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下) 暴龙的守望:维洛暴龙

迷雾可以说是环川大陆的天然屏障,一年当中唯有春季,迷雾才会消散,港口才会通航。环川王国的农业颇为发达,在每一年迷雾散尽后,港口的商船上都会堆满即将卖往别国的粮食、水果以及他们自己酿造的酒品。一年当中,一般只有三艘商船会离开环川王国的港口各自通航一次,这些环川商人的身份很少被其他国度的人所知晓,而且也无人在意这些上等的货物究竟产自于哪里。

老周就是在一年前,前往赤原帝国的海路中遭到了海难。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剧烈摇晃的船体让他措手不及,刚刚打开舱室的门,却被掉落的重物砸到了脑袋。当他醒来时,已经被海浪送到了一座荒无人烟的小岛上,老周的船长朋友、以及自己的那些同伴们,都随着那艘商船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是那次,老周在荒岛上坚持了四天后,终于获救登上了黑狼号,遇见了自称为狼船长的人,也就是卓森。他曾希望过狼船长会好人做到底,趁着春季还未结束前往环川王国港口,毕竟发生海难的地方距离环川大陆并不远,但老周的希望遭到了狼船长的冷淡对待——说老周“被撞坏了脑子”、“就像奢求一条狼放过到嘴的猎物一样不切实际”,其实老周也理解,让一个船长开船专程送一个人,未免太痴心妄想了,更何况狼船长并不相信地图上明明标示一片汪洋的地方会有一块大陆存在。

维洛族暴龙的雷沃是环川大陆的万兽之王,同时又是环川王国的守护者,在这片土地上土生土长的人们,已经将他视为守护神灵、视为信仰。与传统神灵不同的是,雷沃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人们时常能够看到他在山谷中出没,或在浅海中捕鱼吃。关于他的传说有很多,甚至在童谣中也会有他的身影,在环川王国人们的眼里,雷沃是仁慈与暴力的结合体,他见证并帮助环川王国的发展已经有了七百多年的历史。

七百多年,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时间,王国依然兴盛,但雷沃在渐渐老去。这几十年来,他不再愿意去山谷游荡,经常静静躺在维洛神殿中让他总是感到疲惫的身体得以休息,他开始喜欢讲述自己曾经的故事,就像是人老时喜欢回忆当年一样。

环川王国现任的国王名叫杰西卡,是一位拥有着金黄长卷发与高挑身材的年轻女王。她是雷沃最忠实的听众,每到一天的正午,她都会去维洛神殿看望年迈的雷沃,每日都是如此,一年又一年过去,黄叶一次又一次落下、新叶一次又一次展现新生,雷沃看着杰西卡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最终成长为了环川王国的正统女王。

“你还是很准时。”蜷缩在地上的雷沃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看了一眼杰西卡,随后又无精打采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声音苍老而沙哑,一字一顿疲惫不堪。

“你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水也没有喝。”杰西卡命令侍从退下,随后有些担忧地说道,“我待会儿会派人把你爱吃的鱼送过来。”

“我还没到得靠别人才能生活的地步……”雷沃略带愠怒地说道,并看起来颇为费力地站了起来。他相比同类暴龙,体型要大了很多,人站在他的面前很是渺小,“还有,维洛图腾的进度怎么样了?你们得快点儿啊,我要是撑不到那一刻,一切都前功尽弃了。”维洛图腾是一位祭司提议的,据说他可以在雷沃逝世后,能将雷沃的躯体转化为力量,保存于图腾柱之中,必要时可通过祭司的引导,能将力量转化为“魔暴龙”——相当于短暂地将雷沃进行复活,只不过只能存活两个小时,而且只有一次机会。起初杰西卡并不同意,不相信祭司的“一派胡言”,但雷沃却希望祭司那么做——虽说祭司所说听起来很不切实际,但万一是真的呢?

“你不会有事的……”杰西卡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我……就随口说一句,一时半会儿还好着呢,你怎么这么严肃,搞得我像是真快死了一样。”雷沃怒吼,但随后又放缓了语气,“但话又说回来,我也只能帮你们这么多了,如果你们将来能够有新的守护者就好了,这样还能接替我庇佑你们。”

“环川王国的人只有一个信仰,心中只有一个守护者。”杰西卡说道,“你保护了环川王国数百年,没有谁能够替代你,没有谁会忘了你。”

“这不是替代,而是接任我的责任。你们要是把我忘了,这……也太没良心了吧……”雷沃蹲了下来,这会让他更加放松一些,“如果龙能帮你们就好了,又会飞又会喷火,哪像我啊,只有蛮力,而现在我连力气都没有了,用‘一无是处’来形容我再恰当不过了。”

“别这么说自己。”杰西卡顿了顿,随后换了话题,“你今天打算讲什么故事?”

“讲……”雷沃晃晃脑袋,并用他小小的前肢挠了挠自己,“跟你讲讲我的孩子,雷柯?”

“他不是已经……”杰西卡没有说下去,她怕戳到雷沃的痛处。

“他杀了很多的暴龙,即使已经两百多年过去,这个我依然没有忘记,他以前可不是那个样子。”雷沃回忆,“他虽说是维洛族的暴龙,但小的时候,就特别胆小怕事,甚至担心一头牛或者一只羊吃了他,每次都得我带着他到处闲逛,是不是和传说中作恶的他有些不同?”

“当然。”杰西卡点点头。

“就算是现在,我依然无法相信,他竟然厮杀同类。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杰西卡摇了摇头。在学士的记录当中提到过,大约两百多年前,雷沃的儿子雷柯不知为什么突然杀了很多的暴龙,血染原野。雷沃知道后,一时愤怒将雷柯驱逐到了暴龙末途。对人类来说,暴龙之间的争斗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影响,所以在一段时间内,雷沃就被一些人扣上了“无情”的帽子——暴龙末途,那对暴龙来说如同地狱一般恐怖。

“如果没发生那些事就好了,雷柯就可以接任我的位置,我兄弟雷源……也不知所踪。还有我最大的孩子雷加……非要去加入什么末途军团……”

“我发现你今天状态不是很好啊,一直在说这些不愉快的事。”

“不想听就走吧,我也懒得给你讲。”雷沃不屑道。

从大殿之外忽然赶过来一位慌张的士兵,他跑到雷沃与杰西卡的面前,单膝跪地,“有陌生商船到了港口。”

“如果迷雾不会散去就好了。”雷沃说道,“去看看吧杰西卡,你要警惕每一位外来者,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杰西卡皱了皱眉,随后叹了一口气,她不希望有任何外来者打扰环川王国,龙骨群岛王国和环川王国之间的战争已经让她心力憔悴。

“我会保护你们。”雷沃似乎知道杰西卡在想什么,“环川王国不比任何一个王国或者帝国差。”

“迷雾让环川王国避开了这个世界的战火与纷乱,但是现在,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里……”

“环川王国一直以来都自给自足,或许是时候发生改变了。”雷沃笑道,“不过,你要相信,环川王国的御川舰队足以让任何胆敢侵犯环川王国的敌人胆寒,当然,还有我们暴龙。”

杰西卡点了点头。

“走吧,我要休息了。”

围观的人很多,但他们无一例外都警惕地盯着从商船走下来的人。塔楼的弓箭手已经在暗中拉弦瞄准,随时等待军官射杀外来者的命令,守卫们迅速包围商船,举着刻印着暴龙图案的盾牌。自从经历了不久前发生的战争后,每一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这艘商船,就是黑狼号。老周幻想过很多种回到家乡的情景,但唯独没有想到竟然会被如此对待。难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你说,你家乡的人很热情好客啊。”卓森低声咬着牙对身旁的老周说道,“这是在欢迎咱们吗?”

“一……一定发生了什么。”老周解释道,他曾吹嘘过环川王国的人有多么热情,但就现在看来,似乎是受到了敌视。

“你快点解释清楚,塔森要休息。”卓森看了一眼完全没有精神的塔森。这些天塔森因为晕船,身体衰弱了一些,总是看起来病殃殃的,再加上他没怎么吃东西,也瘦了一些。

“我是环川王国的人,之前因为海难,是船长救了我,并把我送了回来。我们没有敌意……”老周思索了一阵,才磕磕绊绊地说出了这些话。

一个看样子是军官的人骑着马从不远的街道拐角处跑了过来,跟随在他身后的,则是环川王国的女王杰西卡。人群连忙让出一条路,以便女王和军官通过。

“你们是干什么的?”军官停到了这些陌生人的面前,质问道。

老周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海难?确实之前有场海难……”军官思索了一阵,并上下打量着老周,随后惊呼:“你是……是……周衡?!你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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