齐济心里感慨一句,又问道:“不知曹副警司为何派皇家警察去尾随税警?”
曹栋栋反问道:“你没有看报么?”
齐济错愕道:“什么报?”
“就是前些日子的风月报。”
曹栋栋道:“那报刊登了本衙内的言论,我们皇家警察的职责,就是为官家捍卫百姓的正当权益,我们不会让税务司肆意妄为的,故此我才派人悄悄尾随税警,若是他们敢滥用职权,以公谋私,那我们皇家警察也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齐济听得有些湖涂,你这到底是帮税警,还是在监督税警。
又听曹栋栋叹道:“只是没有想到,那些家仆好生可恶,这税警好声好气与他们说,他们竟然还反唇讥讽,甚至于辱骂,到最后还扔小石子,可真是欠打,也真不怪那些税警对他们动武。”
齐济又问道:“不知副警司是如何得知税务司会突袭刘家的?据我所知,税务司的行动向来都非常保密。”
曹栋栋心虚地眨了眨眼:“本衙内自有办法,但不能告诉你们,否则的话,谁还敢向本衙内通风报信。”
齐济道:“既然如此,在之前,为什么副警司之前不主动告知我们检察院。”
曹栋栋瞧他一眼道:“怎么?难道你以为,你们检察院是在我们警署之上?我警署办桉,可不用通知你们检察院,等到证据确凿之后,我们自会上这里来,让你们去起诉的。
上回秦彪一桉,明明就是我们警署的功劳,前前后后也都是我们在调查的,结果这风头就全让你们检察院给占了,上庭审问的时候,也不提提我们皇家警察。
还有,你们也没有来请我们警署帮忙调查,只可惜你们又没有本事查到证据,到头来还怪我们,可真是岂有此理。”
煎熬!
与这纨绔子弟交流,可真是一种煎熬。
齐济也懒得跟这厮交流。
半个时辰后。
曹栋栋与符世春出得检察院来。
“小春,你可没有出卖我吧?”曹栋栋小声问道。
符世春道:“这主意是我出的,我能出卖你吗?”
曹栋栋道:“你可记住了,一定要保守秘密,要不然我在税务司的兄弟可就完了。”
“知道。”符世春左右看了看,又道:“咱们回去再说吧。”
说着,他便要上马车,曹栋栋一手将他拉开,“你怎能走我前面,我可是皇家警察。”
符世春无奈一笑,伸手道:“皇家警察请。”
“这还差不多。”曹栋栋跳上马车,这一掀开车帘,立刻道:“哎幼!上错马车了。”
又是急急跳下。
符世春愣了下,这是你的马车啊!
忽听车内有人道:“衙内没有上错马车,是我上错了。”
符世春这才明白过来。
曹栋栋一挥手,“小春...你先上吧。”
符世春笑了笑,上的马车,只见张斐坐在车内,他微笑地点点头:“张三,别来无恙。”
张斐是面无表情地瞧了他一眼。
随后曹栋栋才低着头上得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检察院。
马车内是一片寂静。
曹栋栋是东张西望,就是不敢与张斐对视。
张斐突然开口笑道:“衙内,咱就别说兄弟情义,我可是你的耳笔,这种事你竟然瞒着我?要是出事的话......!”
曹栋栋立刻指着符世春道:“是小春不让我告诉你的,他要卖报。”
符世春郁闷道:“分明就是你这厮犹豫不决,还是我......!”
曹栋栋咳得一声,揉搓着鼻子,小声道:“将来还想不想合作。”
符世春一怔,又向张斐道:“张三,这样对你更加有利,毕竟你是受雇税务司,你自己来说的话,怎能让人信服?我们来说得话,是更容易让人相信。”
曹栋栋直点头道:“张三,最近你可别与我们走得太近,以免他们认为咱们狼狈为奸。”
“我呸!”
张斐哼道:“衙内,你休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想着隐瞒不报,争取到更多的捐助款。”
曹栋栋忙道:“你可别冤枉人,要不是等着小春卖报,我早就告诉你了。”
符世春没好气道:“我记得衙内可是很纠结啊?”
曹栋栋委屈道:“好几千贯,纠结一下也不行么?我倒还没有说你,你印个一千份也就差不多了,你偏偏那么贪心,足足印了一万份,不然的话,怎么可能拖到现在,还让张三误会我。”
符世春也急了,“我要不印一万份,我怎么能捐那么多钱给你们警署,是谁贪心。”
“咳咳...别瞎说!”
曹栋栋轻轻踢了下符世春。
这两小子真是一个比一个精,今后再想利用他们,可得多留一个心眼啊!张斐问道:“你们是如何得知税务司的行动?”
曹栋栋立刻道:“都是小春的主意。”
符世春澹澹道:“山人自有妙计。”
张斐笑道:“但愿你们这妙计能够一直用下去。”
曹栋栋、符世春眼中流露出一丝丝得意。
你也不想想,那些税警都是哪里训练出来的,咱在税务司在税务司、皇庭、检察院可有得是眼线。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张斐所计划的,之前他故意让曹栋栋意识到皇家警察可制衡税警,从而赢得百姓的拥护。
以曹栋栋的性格,他会非常迫切的想证明这一点。
税务司方面是在确定曹栋栋已经与几名税警联络上,才开始采取行动的,动手之前,都还经过确定,确实有皇家警察潜伏,而目的就是要借皇家警察来当自己的目击证人。
当然,原本的计划,是先令这事发酵,然后张斐在公堂上借皇家警察给对方致命一击,但是没有想到,符世春竟然参与了进来,并且还打算借此事来给卖报。
话说回来,这确实要更令人信服。
他们干得也确实漂亮!
......
而检察院方面,经过一番调查,可以确定那两名皇家警察和符家派去的人都出现在刘家附近,因为他们离开的时候,好些个目击证人见到他们。
同时他们的口供也非常一致,尤其是符家派去的人,那厮连刘家家仆的口音都还记着的,并且还准确认出是谁在骂人,是谁扔得石头。
其实那些税警都没有看到是谁扔得石头。
检察院立刻撤回对税务司的起诉,然后正式起诉刘屏以及他的家仆。
检察院的改变,几乎就是坐实此事。
大家对此更是坚信不疑。
舆论几乎呈现一边倒。
......
皇庭。
吕嘉问与六名司法官员从屋中出来,回到椅子上坐下。
“经过本庭长与六名司法官员的商议。以刘冲为首的二十四名家仆阻碍税警执法,其中刘冲、田二根、方大树......等六人袭击且辱骂税警,情节严重,依律判处五年徒刑,且不得赎刑。
而其余十八名家仆,判处三年徒刑,但由于他们并未动手,可每人缴纳二十贯赎金,抵偿刑罚。”
说到这里,吕嘉问又看向被告席上的刘屏,“至于嫌犯刘屏,虚报财物,偷税一百八十贯,证据确凿。但由于未有足够证据能够证明,是他指使仆人所为,以及他当时也并不在家中,故此本庭长暂不追究其刑罚责任,但其家仆所为,他自也有责任,本庭长将判处他缴纳三倍罚金,连同补交税金、滞纳金,共七百二十九贯。”
李国忠皱了下眉头,这个庭长还真是会捞钱啊!
那家仆刘冲将责任全部扛下来,同时刘屏又借李国忠提供自己想要补税的证明,故此刘屏逃过一劫,但刘屏肯定得去赎人,这里又得缴纳三百六十贯,加上罚金一共得缴纳一千零八十九贯。
吕嘉问又道:“本庭长再重申一遍,无论是你是家仆,还是什么人,必须要配合税警的执法,若有问题,可事后向警署或者检察院申诉,否则的话,一切后果自负。”
他直接看向苏辙,“苏检控,你听明白了吗?”
表面上看,这是警告检察院,别税警一使用暴力,你就来起诉。
但其实这是为大家好。
这事闹得他们检察院也非常难受。
现在咱就规定好,任何人都得配合税警执法。
苏辙心里当然明白,但也装成一副很委屈的样子,点点头道:“我们知道了。”
坐在一旁观审的王安石低声向吕公着道:“晦叔,你这孙儿的官威要大过你啊!”
吕公着道:“这我倒不会怪他,他这般年纪,若无威信,如何管得了这事。”
王安石点点头道:“这倒也是,而且他这番判决,也是为皇庭着想,若不制止这种情况,他们皇庭也将承受很大的压力。”
吕嘉问这么一说,就表示只要你们阻碍税警执法,无论理由是什么,皇庭都不会追究税警的责任。
要知道之前皇庭也承受极大的压力,如今事情发生反转,且舆论全部倒向税务司,这给了吕嘉问一个机会,他必须得把握住。
吕公着叹道:“但这事还远未结束啊!”
说着,他瞟了眼斜对面。
王安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见一群人围在刘屏附近,点点头道:“一千多贯对他们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目前他们还是处于优势的。”
说到这里,他目光突然看向左上角,只见那里站着一对男女。
正是张斐与许止倩。
许止倩也是倍感遗憾道:“到底还是没有将刘屏问罪。”
说到这里,她偏头看向身旁的张斐,“张三,这恐怕难以起到震慑的作用,那些人的家仆多了去,他们肯定还会想办法,对付税务司的,这真的是防不胜防。”
张斐反问道:“但如果为求杀鸡儆猴,判处刘屏死刑,你认为可以起到威慑的作用吗?”
许止倩沉吟少许,“也不会。”
张斐微笑地点点头,道:“他们之前就设计好的,让那些地主尽量都别待在家里,并且找书铺,给出自己想要补税的左证,同时让家仆去与那些税警周旋,即便出现任何意外,也能让人顶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其实也是一种守法的表现。
如果让皇庭强行杀鸡儆猴,那就会让暴力彻底取代司法,没有人再会遵守司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他们还会服从皇庭的判决,缴纳所有的罚金。”
许止倩点点头:“话虽如此,但是局势其实对税务司非常不利,要是查一个,就耗上小半月,又如何能够弥补雇役的财政?他们一点也不会着急的,这何时是个头。”
张斐呵呵笑道:“你放心,在税务司油尽灯枯之前,他们一定先会露出破绽的。”
许止倩好奇道:“破绽?”
张斐低声道:“你知不知道,在秦彪和刘屏的收入中,其中是有不少非法收入的,包括侵占官田,贩卖私盐。”
许止倩一惊,“税务司有证据吗?”
张斐笑道:“当然有。”
许止倩道:“那为何不告知检察院?”
张斐呵呵笑道:“这是为了让大家能够快速适应公检法的流程,而且,要是太快结束,只怕他们不会心服口服,还得一步步来,才会让他们对司法产生敬畏之心。如今都还只是开胃菜,这鸡可都还没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