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后院喝杯茶?”
双手撑膝,艰难站起身来的富弼,向一旁被老仆搀扶着的韩琦说道。
韩琦摆摆手道:“算了,我先回家休息了,有些乏了。”
富弼也没有勉强,微笑地点点头。
听证会结束了,也代表着,他们又有活干了,在听证会上面提出来的问题,都需要政策去解决,富弼邀请韩琦,无非也是想听听他的建议。
但目前的掌门人可是司马光,做主的又不是他韩琦,韩琦怎么会愿意跟着司马光混。
韩琦虽然在理念方面,是更偏向保守派,但是他不管是跟保守派,还是革新派,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除非凑巧遇到,否则的话,他是绝不会掺合的。
主要还是他年纪大了,也没有这方面的需求,何必给自己惹麻烦。
其实富弼以前跟他想得一样,但是公检法的出现,唤起了富弼内心中的一丝冲动。
“文公,我怀疑那薛向根本就没有说实话,那一百万贯羡余,怎么可能会在熙河。”
蒋之奇等一些御史,兀自不肯罢休,他们布下这么个圈套,可连一丝涟漪都未有荡起,看到只是云淡风轻,这令他们有些无法接受。
小皇帝出了名的抠门,怎么可能偷偷将自己的钱,拨给熙河地区。
如果要拨,他可以明说,因为王安石肯定支持,而且这钱又是在内藏库,也没谁拉得住。
文彦博只是淡淡道:“这么大的事,他们应该是不敢说谎的,你们要是不信的话,你们就自己去调查吧。”
你们之前不跟我汇报,现在来找我做主,你们自己去玩吧。
蒋之奇等人面面相觑,眼中满是不服。
其实他们来找文彦博,是想看文彦博会不会阻止他们,而不是让文彦博支持他们,因为他们肯定会去调查此事的。
司马光他们非常清楚这场听证会的目的,但是大多数商人可是不太清楚,而且他们似乎沉浸在方才的回答中。
等到张斐他们都已经收拾完东西,离开之后,不少人都还愣住原地。
他们都有一种感觉,就是“开这场听证会的目的是啥”?
包括那些江南来的商人,他们自己都弄迷糊了,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整场听证会下来,他们就只清楚一点。
答案就是“公检法”。
财大气粗的相国寺,自然不会向皇庭那么抠门,在庭审结束之后,就驱赶那些贵宾赶紧回去吃饭。
相国寺设有斋饭,招待这些贵客。
要知道宋朝很多达官显贵都是信佛的。
包括王安石后来归隐山林,也都在研习佛法,但此时此刻,他可没有这心境,路过那佛像前,都没有功夫去瞅上一眼,是径直来到张斐的厢房。
张斐先是让许芷倩去整理文案,待许芷倩离开后,他才向王安石道:“王学士请坐。”
王安石坐下之后,很不解地问道:“你明明请了我出席作证,为何要临时变卦?”
在当时那气氛下,他也是酝酿了一肚子的话,准备上去一展歌喉,不,一展口才,结果突然结束,这令他有些不爽。
张斐诧异道:“我记得王学士不太喜欢出庭作证?”
“这一事归一事。”
王安石摆手道。
不管是民事诉讼,还是刑事案件,他确实都不喜欢出庭作证,主要是格局太小,没什么意思。
但是这听证会,跟庭审还真是不一样,庭审的话,攻击性比较强,听证会相对就事论事,尤其是看到薛向都能够在上面侃侃而谈,他其实也有些心痒痒。
张斐解释道:“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薛发运使的回答已经是非常完美,超出我的预期,足以让检察院驳回那些商人的控诉,所以,无须王学士再出席作证。”
王安石呵呵一笑:“莫不是因为薛向夸了公检法?”
张斐点点头道:“这确实是此案的转折点所在。”
王安石好奇地看着张斐,“以前我怎么没有发现,你爱听这些话。”
张斐笑着解释道:“好话谁都爱听,但与这真的是毫无关系。主要还是因为薛发运使这一番话,几乎将不利于均输法的问题,撇得是一干二净。”
说到这里,他神色一变,严肃道:“因为此案的关键,是在于均输法是否存在问题,侵占商人的权益,而从事实来看,好像是存在着一些问题。
但是薛发运使巧妙地将其中关系梳理清楚,并且给出了一个具体结论,就是均输法设计理念,其实并无任何问题,问题都是朝廷在律法上面的缺失所导致的。
而从具体事实来看,也是如此,均输法只是朝廷自身调配供应制度,是保护自己的权益,而不是要去侵占商人的权益,这无可厚非。
但是由于商人自己缺乏安全感,已经对官府的不信任感,故此是敬而远之,从而引发一系列的问题。
关于这一点,我想很多人都无法反驳。
那么这也将有利于新政的执行,因为这将政策设计和政策执行是完全分离开来。
在执行中出了问题,不一定是政策的问题,可能是其它方面的因素。而这也将使得新政变得更加稳固,这就是我答应王学士的。”
王安石当然清楚这一点,道:“就算如此,让我上去补充两句,难不成还会拖后腿。”
“会。”
“嗯?”
“王学士稍安勿躁。”
张斐笑着解释道:“假设,方才是王学士坐在上面,说得跟薛发运使同样的话,王学士认为会有这样的效果吗?”
王安石道:“我不会这么说。”
张斐道:“我的意思是,这个场合其实其实更适合薛发运使,而不适合王学士。”
王安石问道:“此话怎讲?”
张斐道:“如果这是一场讨论均输法是否该颁布,那必然那是要请王学士上去解释,但这是一场讨论在执行过程中所遇到的问题,显然薛发运司更为适合,到底薛发运使才是执行者。
而王学士,你是决策者之一,你要顾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同样一句话,出自薛发运使之口和出自王学士之口,结果可能是天壤之别。
如果王学士稍微认同一下公检法,可能都会引来不少人的不满。从此次听证会来看,王学士今后完全可以让执行者来应付这种场合,自己则是在后面主持大局,把守着着那最后一关。”
王安石稍稍点了下头,确实,他还得顾忌下属的看法,薛向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忌,即便薛向出错,他也能够根据后续反应做出调整,关键不管是庭审,还是听证会,都是有规矩的,客观强于主观,谁都有可能在上面被问得哑口无言。
过得片刻,王安石突然问道:“所以,你是打算借机,在东南六路推行公检法?”
张斐如实道:“这我就不大清楚,因为这是司马学士他们决定,不过公检法确实能够解决均输法的一些麻烦,这一点薛发运使已经在庭上做出解释。”
王安石哼道:“但同时也会给均输法带来一些麻烦。”
你少忽悠我,大家心里有数。
公检法要是去了,说不定发运司就会亏本啊!
买卖本就是有赚有赔,必须得有权力加持,才能够做到稳赚不赔。
“我不这么看。”
张斐摇摇头,“公检法是不会给均输法带去任何麻烦的,是均输法设计上有缺陷,给自己制造麻烦。”
王安石听得眉头一皱,“什么缺陷?”
“过于简单粗暴。”
张斐道。
王安石立刻道:“我这都已经很委婉了。”
他的新政,都是想尽办法,让新政师出有名。
张斐道:“我指的是名义上。”
“名义上?”
“就是官府直接下场做买卖。”
张斐道:“只要这一点不变,大家永远可以以此为借口攻击均输法,任何事,都可以归咎于一句话,谁家买卖,能够做得赢官府。
而且,这其实也不利于均输法的执行。过于正直官员,一定会谨小慎微,畏手畏脚,生怕贻人口实。而过于奸诈的官员,则是会欺上瞒下,贪污受贿,徇私枉法。
由于这种限制,均输法是很难发挥它最大潜力。”
其实关于这一点,苏轼也曾指出来过,但同样一番话,张斐说得就要动听许多,因为张斐始终是站在王安石的角度来说。
苏轼是说,你这么干不行,必定事变。
王安石回答的也非常干脆,你给我滚。
但张斐是说,你这样干,不足以发挥均输法的潜力,换而言之,无法完全体现出你王安石的才华。
王安石也虚心问道:“依你之见,该如何干?”
“其实以前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但是现在有了事业法,可就不一样了。”
“事业法?”
王安石诧异道:“这跟事业法有何关系?”
张斐道:“这事业署是介于官与民之间的,不知道王学士是否又发现,发运司下场做买卖,很多人都质疑,但事业署做的其实也是买卖,大家却又觉得很合理。既然如此,何不将均输法和事业署联系在一起。”
王安石想一想是这么回事,事业署比发运司更加追求利益,问道:“你是说,专门成立一个事业署来做这买卖?”
张斐道:“不能直接这么说,还得委婉一点。”
“怎么个委婉法?”王安石不解道。
张斐道:“就是将冗官之弊,兼并之弊,常平仓法,事业法,均输法,国家安全,全部都糅杂在一起。然后以此为由,成立一个超级事业署。”
又是超级?
上回来了个超级提举常平司。
王安石略显激动道:“什么意思?”
这听着太复杂了一点,将这些因素杂糅在一起。
张斐道:“先是打着冗官之弊的名义,由制置二府条例司出资建立一个事业署,但如果什么买卖都做的话,必然引发很多人的不满。
咱们得找一个让他们都无法反对的理由,这个理由就是常平仓法。只不过这个常平仓法跟均输法杂糅在一起。
以前常平仓法就是一州自我循环,这粮价高了,卖粮食,粮价低了,买粮食,以此来稳定物价。
其实均输法与之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均输法是将丰盈地区的粮食卖去欠收地区,效果差不多,只是说可以跨越州府。
但常平仓法是公认的良法,司马学士他们都是非常推崇的,那么将均输法的制度常平仓法的理念结合,这样就能够更加正义。”
王安石听得是频频点头。
张斐又继续道:“此外,均输法又兼顾供应京城的粮食,而这里面就涉及到国家安全,因为这个原因,事业署就还可以负担粮食储备的重任。这又可以改正均输法的另一个弊端,就是周期太短,目前对于均输法的要求,是每年都得盈利,这显然是给予发运司太大的压力,但如果肩负粮食储备的重任,这就变成一向长期投资,可以做长期布局,王学士也可以做到游刃有余。
而一旦这个事业署完成粮食储备,成为全国最大的粮商,并且覆盖全国,这在一定的程度上,是可以在无形中削弱地主豪绅的地位,打击土地兼并,做到真正由国家主导,同时还让司马学士他们无话可说。”
王安石听得目光急闪,仿佛打通任督二脉,脑海中的一些零碎的计划,也全部都联系在一起,使得他的新政也变得更为立体化,欣喜道:“超级事业署,这法子倒是不错。”
说罢,他又问道:“也就是说,这个事业署,只做粮食买卖?”
“是的。”
张斐点点头,“但这已经足以,因为控制住粮食,就等于是控制一切,可以潜移默化地影响到其它买卖,同时又不会被人指责。如今均输法涉及的交易,太多太杂,反而容易让人各个击破。
我敢说,只要允许商人公平竞争,发运司会在很多交易上面都面临血本无归,因为根本顾不过来。
然而,发运司一旦亏损,就无法向上面交代,可能会有官员铤而走险,这就会引发一系列的问题。
当然,为求更加正义,更师出有名,可以由这个官署,拨钱建立农业学院,专门研究农业,招揽更多的年轻学子进来,让基础变得更加坚实。如同河北的水利学府一样。”
王安石点点头道:“不错,只要控制粮食,就能控制一切。唉早知如此,就不应该将薛向给调回京城,如果要成立这个事业署,需要一个精明能干的官员来主持。”
张斐立刻道:“如果王学士暂时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替补人选。”
王安石忙问道:“谁?”
张斐道:“蔡京。”
“蔡京?”
王安石还想了想,才道:“哦,就是跟你一块去河中府的学生蔡京?”
张斐点点头道:“正是此人。”
王安石道:“我倒是更欣赏其弟蔡卞。”
张斐道:“其实他们兄弟二人是各有所长,可单就此事而言,蔡卞不如蔡京。”
王安石问道:“为何?”
张斐道:“首先,蔡京在财政方面的才干,是要胜于蔡卞;
其次,蔡京更具有野心,且手段更加狠毒;
最后,蔡京不拘泥于儒家道德,且自私自利,只要利益足够大,他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出卖我。”
这是在举荐人才吗?王安石诧异道:“如此小人,你也用?”
张斐笑道:“如果让司马学士去主持这个官署,能够成功吗?”
王安石想都没有想,“当然不能。”
先否定再说。
“正是此理。”
张斐道:“由于蔡京非常具有野心,故此他会非常认真地对待此事,因为他知道,一旦将这事做好了,他必然是会进入政事堂的,但如果弄砸了,他就彻底完了。换而言之,是没有任何利益,能够说服他,出卖王学士的,这可是入相的绝佳机会啊。
此外,那些个地主个个都非善类,这要不找一个狠一点的去,根本就打不过他们,薛发运使其实都还有些畏惧,但蔡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一定不会对那些地主手下留情的。
可一味的蛮干也是不行的,好在蔡京非常熟知公检法的运作体系,他会知道如何规避被公检法缠上。
等到稳定之后,王学士就可以将他调回来,再派一个稳重一点的人去接手,如此也可以防止他掌控太多权力。蔡京就只是一把破口的利刃,用完就可以收走,如此亦可避免其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王安石点点头,“听你这么一说,蔡京还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不过此事,我还得认真考虑一下。”
张斐笑道:“这是当然,我也只是举荐一个备用人选。”
王安石突然问道:“对了!既然你有这么好的主意,为何总是瞒到这时候再说?”
张斐立刻解释道:“我也根据具体情况,找出具体对策。均输法颁布的时候,可都还没有事业署,而且当初我也不知道均输法会有遇到这些问题。”
“这倒也是。”
王安石脸上又露出笑容,“行,这事我会认真考虑的。”
这个计划真是雪中送炭,因为新政目前也正在面临困境,主要原因就是在于赵顼不再无保留地支持他,因此他还得另寻他路。
而这个超级事业署,可以将他的整个计划,全部连在一起,新政必然会因此变得更加稳固。
而在不远处的一间厢房内,也正在展开一场激烈地讨论。
“这薛向果真是狡猾啊。”
文彦博抚须道:“这一番话下来,是将问题归咎于律法不完善,等同于是将责任推给了公检法,这还真不好让人反驳。”
王安石的新政,本就有些超前,他归咎于律法不完善,这其实是合理的。
但如果说没有先进的制度,这个理由其实也站不脚,问题是有了公检法,为什么不用?
富弼道:“既然对方已经抛出这问题,那我们就必须接住,否则的话,就算这些问题变得更加严重,我们都不好去指责他们。”
公检法成立之初,就是为求制衡新政,如今人家欢迎你来制衡,你不来,那你就是纯搞子啊!
刘述却道:“这会不会是一个阴谋?”
司马光问道:“什么阴谋?”
刘述道:“很多人本就在怀疑,那张三跟王介甫是一伙的,他们这一来二去,结果就是要在东南六路推广公检法,会不会是想让公检法为王介甫的新法保驾护航。”
司马光摆摆手道:“这事我本都懒得去说,你们还真是纠缠不放了,我且问你,范尧夫值得信任否?”
刘述立刻点头道:“当然值得信任?”
司马光又问道:“苏子瞻,苏子由又是否值得信任?”
刘述又点点头。
司马光双手拍在胸脯,“那我又是否值得信任?”
刘述委屈地快哭了,我就说说而已,你至于这么激动吗?点点头,很是委屈道:“我可从未怀疑过君实相公你啊!”
司马光是欲哭无泪地问道:“那你为何不信公检法呢?”
“?”
刘述顿时就傻眼了。
是啊!
这天南地北,公检法全都是我们的人啊!
张三连个检察长都不是,在朝中唯一的势力,就是他岳父,他算个球啊!
这就是为什么司马光从未怀疑过,只不过他当时也想干倒薛向,故此非常理解刘述他们所为,却又不愿意动用权力施压公检法,故此才有了辞职的念头。
不是他对公检法或者张斐产生怀疑。
文彦博见到刘述吃瘪,不禁好奇道:“君实啊!刘孝叔只是问问而已,你至于这般激动吗?”
司马光愣了下,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赶紧又向刘述拱手道:“方才言语有些激动,还望孝叔多多包涵。”
“岂敢,岂敢,君实相公说得很对,是在下钻了牛角尖。”刘述也赶紧拱手回得一礼。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怀疑是毫无道理的。
富弼笑道:“你们就别折腾君实了,他现在为人手的问题,愁得可能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文彦博顿时恍然大悟,呵呵笑了起来。
又是这个老问题。
司马光很是为难道:“文公切莫笑我,这还真是一个难题,我们上哪找人,河北那边都还没有展开,就更别提东南六路了。”
文彦博道:“你就不能将要求放低一点么,德行上佳就行,不一定非得熟悉公检法,去了之后再慢慢去理解。”
富弼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关于公检法,其实德行稍有瑕疵都行,但一定得熟知公检法,因为公检法的精华就在于其制度。”
司马光非常固执道:“二位所言都有失偏颇,这人选问题,还得是二者兼顾,缺一不可,不然的话,我们就会犯了跟王介甫一样的错误。”
文彦博道:“那没个两三年,想都别想。”
司马光道:“至少三年,张三和苏子由他们在河中府待了三年,才慢慢向周边推广公检法,更何况东南六路。”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富弼突然言道。
司马光赶忙问道:“富公有何良策?”
富弼道:“办法有二,第一,就是效仿河中府的成功。目前律学馆不是有一到两批学生正好毕业吗?可让张三带着他们前往东南六路。”
司马光瞧了眼刘述,才道:“目前这情况,只怕是不行的。”
这律学馆的人才,司马光倒是非常信任,但是张三与保守派的隔阂,是越来越大,东南六路更是保守派的大本营,如果让张三带着人去,可能革新派和保守派都会打击他。
富弼道:“那就只能反过来,将京畿地的骨干全部抽调去东南地区,同时张三带着学生待在京畿地。”
司马光闻言,不禁思索起来。
别看就只是换一批人,但却是天壤之别,让张斐带着人去东南六路,大家都不放心,两派都不太相信他,但是让张斐带着人留在京畿地,那就没有什么不放心,因为他们他们可都盯着,甚至可以直接介入。
同时,京畿地的公检法官员,可以说是最早的那批公检法官员,他们是非常熟悉公检法的制度,同时他们多半本就是名声在外的官员,他们去江南,阻碍肯定会有,但肯定也没有张斐去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