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曹公公不必愧疚,今个也是袁某临时起意,不小心了,与公公无关!”
还以为曹喜在为今个他挨打的事儿战战兢兢,袁崇焕是大度的摆摆手,谁知道这话听的曹喜一愣,旋即扭过头对着迎他过来的掌柜的惊愕的喝问道。
“出什么事儿了,可是尔等招待不周!惹的袁大人生气了?”
“回东家!”
也是哭丧着脸,那掌柜的无比悲催的低着头一抱拳。
“小的疏忽,袁大人进店时候,和长宗我部几个纨绔起了冲突,冲撞了大人!”
“什么?这些四国来的乡巴佬竟敢!拿我的帖子,去摄关政堂去拜见藤堂年寄,咱家要……”
暴怒的话还没等说完,曹喜这才想起,如今京都的主宰者就站在自己面前呢!还用他出面出手?满是尴尬,曹喜又是无奈的一抱拳。
“袁大人您瞧,咱家这班门弄斧,让您见笑了!”
刚刚还想着公正不阿,到头来人家曹公公根本用不到求着自己,就有门路把事儿办了,见他尴尬的眼神,袁崇焕也是听的禁不住尴尬了下。
可令他疑惑的是,这件事看样子曹喜似乎不是太在乎,他眼神中那股子恐慌却是有增无减。
“袁大人光临鄙店,不知有何贵干?”
“哦,这不临近大婚了吗?家主想要挑选些彩绸子从城门装点到内府,公人结言此间彩绸为上等,这不,在下就携家主来了,还真没想到居然是曹公公的产业,公公还真是陶朱之才也!”
袁崇焕的恭维让曹喜脸上亦是露出一股子笑容来,可这笑容却似乎多多少少有这些勉强,他又是连连抱拳在那儿谦虚着:“袁大人谬赞了!家主大婚所需,只需派人吩咐一声,曹某最好的彩绸立马双手奉上,袁大人日理万机,何须亲自跑着一趟,真是折煞曹某了!”
“曹富,还不赶紧把蜀中来的那批红锦缎都装箱,送到公府!”
“袁大人,再需要什么,您吩咐一声就行,曹某亲自给您送过去!”
“额……”
这曹公公铺天盖地的热情的确让袁崇焕有点吃不消,可尴尬的笑了笑,他眼底的疑惑却是更加的浓郁。
这看似热情,底下的意思却怎么都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他拿了东西赶紧滚蛋的意思!自己好歹是奉行,而且大婚之后,千代姬隐退,他就是真正的丰臣家主,而且说不定也得担当这关白之位,别人都是恨不得多巴结自己几下,怎么到了这曹公公这儿,就不欢迎自己了?
自己得罪得这太监了?
国松丸那件事已经让袁崇焕有点神经过敏了!越是这样,他越是不想走了!看了看那头千代姬还在架子上挑着布匹,他是又撑起一副笑容来,对着曹喜笑着拱了拱手。
“曹公公也是江南人士吧!与袁某也算是半个老乡了!这袁某独在异乡为异客,许久没听到乡里之事了,如曹公公不嫌弃,袁某上楼讨杯茶喝可否?”
这曹喜富态的脸上,那不自然是愈发的明显了些许,不过他是不敢拒绝袁崇焕,只能是陪着笑脸在那儿点着头。
“曹某求之不得,袁大人,请……,请……”
…………
不得不说,太监的生活方式比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超前太多了,和那些苦心贪污为了传宗接代的文官大人们相比,公公可不担心儿子没钱娶媳妇一说,赚一个他就花一个,这曹喜也差不对,殷实的家产也体现在了生活上,二楼一间茶室是风雅无比,面对院子的大窗户前,一丛假山盆景流水涓涓,哪怕是临近寒冬,上面的矮树依旧清脆,还有一丛泉水不住从矮松脚下冒出,真不知道没有淘宝的这个时代是这么办到了。
还有盆景回头的茶室,木头做的地板,古旧的桌子,看似平淡无奇,但只有真正文化沉淀下来的高门雅人才能看出这儿的寻常不同,不管是垫脚的地板还是喝茶的杯子,要么出自南洋深山,要么就是景德名匠之手,当年丰臣秀吉曾经有一间茶室号称金室,整个房间都是用金箔来装饰的,让外号猴子的丰臣秀吉格外的骄傲自豪。
可曹喜这一间屋子,真论花费,能甩丰臣秀吉两条街去!论享受,这些乡巴佬还是远远及不上明人!
只不过今个坐在自己最心爱的作品中,曹喜却是有点开心不起来的模样,也像是猴子一般坐立不安,煮一壶茶的功夫,他是频频向身后张望,好茶三滚既出,他愣是煮了五滚,茶汤都有点老了,这才为两人倒上,而且倒茶时候手还抖了几下,愣是又一汪茶倒在了外面。
“袁大人请饮茶!”
脑门上都冒出了一层油汗,曹喜是强笑着抱拳请着。
已经更加肯定,这曹喜肯定藏着事情,甚至或许和自己有关,毕竟是他是倭军道监军太监,身份也摆在这了儿,一些朝廷的特殊消息,自己或许不知道,甚至毛珏都能不知道,他就能探听出来。
不过也没有第一时间开口逼问,袁崇焕是若无其事的喝着茶水,有一句没一句那样慢悠悠的和曹喜拉着家常。
“真是好久没回去了,上次在那西湖边品这雨前龙井,还是十几年前,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几棵老茶树是否还年年翠绿。”
“袁大人是雅人,我等俗人却是想着茶接几斤,值银几许,上不得台面啊!”
“曹公公此言差矣,想当初袁某也是酸腐儒生一个,沉迷经史子集,直到当上这父母官之后,才知道治世的不是这些微言大义,而是实实在在的银子,粮食!没有军饷,大军变乱,祸起萧墙,无粮,百姓饿殍遍地,不甘死者揭竿而起,只有这两件,才是真正的治世之道!”
“袁大人所言极是!”
强笑着迎合着,曹喜眼神又是情不自禁向下瞟了一眼,可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忽然间袁崇焕勃然作色,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问道:“曹公公,你还要瞒着袁某多久!”
这正是心神一松一紧的时候,就算老狐狸如曹喜,竟然一下子也被袁崇焕虎住了,扑腾猛地跪在地上,脑袋磕的如捣蒜那样。
“袁大人,咱家也不想隐瞒,可毛将军那面……”
袁崇焕的心头猛地咯噔一下,这事情果然还与毛珏有牵连!更是复杂了!脸色阴沉,他是愈发急促的问道。
“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
今天千代小败家的扫货计划是尽心很顺利,圆满结束,从曹记布庄出来,本来来的一辆马车变成了五辆,装的沉甸甸的锦缎箱子塞满了货车。
一边从布庄返回摄关公府,一边这丫头还双眼放光的畅想着。
“先生,等大婚的那天,不仅要挂上这些红锦缎,晚上我还要在全城挂上灯笼,你说好不好啊!”
“先生?”
连续呼喊了几声,袁崇焕这才回过神来,不过他明显是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搪塞那样的点了点头。
“你想如何,就如何吧!”
这明显是有些不对劲了,可惜,袁崇焕深沉的时候太多了,粗枝大叶的千代姬也没有察觉,而是把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笑成了弯弯月。
马车从国府侧门拐进,立马有一大堆仆从大呼小叫的迎了上来,往回搬着东西,难得今个毛珏也在府内,在国府的二层小楼上,一副精致的巨大沙盘无比立体的标志着山川河流,高谷平原,可这图却不是倭国,而是庞大的华夏,就在沙盘的中心,代表大明王朝官军的红色旗帜还有代表闯军,献军,罗汝才曹军的灰色旗帜犬牙齿互的交织在一起。
皱着眉头的毛珏被这声音吵的下意识抬起头去,可看着两个院子外,正好袁崇焕携着千代姬下了马车,一股子微笑又是在他脸上露出。
“快回去了!”
低声嘟囔一句,毛珏又是低下头,接着研究着他的天下大局。
…………
这距离家主大婚的日子更加近了几分,整个京都城似乎都沉浸在了这股办喜事的气氛中,各家大名子弟更是夹紧了尾巴,长宗我部的三个倒霉蛋已经是前车之鉴了!一家家武士难得的老实。
这天一大早,按照千代姬的要求,国府下的家臣与武士是早早的抬着箱子,从城门口开始缠绕着装饰用的红色绸子,给银装素裹的京都再添一股喜庆之色,不过毛珏却是迟迟未起床,昨个研究“军国大事”,为了“未来”操劳到太晚,他还在睡着最后几个白天的懒觉。
可没等毛珏迷糊过来,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音已经是扑腾扑腾响起,打了个哈欠,他烦躁的爬起来,没来得及开门,门栓是干脆直接来个咔嚓,紧跟着一阵冷风吹的他直哆嗦。
“阿嚏!”
一个喷嚏打出去,看着眼圈红了一片,急急匆匆跑进来的千代姬,毛珏是无比悲催的一摊手。
“小丫头,不去围着你家先生转,打搅老子睡觉干嘛?哈~困死我了!”
“袁先生,他,他不见了!”
急得都快哭了,千代姬是雪地靴在地板上跺的直响,焦急的叫嚷着,这话听的毛珏一个激灵,睡意瞬间烟消云散。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