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月圆风冷
入春的深夜,仍带着些许凉意,王柄权出了风月楼大门,下意识先紧了紧身上的棉服,早知今夜如此冷,出门前就该披着狐裘地。
王柄权前行十数步,回头望向身后风月楼三楼窗棂,烛光映射在窗户纸上影影绰绰,王柄权不由叹息一声,苦笑道:
“从窗口位置看,想必我的背影一定很像条狗吧。”
说罢,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酒壶,边走边在大街上独自喝了起来,待到一口气将壶底酒水饮尽,这才擦了擦嘴,摇头喃喃道:
“别人是烛摇窗影三更月,我却是邀月对影成三人,实在是可悲可叹。”
此时已至宵禁,大街上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落寞背影。
……
风月楼三楼,南门霍信轻轻关闭开有一丝缝隙的窗户,脸上神色犹豫不定,从始至终一直平静旁观的女子看出了他的疑虑,轻启朱唇道:
“南门公子无需过分介怀,王爷也说过了,愿赌服输,此事绝不会影响你二人今后的关系。”
南门霍信搓搓手来到桌边坐定,脸上犹豫之色因女子的话语减轻不少,但仍是微微皱眉道:
“不怕姑娘笑话,我自小没什么大志向,读书也是马马虎虎,就连大族子弟该有的分寸也不会拿捏,之前好不容易跟王爷能聊到一起,若是因今晚之事开罪于他,实在是……”
南门霍信说到此处,突然止住了话头,对面女子姿容已是绝顶却仍旧不失聪慧,自然清楚对方戛然而止的下半句正是“得不偿失”四字,而自己,就是那所谓的“得”。
女子并未出言点破也没心生不悦,而是浅笑道:
“公子若是此时追出去,尚且还来得及。”
“这也不行啊,唐门弟子就这点水准吗?”
————
……
洪毛在台下看了一会便觉得索然无味,台上两人都有点东西,但又实在不多,打起来比市井无赖好看一些,却又大都是花架子。
南门霍信闻言,原本放松的神情再度纠结起来。
南门霍信一番真诚的话语,显然比王柄权虚头巴脑的夸奖更为管用,只见顾春娘脸颊微红,端起桌上渐凉的茶水故作镇定喝了起来。
唐门弟子三千,除却常年在外执行任务的,日常留在宗门的就有两千多人,这么多人凑到一起,自然不缺摩擦矛盾。
天知道这老家伙会不会将路边的野猫说成猛虎,将杀猪的屠夫说成屠戮成性的魔头,虽然中途叶老头出过几次剑,但在少年心中,那位身在京城的师父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剑客。
此夜月明星稀,是难得的良辰美景。
南门霍信似乎并未注意女子神色变化,闻言思虑片刻,随后自嘲笑道:
“让顾花魁笑话了,此事确实是我心胸狭隘了,既然王爷有如此美意,在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位曾豪言自己做出的决定旁人无权干涉的唐门未来掌门人,回来后直接被作为宗主的老爹禁足了,没有个把月是别想出来了。
唐门并不禁止弟子私斗,只是规定必须在演武台进行,且不能闹出人命,至于打伤还是打残,那就各安天命了,若是技不如人,也轻易不敢应战,许多唐门高手正是因为在这里表现出色,才被宗内长老看中,继而收入门下一鸣惊人。
叶剑爷孙俩在唐门住了已经有段时间了,自从上次劫法场过后,两人就顺理成章成了唐门的客人。
洪毛在拉仇恨这方面向来是有一手地,再加上没有特意收敛声音,此时话音刚落,立马就引来了四周唐门弟子的关注。
当初劫法场时,洪毛就特地留意了下那名负责护卫唐门少宗主的扈从,对方下手干脆利落,丝毫不像眼前二人这般拖泥带水。
相较于这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快意之事,少年反而对自己那位便宜爷爷更感兴趣,虽然一路对方没少墨迹年轻时候那点事,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放在心上。
他来的正是时候,刚好赶上两名门内弟子正在私斗,听旁边人说似乎是为了一名女弟子。
这几天叶老头总去找闭关不出的唐门宗主,洪毛懒得管两个老头子的破事,就一个人跑到演武台看热闹,唐门不愧是整个巴蜀第一大派,不光山门修得气派恢弘,就连其内的演武场也是大得不像话,平日宗门大比都会在那里进行。
对面女子看到他这番模样,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待看到这位出身南门的公子面色更加窘迫时,这才止住笑意开口说到:
“公子莫要怪罪,奴家只是觉得很有意思,明明刚才在楼下,公子面对几名将门子弟都能毫不畏惧,此刻因为一个不确定的结果,反而畏首畏尾起来。
周围人看到对方是个腰挎木剑身着粗布麻衣的少年,一下子也吃不准其来头。
洪毛救下的女子也被安置在唐门,少年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也没真想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如何,当日之所以救下对方,也仅因为她年纪尚小。
在江湖上,被雏鹰啄瞎眼的老猎手不在少数,那些高不成低不就的所谓高手,向来都不怕成名已久的老前辈,反而更加小心那些初出江湖的后辈。
南门霍信讲完,直直看着对面女子,直至快将这位见惯了各色男人的花魁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才正色道:
“容我说句公道话,姑娘刚才话语过谦了,外人或许只会注意顾三娘你的容貌,但今日一席良言,使得南门如同醍醐灌顶,姑娘秀外慧中,眼光见识丝毫不输大族出身的女子。”
这种不能当机立断的处事方式,连南门大少自己都看不惯,父亲说得对,自己生性优柔寡断,当不得一家之主。
……
少年实在看乏了,就从怀里拿出一袋牛肉干,边嚼着边自言自语:
……
女子说完,眼底不禁闪过一丝落寞,就算再怎么认命,也终究还是无法完全说服自己。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洪毛虽不是读过圣贤书的君子,可这点道理还是清楚地。
奴家虽是小女子,目光浅薄,却也能看出王爷并未睚眦必报之人,且他身份尊贵,断然不会为了我这样一个风尘女子迁怒南门家,公子属实是过虑了。”
天知道这些二十出头的小子,会不会拜了某个隐居高人为师,学了十几年艺,刚出山就被自己碰上了。
文坛之人惜命,武林中人惜名,若是被初出茅庐的无名之辈给打了,成了对方的垫脚石不说,传出去也会沦为江湖人的笑柄。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之际,一个冷峻声音响起:
“阁下师从何人,何以在唐门口出狂言?”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