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 二百七十四独占欲

274二百七十四、独占欲

师映川抱着师倾涯出了大殿,他系着黑色绣金披风,戴乌金冠,通身上下除了左耳一枚古朴典雅的绿宝石耳坠之外,再不见半点鲜艳颜色,一如他此时波澜不动的表情,此时天气比较冷,师倾涯在师映川怀里,却由于父亲刻意护持的缘故,丝毫没有感觉到半点寒意,反而觉得暖洋洋的,他淘气地揪着师映川的衣襟,年幼不知愁,却不知眼下师映川心中千百种滋味混杂,一颗心被揉搓得酸软,无法自抑,此时才真正明白,自己对季玄婴,已是情意深重。

然而世间不如意之事,却偏偏是绝大多数……师映川心中苦笑,这时一直没有动静的宁天谕却突然道:“不知为什么,刚才在里面的时候,我忽然就觉得似乎哪里很熟悉……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师映川摇了摇头,没有应声,他毕竟不是普通人,会一味沉浸在儿女私情之中,一时间收拾心情,登上了马车,他此次既然来了万剑山,自然没有不去见千醉雪的道理。

师映川乘车前往千醉雪的住处,他今日来到万剑山,千醉雪当然会收到消息,等到马车行驶到路转角的时候,已有掌律司的人在此等候多时了,将马车恭恭敬敬地引到一处院落前,师映川将师倾涯交给乳母照顾,自己下了车,只见门口栽着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虽说眼下是冬季,却依旧郁郁葱葱,冠盖如伞,树下站着一个男子,穿了件青色长袍,他不像季玄婴那样面孔白皙如上等的新瓷,而是肌肤呈健康的蜜色,冬日稀薄的阳光透过枝叶投在他的身上脸上,形成一片斑驳的淡淡光影,清秀的五官也由此显得似乎不大分明,令他纵然眉宇冷峻,却还是多了些柔和的意味,男子迎风而立,风不大,但足以将青色的袍摆与衣袖吹起,长长的鬓发也在风中飞舞,那容貌,身段,气度,不是千醉雪还有哪个?师映川微微一笑,脚步加快几分,转眼就到了对方面前,含笑打量,说道:“十九郎,近来可好?”

千醉雪一双墨色的眸子仿佛两颗明亮的星子,熠熠生辉,阳光肆意地照在他脸上,有清浅的笑意在眼底流动,带动着那微翘的唇角也舒展起来:“我很好,映川你看起来气色也不错。”一面说,一面携了师映川的手,向门内走去:“……你派人送来的那件袍子,我前些日子就已收到了,很花心思的一件礼物,我很喜欢。”师映川与他携手入内,颔首而笑:“你喜欢就好。”

两人进到一间暖阁,坐下叙话,说着近期彼此身边发生的一些事,师映川与千醉雪之间的关系相对于另外那几人来说,又是不同,他二人算是真真正正的盲婚哑嫁,在定亲之前,基本没有多少来往,更别谈有什么情谊,完全是定亲、成亲之后,才渐渐培养出感情,自有相处之道,比起宝相龙树的炽烈,季玄婴的清冷,师映川与千醉雪两个人就像是世间大多数的普通夫妻一般,不但当初走到一起的理由很寻常老套,而且感情也平稳如水,没有过什么波澜,但师映川却很喜欢这样,比起其他人,还是跟千醉雪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他觉得自在放松。

两人只谈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很有默契地并没有谈及一些包括局势在内的敏感话题,因为他们虽是夫妻,但不要忘了,双方同时却是立场不同,在这世上,总有一些事就是这么无奈。

正说话间,师映川忽然扭头望向窗外,只见外面不知何时多了点点白絮,飘洒下来,师映川表情愉快地说道:“这是今年我见到的第一场雪呢……”千醉雪忽然一笑:“要不要吃火锅?”

说干就干,很快,在外面一间亭子里就置办好了一应事宜,中间铜制的火锅里面水已经沸腾,热腾腾冒着白气,同时也泛着香味,师映川伸筷子在火锅里涮了一片羊肉,蘸了酱放到千醉雪面前的碟子里,笑吟吟地道:“下雪天吃火锅,这样的日子真是给个神仙也不换。”他的声音有一种特别的清彻,分辨率极高,听着就让人舒服,千醉雪面带笑意地吃了羊肉,两人边吃边喝酒,亭外的雪也下得正欢,一时酒足饭饱,师映川手里捧着烫得热乎乎的美酒,慢慢品着,只觉得心中一片平静,他目视对面坐着的的千醉雪,很想提出让对方跟自己回摇光城住上一段时间,但是他也知道,千醉雪乃是掌律大司座,这件事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合适,因此他甩去这个想法,道:“十九郎,我这次来是带涯儿给玄婴看看的,并不会在此逗留,一会儿我便回摇光城去了。”千醉雪淡淡‘嗯’了一声,起身在师映川肩头一按,道:“你稍等一下。”说着便离开了,不多时,千醉雪回来,手里托着一只螺钿盒,递给师映川,师映川有点意外地掂了掂盒子,随口笑道:“给我的?装的是什么?”千醉雪道:“你自己打开看看。”

师映川就笑起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莹润凝白的玉璧,被雕刻成含苞待放的莲花模样,底部小小地刻着一个‘川’字,师映川将玉璧拿在手里细细打量一番,做工很是精致,不过却能看出这种精致只是因为细心认真与审美能力不凡的缘故,事实上却并没有高明玉匠那种行云流水般的雕琢功力,师映川望着这羊脂玉璧。不觉稍稍走了会儿神,他想了想,便轻轻用指尖在玉璧上一弹,略扬起修长的墨眉,对千醉雪笑道:“这块莲花玉璧是十九郎自己做的罢?”千醉雪的眸子淡定平和,同时却如同骄阳一般明亮,他看着师映川洁白似初雪般无瑕的面庞,仿佛将这一幕收进了自己的眼睛里,嘴角就有了几分似有若无的微笑,说道:“前时得了你派人送来的袍子之后,我便决定自己亲手打造一件玩器作为回礼,想来想去,就做了这个东西……此物是我亲手雕琢,但从前我不惯做这等事,想来难免有些粗糙,你不要笑话。”

“我怎会笑话你,这羊脂玉璧做得很好,我很中意。”师映川笑容和煦,眉宇间流露出几份掩饰不住的放松,他解下系在腰间的一件黑玛瑙饰物,随手收进袖中,却将这块莲花玉璧系上,千醉雪见他认真的样子,朗阔的眉心便不由得微微柔和起来,那玉璧雕琢打磨得十分细腻光滑,表面仿佛流动着一层雍容淡雅的光泽也似,师映川将其系好,笑道:“十九郎很手巧,做出来的东西比那些熟手的匠人还强些,以后我必定经常随身戴着。”千醉雪微微颔首,表示很满意这样的赞许:“……你喜欢就好。”师映川与男子又说笑了一会儿,既而看了眼亭外纷飞的雪花,起身一手按在了千醉雪的肩上,说道:“十九郎,难得你我相聚,陪我随便走走罢。”

这时候雪花已经下得密了,不过风倒是不大,视野当中白茫茫一片,两人在雪中慢慢散步,撑着一把油纸伞,雪花落地无声,师映川一手持伞,一手很自然地拉住千醉雪的手,闲闲说着话:“我们两个人似乎从来没有吵过架,红过脸,这算不算是相敬如宾?”千醉雪看着漫天雪花飘舞,心情沉静如水,道:“想来是算的。”他忽然轻轻一握师映川的手,目光犹如最美的月色一般明亮、清冷,没有一丝的杂质,轻巧地延展了话题,淡然道:“当年你我定下婚事之后,宗主便嘱咐过我,说我比你年长,日后凡事都要让着你一些,不过后来我发现,你从不会胡乱任性闹脾气,这让我觉得舒心许多。”师映川不觉失笑:“哦,原来十九郎把我当成爱耍小性儿的小孩子了?”千醉雪微笑:“明知道我不会说话,你又何必拿话来堵我。”师映川闻言浅浅一笑,屈起一根手指在千醉雪掌心里一弹:“一晃眼,已经都那么多年过去了……”

恰在此时,一阵寒风吹过,卷了旁边几棵梅花树上的红花四散飞舞,一时间乱梅如雪,师映川玉面丹唇,青丝如瀑,从容微笑间,漫天的白雪与红梅都倒映在他清澈的眸中,此情此景,道不尽的风流,千醉雪见了,忽有一股细细热流环绕心头,他静立片刻,忽地笑起来:“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你我都变了很多。”千醉雪一手握住青年持伞的右手,笑容一点一点地从他眼底浮现,驱走了几分冷漠与肃然,令他看上去再不复平日里掌律大司座的遥不可及,千醉雪语气真诚道:“原本我也想与你多聚几日,只是你要回摇光城,而我这里也走不开,不能随你同去……不过,虽然不去摇光城,但至少我可以送你一程,起码两三日的工夫还是有的。”

师映川自然不会拒绝,当下就笑着应了,一时略作收拾,便离开了万剑山,千醉雪轻车简骑,并不带人,只独自一人送师映川,他二人都在车厢里,师映川抱着师倾涯,给儿子喂点心,千醉雪坐在旁边,看着这温馨的一幕,道:“我看涯儿的相貌,倒是有些与父亲大人相似。”

他口中的‘父亲大人’自然指的是纪妖师,师映川的指尖轻轻滑过师倾涯白嫩的小脸,点头而笑:“可不是?涯儿有几分像他祖父,都说若是隔代相象的,孩子有福气。”说着,逗弄儿子白胖的小脸,惹得孩子直笑,师映川道:“我们涯哥儿,想来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千醉雪亦笑,他见师倾涯那白净带着嫩肉的小下巴翘得可爱之极,便伸手摸了摸那肉乎乎的小下巴,道:“他这样的出身,若还没福气,天下也就无人有福气了。”师映川哈哈一笑,在师倾涯嫩嫩的小脸上用力一亲,笑道:“不错,这孩子有我庇护,谁的福气能比得过他?”不过师映川这一吻似乎是用力了些,师倾涯不满地瘪了瘪嘴,忽然就大哭起来,师映川红菱般的嘴唇微抿,唇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声音里也满是无奈的笑意:“这小子……”便向车外道:“来人,哥儿饿了,叫乳母过来。”不一会儿,后面马车里的女人赶来,将师倾涯抱到她所在的马车里,师映川笑叹道:“看来这照顾孩子的活儿当真不是爷们儿能沾的,还是得女人来干。”

他感叹了一句,却不见有人应和,一偏脸,却见此时千醉雪正安静地盯着他,身姿笔直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一双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牢牢看住这里,炯炯有神,只看他,不说话。这位万剑山的掌律司座,其实并不算那种绝顶的美男子,不过那清正俊致的眉眼,举手投足之间的优雅端傲,都挑不出什么瑕疵,师映川一时间就微侧了脸,下颌的线条就显得美好柔和了许多,没有了戾气,他微微一笑:“十九郎为何这样看我?”话未说完,已抬手正了正头上的乌金冠,如此一来,柔滑宽大的袖子垂下,就露出一截如雪般晶莹润白的小臂,配上他慵懒放松的神色,饱满白皙的额头,实在是眩目到了极致,千醉雪并不答话,他坐直身子,看着师映川线条完美的脸,然后就将对方的手一握,又松开,道:“……这么久没有见你,想好好看一看你。”师映川开玩笑地道:“难道十九郎怕时间长了不见我,会淡忘了我的样子么?”

听惯了对方的戏谑,千醉雪早已习以为常,不过以他的性子,却不是会温柔调笑的人,他望着眼前这个美丽得清绝,偏偏又如火焰般华美灼人的男子,道:“即便十年二十年不曾见面,我又怎会忘记你的模样。”师映川眨了眨眼睛,密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白若凝脂般的脸上投下浅浅的温柔阴影,将本就幽波粼粼的双眼掩得越发深了,他嘴角漾出笑纹,道:“果然生得皮相好些,总是有用处的,我这个模样,哪怕几十年不见面,十九郎只怕也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罢。”

这话若是别人说,只怕就是在讽刺对方过于看重自己的容貌,但师映川这么说,千醉雪却是知道他无非是随口玩笑而已,并无他意,于是也就没有辩解,这时一阵寒风袭来,将掐着金香坠的车帘吹起了一角,几片雪花便就此扑入车厢当中,师映川一伸手,准确无误地接住了雪片,眼看着它们化成了几滴雪水,师映川随意一弹,沁凉的雪水尽数被弹到他的脸上,十分爽快醒神,师映川心情愉快,吐气道:“瑞雪兆丰年,想来明年应该会是个好年景罢。”忽又看着千醉雪一笑:“十九郎出身皇室,想来对这些农桑之事没有什么兴趣,很不屑一顾罢。”

千醉雪身体微微前倾,取了小几上的热茶喝了,道:“我虽是皇族出身,却也知道‘民以食为天’这句话,农桑之事看似粗鄙,只有小民心心虑虑,但事实上若无衣食,便是我们这等人,也活不下去,又何来不屑一顾之说。”师映川两条秀逸中略显威凌的眉毛轻轻放平,轻松自若地伸直了腿,说道:“是啊……我曾经在外游历的那几年,去过很多地方,当初在极北之地,冰封千里,环境十分恶劣,什么也找不到,没有吃的,而我正好受了很重的伤,再没有食物的话就一定会死,到后来我运气还好,终于遇到了一个人,于是我杀了他,靠着这个人的血肉,我熬了过来。”师映川长而密的黑色睫毛半垂,盖住了他的眼眸,他把玩着腰间的那块莲花玉璧,声音很是稳定,透着些漫不经心:“那是我第一次吃人,感觉不太好,不过饿肚子的滋味,更不好,当时才真正觉得世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活下去,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黄铜火炉里的炭熊熊燃烧着,千醉雪安静地听青年说着话,坚毅的下颌渐渐松缓起来,垂眸细细打量着青年,这是他熟悉的眉眼轮廓,描摹过很多次,他看到对方密长的睫毛将一双轮廓微深的红眸掩得恰倒好处,令人看不清里面流淌着的真实情绪,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想要一探究竟,看看这个人的心里到底都有些什么东西,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他侧过身子,两手捧住了青年的脸,对方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不过很快就笑了,任凭他摆布,青年脸上的肌肤白净如初雪,眼神微微带着些散漫与轻松,如同傍晚被晒了一天的湖水,温吞吞地轻轻拍打着湖岸,让见到的人很想义无反顾地跳进去,千醉雪看到这样熟悉的眼神,不由得就想起有一年在上元节的时候,两人在一起逛街游览的情景,那时距离他们成亲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两人的关系已经稳定下来,渐渐培养出感情,那天还未等到天黑,他就已经早早等在了师映川所在的院子外面,却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不好意思进去找人,就那么在外面站着,后来两人逛街观灯,千醉雪直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师映川明丽的笑脸,那晚风吹过面颊时,空气中流淌着的淡淡清香,那是师映川衣服上的熏香,也就在那一晚,他若无其事地主动去牵了师映川的手,表面上一派自然,事实上心中却泛着淡淡的欢喜……这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昨日,每次想起来都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人却是已经改变了,而在将来,又会是什么样子?

瑞雪兆丰年,外面的雪花已经变得几乎与鹅毛一般大,天地间一片茫茫,一眼望去,满目银装素裹,然而烧着上等银丝炭的马车里却是感觉不到一丝丝寒意,师映川忽然扑哧一笑,他看着千醉雪清俊安静的眉眼,指尖很随意地戳了戳男子的胸膛:“十九郎,你再这么打量我,我就要以为你是好色之徒了,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千醉雪松了手,道:“那又如何。”话没说完,却忽然一紧胳膊,将师映川揽入怀中,直接对着那嘴唇吻了上去,一面右手却顺着师映川莲瓣一样洁白柔腻的脸庞细细抚摩起来,师映川挑了挑眉,很自然地作出了回应,片刻之后,这一吻结束,两人也随之分开,彼此忍不住轻轻吐了口气,心情都有些异样,师映川身子往后一仰,靠在一堆柔软的锦垫上,只笑吟吟地安静看着千醉雪,由于角度的缘故,马车里淡淡的柔和光线照亮了他的半边面孔,而另半边被阴影涂抹,如此一明一暗交映,却使得那张脸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惑人魔力,那是明明在向你走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偏偏等你真的伸出手,却又发现事实上对方分明是距离你千里万里远的感觉,令人看见了便再也挪不开眼,是春闺女子最旖旎的梦,千醉雪伸出手,抚摩着青年的长发,那发质极好,触之微凉,丰厚而绵密,沉甸甸地分量十足,他突然间心头一软,将对方的头发握在掌心里,道:“我一点也不喜欢你现在的身份,我宁可你出身平平,一切都普普通通,与我一起平静度过一生。”

师映川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感怀,一丝无奈,一丝唏嘘,然而这些情绪眨眼间就尽数敛去,师映川侧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千醉雪,清俊眉眼里柔光粼粼,片刻,才微笑道:“……雪郎说的是什么傻话,若我真是如此,你我又怎么认识?一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一个整日里为了柴米油盐而奔波的泥腿子,我和你甚至连遇见的可能都不会有。”千醉雪微垂了眼皮,淡淡道:“你说的对,是我异想天开了。”师映川秉性中透着一丝冷酷的极端,是个荤冷不忌,情性多变的人,但对于自己人,他却是很温和,喉结轻轻滚了滚,道:“方才见你瞧着涯儿,面露羡慕之色,想来我也觉得惭愧,我如今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你却没有子嗣,是我耽误了你。”千醉雪闻言,面色顿时微微一冷:“莫非你又想旧事重提,说什么任凭我自己做主,找女人延续子嗣的无聊言语?”师映川见他不快,便立刻息事宁人:“别恼,我也只是……罢了,你既然不喜欢,那我便不提了。”说着,伸臂将千醉雪重重拥入怀中,吻住了对方的唇,一番厮磨之后,轻声道:“雪郎莫要恼了,我知错了。”千醉雪深深看他一眼,道:“季玄婴以你做磨刀石,他日或许断情绝性,但我与他并不相同,你不负我,我便不负你,你要记着。”说罢,忽然起身推开车厢门:“……我回去了,你一路顺风。”话音未落,整个人已消失在风雪当中。

但几乎就在下一刻,千醉雪又回到了车厢里,他一条腿屈着,半蹲半跪的姿势,右手按在师映川的肩头,道:“你记不记得那年上元节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赏灯?”师映川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自然记得。”千醉雪一头墨发铺陈在肩上,表情十分地专注,双眼清亮,如同夜空中灿烂的流星,明亮得耀眼,他凝视着师映川的容颜,压低声音道:“当时你摸了我的下巴,你还记得么。”师映川记性不错,经对方一提醒就想了起来,那时自己与千醉雪已经定了亲,关系也渐渐密切起来,以他当年脱跳的性子,就喜欢逗弄对方,确实是故意当街在千醉雪的下巴上轻佻地摸过几把,思及至此,师映川不禁失笑:“当时我不过是跟你开开玩笑罢了,你怎么到现在还耿耿于怀的,当真是小气得紧。”千醉雪却只是淡淡说道:“我出身乾国,你可知道,当时你那般举动,在我们乾国究竟意味着什么?”不等师映川回答,千醉雪已在他唇上深深一吻:“……那是表明,你在诚心向我求亲,并许下一生不变的承诺。”

千醉雪离开了,师映川靠在软垫上,微微出神,却忽听宁天谕道:“……你的这几个平君,果然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师映川以为他指的是千醉雪性格冷僻,便道:“十九郎性子就是这样……”宁天谕语气里讽刺的意味毫不遮掩,嗤道:“谁说这个了?你这被男色迷昏了头的蠢材,等过了一年半载,你就知道厉害了。”师映川听着这话不像,便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别说一半留一半的。”宁天谕冷笑:“其实说起来倒也怪不得你,这种东西十分罕见,到如今大概也没什么人知道了,你又哪里清楚。”他哼了一声:“身体先交给我一会儿。”师映川听了,倒没犹豫,下一刻,他眼神一散,顿时这具身体的操纵权便落到了宁天谕手中,宁天谕微微冷笑,顺手捞过一旁的黄铜火炉,揭起盖子,里面是烧得通红的火炭,宁天谕这时拿起了腰间系着的那块莲花玉璧,突然就一下丢进了那火炉里,师映川顿时惊怒道:“……你在干什么!”

话刚出口,师映川却突然哑了声,只见火炉中冒出了一股粉红色的轻烟,而且颜色越来越浓,这种现象持续了大概三五次呼吸的时间,直到轻烟散尽,一直屏住呼吸的宁天谕才将那块玉璧从火中取出,丢进茶壶里,过了一会儿才拿出来,用帕子擦干净,重新系在腰间,又掀开了车帘,让外面的寒风灌进来,将车厢里原本的空气驱散,灌入新鲜空气,这时师映川已是心思紊乱,他定一定神,涩声道:“这……是什么?”宁天谕表情讥讽地掂了掂完好无损的玉璧,说道:“这是断情草,将此物磨碎,沥出汁液之后,或是口服,或是抹于体表,都可以使人逐渐对男女之欲不感兴趣,尤其是男子,时间长了甚至会最终失去男性能力,变得不能人道,千年之前,这种东西一般是宫中制造太监所用,只因那寻常的阉割之法不但损毁身体,有伤天和,而且去了势的太监往往不男不女,惹人厌烦,而断情草的汁液只需每日喝上一碗,七日之后那服药之人除了再不能人道之外,其他方面都与正常男子一样,只不过此草生长不易,如今倒是再也见不到踪影,却不曾想这千醉雪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用在了你身上。”

师映川听到这里,已是半点声音也没有,宁天谕捏着晶莹的美玉,冷冷道:“这块玉璧显然是在断情草浓汁之中浸泡了一段日子,你将它随身携带着,药效自然不像直接喝下去那样明显,时间长了,你只会觉得自己渐渐对男女之事越来越提不起兴致,但你想必也不会怀疑什么,因为你自幼练的是大光明峰一脉的功夫,最是静心持重,不似普通人那般容易为欲念所动,而这玉上所带的药力毕竟有现,想来过了一年半载,等到你对床笫之间的事情再无兴趣的时候,这药力散得也就差不多了,不至于影响男性能力,到时你只会以为自己绝了男女之念是由于所练的功夫导致,而不会怀疑有人作祟。千醉雪这一手布局……果然做得滴水不漏。”

宁天谕的话直刺天灵,使得师映川久久不语,他淡漠道:“我刚才说了,你三个平君都不是省油的灯,这千醉雪不肯与人分享,用这个法子对你,分明是想让你以后再无男女之念,绝了在外面寻花问柳的可能,这么一来,你无非是与现有的宝相龙树,季玄婴,晏勾辰,左优昙以及他千醉雪还存着情谊,不会再与其他人乱来,甚至那几个人说不定会由此渐渐与你疏远,到时候,只有他不在乎……呵,真是看不出来,千醉雪此人的占有欲原来竟是强烈至此,不在宝相龙树之下。”师映川沉默着,一言不发,宁天谕冷笑:“这一次是提醒你,不要太相信别人,哪怕是枕边人。”他说完,就把身体的操纵权还给了师映川,一时间师映川微微回神,喃道:“是这样?是这样……”他闭上眼,一只手按在眉心上,缓缓揉着,叹道:“十九郎……”

一路顺利回到摇光城,晏勾辰见师映川回来,十分喜悦,当夜便大宴群臣,算是为师映川接风洗尘,两人这段时间分别,眼下重新相聚,再加上人多热闹,不免就多喝了几杯,师映川高坐上首,与晏勾辰同桌同食,他那无懈可击的面容本已是老天鬼斧神工之下的杰作,此时再染上几分酒色,晕泛双颊,当真是风流摄人,容止无双,底下朝臣虽也不是一次两次见他,却仍然目眩神晕,但人人也知这尊贵之极的男子手段狠戾,喜怒无常,因此无人敢于放肆多看,只怕触怒了他,不过今日显然师映川心情不错,不时会与晏勾辰低声说着什么,他喝了酒,声音显得慵懒低沉,仿佛微风轻拂,令人心荡神驰,引得那些年轻朝臣的目光情不自禁地随他而动,但这样的目光也往往还有克制,没有一个敢变得近乎放肆,众人都记得很清楚,有一年某小国皇子出使大周,为青年容色所摄,酒后失态之际,很是说了几句混帐话,结果立刻就被青年挖去了双眼,生生吊死在城头,那人的惨嚎直到现在还有许多人记忆犹新。

众人饮酒作乐,很是快活,一直欢纵到深夜,才6续散去,师映川喝了不少酒,脸色微红,但他喜欢这种微醺的感觉,并不运功将酒逼出,只在外面随意走着,此时宫中灯火星星点点,在夜色中就多了几分迷离之意,师映川一手拎着酒壶,满脸惬意地走在雪地里,寒冷的夜风吹来,令人神清气爽,他忽然想起晏勾辰,对方之前离席外出,准备透透气,眼下想必是喝多了,不知道在哪里歇下了,师映川当下散开感知,很快,他就确定了晏勾辰所在的方位,悠悠然循踪而去,没多久,师映川就来到了一处僻静的暖阁,里面灯光昏暗,却是没有宫女太监伺候,师映川正有些奇怪,却忽然听到一阵异样的声音,他微微凝起眉头,来到窗下,然而不看则已,一看,竟是愣在当场,只见室中点着一盏宫灯,暗昧地照着床上的两个人,地上胡乱丢着几件衣物,晏勾辰全身上下不着寸缕,正仰面躺在床上,双眼闭着,在他身上骑着一个容貌俊秀,头戴王冠的青年,却是晏狄童,昏暗的灯光中,晏狄童黑发散乱,面上满是红晕与汗水,他两手撑在晏勾辰的身侧,白皙的大腿绷紧,臀部在晏勾辰腹下吃力地不断地起伏,眉头紧皱,面上带着满满的痛楚之色,可又有着浓厚的欣喜和兴奋,鼻腔和抿着的唇中断断续续地发出粗重的喘息,师映川站在窗外,眼见着这一幕,一时间仿佛是呆住了。

301 三百零一问情355 三百五十五山雨欲来风满楼160 一百六弑仙山166 一百六十六人心险恶353 三百五十三向来情深奈何缘浅247 二百四十七或许不只是利益关系153 一百五十三本是无情故106 一百零六知音355 三百五十五山雨欲来风满楼102 一百零二风月无情人暗换五十八誓言的期限是'永远'那么久260 二百五十九当爱已成往事三十六蓬莱群岛二十五月下第三百三十一所有人都再章 不到从前第316章 三百一十六、相逢犹恐是梦中五十五故人见面六十告诉我什么是情爱299 二百九十九无人可救我于沉沦之中131 一百三十一谁是博弈的那只手168 一百六十八秘密105 一百零五再遇176 一百七十六太子337 三百三十七挽断罗衣留不住248 二百四十八俱往矣298 二百九十七离间八十五一骑绝尘132 一百三十二一切都不再是从前十摇光城179 一百七十九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感情333 三百三十三故来相决绝第312章 三百一十二、造势野心骗局三断法宗294 二百九十三至爱至毒145 一百四十五余波二十七遮风挡雨的人二十九可惜不是你第330章 三百三、代价六十七六指十一皇子154 一百五十四遇见他如春水映梨花237 二百三十七剪不断理还乱112 一百一十二大势第318章 三百一十八、阴云惊变258 二百五十八如何消得此情去243 二百四十三君问归期未有期五十六遁走269 二百六十八血腥之路黑暗王座之始301 三百零一问情十摇光城九十二深夜情思301 三百零一问情三十六蓬莱群岛304 三百零四我观人间如沧海104 一百零四还不晚249 二百四十九红莲业火三十八再遇112 一百一十二大势267 二百六十六冷却多情弦354 三百五十四我心如刀274 二百七十三曾记否356 三百五十六玉碎112 一百一十二大势155 一百五十五漂流292 二百九十一只被前缘误231 二百三十一举世皆敌258 二百五十八如何消得此情去116 一百一十六剑宗第323章 三百二十三、沉沦218 二百一十八迷雾121 一百二十一当年事245 二百四十五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杀人227 二百二十七一切的改变六辱293 二百九十二阻我道者皆可杀之186 一百八十六隔膜三十陪你看细水长流299 二百九十九无人可救我于沉沦之中302 三百零二原罪286 二百八十五你我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96 九十六三个人的夜晚十五天涯海阁六十一大兄97 九十七有朋自远方来106 一百零六知音148 一百四十八岳心阁195 一百九十五萌芽192 一百九十二真情假意357 三百五十七必死之地必死之人210 二百一情到浓时情转薄110 一百一欠下的债230 二百三拔剑四顾心茫然257 二百五十七大典260 二百五十九当爱已成往事104 一百零四还不晚第319章 三百一十九、毒辣二十五月下三十七那一跪的风情113 一百一十三万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