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都在起舞,毛珏又怎么肯落于人后?
散布在黑龙江平原上的村落汉子汇聚到宗镇,然后再开拔向松花江流域,浩浩荡荡的队伍宛若小溪汇聚成大海那样,东江公路上,拉着物资的马车后面跟着步兵大队,一列一列的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挨着大公路不远,急促的蒸汽火车向天空喷涂着黑烟,袒露的车厢上拉着沉重大炮,从炮衣中露出的黝黑炮口闪烁着寒光,还有一队队扛着刺刀的列兵依靠在炮身上。
而且像苏联卫国战争时候那样,部队前进的道路边上,还有着一个个东江狂热军官,嘶声竭力的演讲着。
“东江的士兵们!战斗吧!为你的儿子,未来的孙子创下功勋!”
“我们不得不应战!去年,那些建奴攻下了辽西,把上百万明人掠夺成包衣奴隶,剥削的他们的血汗,不想让子子孙孙走上他们的老路,就奋战吧!”
“灭了这些鞑虏,保卫我们脚下来之不易的土地!”
东江是由流民与辽人难民组成了,他们太知道这颠沛流离之苦了!本来离开家还带着依依不舍,可是在这些嘶声力竭,恨不得把血吐出来,把声带扯断的嘶吼中,一个个汉子也变得热血沸腾起来,不知道那一队率先嘶吼着杀鞑子!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吼叫声就响了起来,响彻了东江的大路上。
短短五年前,为了保卫东江,毛珏将每一分力量都挤出来,也不过动员了九万人,最后还是靠着属国朝鲜与扶桑的部队,这才击败了皇太极,可这一次,仅仅东江自己发动的兵力就多达二十五万,大炮六千多门,骑兵两万,以东江七支半的常备部队为中心,组成了浩浩荡荡的八个大兵团。
再加上火车,辽东湾还有今年刚下水的蒸汽军舰,虽然武器装备上还是被清末民初的北洋军甩出去半条街,可毛珏梦想中,接近近代化部队的北洋军明末版本已经是被他一点一滴大人搭建了出来。
这一次作战,他要实现后世东北王张作霖的权势与版图,为东江夺取整个辽东,为进一步入关争夺天下打下基础。
多少次为明末清初这被世界狠狠甩下的大拐点而扼腕兴叹,这一切,在自己手里,都有机会改变了!
火车隆隆进行着,看着窗外忽然跑过的大队骑兵,毛珏是忍不住看的出神。
“将爷!将爷!”
冷不丁有些不高兴的呼喊这才让毛珏回过神来,转头回去,阿德蕾娜有点小恼火的看着自己,下面,已经成长壮大起来的一排将星也是变得鸦雀无声。
“抱歉,本将有点走神了!说到哪儿了?”
“这次作战的大题布阵图已经基本上向各位将军阐述清楚了,将爷还有什么训话补充的吗?”
一双双眼睛再一次变得炽热,落在自己身上,虽然这十年,东江过得还不错,可不代表以老辽人为主的东江上层军官团忘了曾经建奴留下的血债,在他们期望中,毛珏也是不负众望,满是嗜血的直接把刀子从腰上取了出来,咔嚓一下子扎在了作战地图上。
“这一次南下作战,占地不是主要任务,你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儿,杀人!不管是蒙人,建奴还是包衣!只要胆敢卧着凶器拦在我东江道路上的,一律斩尽杀绝!曾经努尔哈赤屠戮了上百万辽东明人,把我们的土地夺去!今年,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屠戮还回来!”
“消灭这些八旗军主力,砍了那些引弓射箭,劫掠我们的蒙古人,杀得部族没有车轮高的男子!为东江的后裔把这生存空间夺回来!”
“末将遵命!”
毛珏杀气腾腾的训话让本来已经热血沸腾的军官团更是血灌瞳仁,以阿城参将孔有德为首,所有人几乎整齐的豁然站起,拳砸左胸,轰然领命。
…………
如此大规模的行动,也是不可能瞒住宿敌清国。
此时,整个贝勒旗主议政大会几乎是争吵成了一团,那些高高在上的固山额真们面红耳赤,一个比一个嗓门大。
“皇上,这完全是这汉狗的错!如果不是他,我朝又如何会赔了那十万两黄金,还堕了我大清的威风,竟然要向崇祯那小子称父皇帝!奴才建议,杀了范文程那老匹夫!”
杀气腾腾,豪格那大嗓门嗡嗡,震得十王亭瓦片似乎都吧嗒吧嗒作响了,紧跟着他,岳托,图儿格,索尼,鳌拜等清国骨干们是一起站了出来,磕头迎合着。
“皇上,豪格贝勒说的是啊!”
“皇上!这些汉狗让咱们满人都变得软弱了!把他们都赶出去,才能恢复我建州雄风!”
“杀了范文程这匹夫!”
一声声叫嚷中,跪在角落里的范文程哆嗦的犹如筛糠那样,一句话都不敢说,仅仅不住地磕着头。
不过坐在龙椅上,皇太极看着豪格的眼神却是无比的失望,朝列中,就算是一向跋扈不喜欢汉人的阿济格,还有去年才在奴隶堆里逃回来的多铎都是一言不发,他这成了反汉急先锋,如今朝中的汉人势力可不小,他这等于把汉八旗全都得罪了。
而且同意范文程计划的时候,皇太极心里已经有了这个觉悟,毕竟和他一样,毛珏也是个枭雄,他怎么可能为一纸大明朝廷的和约就放下刀枪,看着自己舔舐伤口?范文程其实还算有功,毕竟他为清国争取了个比较和平的后方环境,尤其是还开了香河,山海关的马市,有了贸易的补给,大清国也不算那么一穷二白了!
满是厌恶,皇太极干脆没搭豪格的茬,而是转头向下张望过去,声音和煦的问道。
“洪先生,东江毛贼气势汹汹而来,您有什么可教朕的吗?”
这一句话,让整个朝堂的注意力都汇聚在了汉臣行列中,那个新加入的不速之客身上。
如此多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洪承畴却是心头发苦,像吴阿衡这样对大明朝失望的士人已经越来越多,亲历了宁锦大战的洪承畴更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现在感觉,自己好像又做了个错误的选择。
这就是满万不能敌的八旗铁骑?东江兵马还没杀到,自己内部先乱了起来,大臣们相互指责,拉帮结伙,这和大明朝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这贰臣都做了,总不能再做个弎臣吧?声音低沉,洪承畴是艰难的跪在了地上,磕头应道。
“皇上,臣新归附,对于辽东尚不了解,具体战法臣不知,不过臣以为,此时当向大明求告,圣人云:名不正则言不顺!如果大明皇帝下旨训斥,就算是不能让毛贼退兵,也能让他士气浮躁,躁则生乱!”
“并且官……,明师善守而不善攻!若与东江交锋,当正面相持而不轻战,用奇兵,袭扰东江粮道,饿其士兵卒,待其士气崩溃,退兵之时,再行趁之!”
除了告状,这可以说是洪承畴宁锦之战的复制版,如果明军真坚持下去,说不定溃败的真是清军了,可惜,就有着崇祯这一通瞎指挥,白白葬送了局面,让清人有机可乘。
只不过这个建议没说完,豪格又是暴怒的咆哮起来。
“我堂堂八旗铁骑,向屡战屡败的崇祯小儿求告!老子要杀了你!”
“豪格!” щшш ▪ttk an ▪¢o
再也忍不住愤怒,皇太极亦是拍案而起,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外面几个禁军忽然是扣门求见进来,在八旗大臣愕然的神色中,猛地跪在了地上。
“皇上,抚顺守李延庚派兵护卫东江使节即将抵达盛京,求告部下,接见与否?”
一瞬间,整个大清朝廷跟集体断了气儿那样,鸦雀无声。
…………
这是宋献策第二次登上清国朝廷了,是洪承畴第一次接触到东江镇,第一印象,洪承畴明显皱了皱眉头,因为这个东江使臣实在有点拿不出手,大脑袋,侏儒身子,这样的人在大明都是受鄙夷的。
可令他震惊的的是,整个朝廷,哪怕是刚刚最嚣张的豪格,见了这么个矮子,都露出了忌惮来。
“辽东督师毛珏麾下前军赞画官宋献策拜见清主!”
这一次,气势倒是比上次东江之战时候微微收敛了点,宋献策不卑不吭的一鞠躬,旋即双手从怀里捧出了一份黑皮的公文来,声音不大却是振聋发聩那样在朝堂上响起。
“奉我家督师之命!向清主送来东江战书!”
这让那些贝勒旗主,台吉们心头再一次咯噔一下,虽然有消息传来,可毕竟还没兵临城下,战争还有着一丝转圜余地,可这战书一下,两国之争是必不可免了!看着那黑皮书,眼神发晕了好一会的范文程是第一个愤怒的跳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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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国与大明和约不到半年,口血为干,毛东江就再加刀兵!这就是你们大明礼仪之邦吗?”
“你们和约的是朝廷,朝廷不护佑东江已久,东江也不奉召已久,况且这份战书,正是表达着我家督师的礼节与尊重!”
声音一下子变得高昂,宋献策这老狐狸情绪都为之激动,死死看着皇太极,急促的说道。
“贵国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屡战屡胜,六万人挫败辽师数十万,声名可止小儿夜啼!凶威赫赫,哪怕经历了东江之战,依旧能驰骋沙场,锦州灭降大军十六万,收民众百万,这样的对手,我家将爷岂敢不倾尽全力与之一战?”
“此乃生存之战,望清主接之!”
再一次,宋献策重重的一鞠躬。
这话再一次让皇太极感慨,这尊重,上一次他好像也听过,那还是崇祯三年,毛珏几百众夺回义州,攻破正蓝旗时候,境界相比,自己的确是落了下乘!他当初没把毛珏当回事,可毛珏却是始终把他当做生死大敌。
自己要是早点拾起这份尊重,也许就没有如今了吧!
不过毕竟是枭雄,感慨也仅仅一闪而逝,忽然间皇太极竟然也神采奕奕的猛地站了起来,昂扬的回答道。
“既然毛督师如此敬重之情,朕又何敢让他失望?这战书,朕接了!今年冬日,朕与你家督师会猎于赫图阿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