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剌察尔引了残兵败将来到可敦城,萧铁奴一见他,怒道:“你和蒙古部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剌察尔谔谔许久,终于被逼不过,把实情说了出来。原来弘吉剌部和蒙古部世代通婚,关系甚好。到了这一代,剌察尔的女儿也已许配给了合不勒的儿子。谁知道萧铁奴北上之后,剌察尔羡慕汉廷富强,嫌蒙古部贫苦,在族中几个长老的怂恿下,竟改了主意,将女儿桑莹献给了萧铁奴,最后还怀上了萧骏的崽子!这件事情传到了蒙古部,合不勒等首脑都引为奇耻大辱。听说萧铁奴北上,竟联合了汉部的仇人乌古部以及几个通好的部落,来寻萧铁奴和剌察尔的晦气,如今蒙古、乌古等部的联军约两万,已经抵达可敦城西北二百里处,合不勒率众打败了剌察尔,并准备乘胜追击,进取可敦城。
剌察尔这席话吞吞吐吐,把萧铁奴听得青筋暴起,拔出刀来,叫道:“你个惹祸的废物,我宰了你!”就要跳过去杀了他。
剌察尔大惊,转身就逃,萧铁奴追到外厅,命左右截住,就要动手,忽然窜过一个肚子微微凸起的女人来,拦在前面叫道:“大帅,手下留情!”却是桑莹。
萧骏见状大骇,怕萧铁奴失手把她杀了,扑过去抱住萧铁奴的臂膀,一时情急,脱口叫道:“爹!”
萧铁奴看了他一眼,手上松了松,喝道:“这人害得我大汉在草原上失了信义,就是死一百遍也抵不了罪!”
桑莹叫道:“大帅!如今大兵逼境,还是先解决了外患,再论处我父亲的罪过吧!草原上,有刀,就有信义!打败了敌人,信义就回来了!”
萧铁奴哼道:“打败敌人?就靠他?他只会打败仗!”
萧骏道:“不论如何,先安稳了内部,才好打外人。”
萧铁奴怒道:“安稳内部?就是留着他,我们内部才不安稳!”
桑莹一听,便知萧铁奴是不信任他们了,挺身道:“好!那请萧大帅将我父亲禁住,看我们弘吉剌部为大汉厮杀。若我们能立功,还请萧看功劳份上赦免了我父亲的罪过。若我们有异心,萧大帅再取我父亲的性命,到时候我弘吉剌部上下绝无二话。”
萧铁奴还没决定,斥候营将领匆匆来报:“东南有敌烈部踪影,看来来势不善!”
萧骏惊道:“敌烈部?我们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啊,他们来干什么?”
桑莹道:“草原上的狼,向来是欺软怕硬!见了虎和豹就躲开,见了羊和鹿就扑上来!他们来到这么近了也不先派使者来拜见大帅,那多半是欺我们来了。”
萧铁奴哼道:“羊和鹿?哈哈,我萧铁奴什么时候变成羊和鹿了?”
桑莹道:“我们牙齿上有血,便是虎和豹,我们身上带伤,便是羊和鹿。请大帅许我带兵去染一染血,用敌烈部的血来证明这可敦城内的兵将不是羊,不是鹿,而是虎豹!”
萧铁奴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
桑莹道:“不错!我爹爹没生下一两个有出息的儿子,便只能由我去!”
萧铁奴哈哈笑道:“好!我给你五千兵马,也不用你立大功,只要你能将牙齿染红回来,我便免了剌察尔的罪!”
桑莹看了看萧骏,对萧铁奴道:“听说中原的将军出征,是有将令的,桑莹请领将令。”
萧铁奴便把自己的腰刀给她道:“这就是将令!”
桑莹便去召集弘吉剌部的残余人马,共得三千人,举起萧铁奴给她的刀道:“弘吉剌部的兄弟们!我们被人瞧不起了!因为我们刚刚打了败仗!大汉朝廷说我们有罪,配不上颁赐给我们的爵号,蒙古部欺负我们,说我们只配生女儿嫁给他们!兄弟们,难道我们真的这么没用么?”
弘吉剌部的血性汉子都怒吼了起来,桑莹又道:“如今我领了萧大帅的宝刀,要去厮杀立功,我要告诉大汉朝廷,告诉漠北诸族:就算我们弘吉剌部只剩下一个女人,我们也不是孬种!你们跟不跟我走?”
桑莹的一个堂弟先冲出来道:“我们去!”
萧铁奴又增益了桑莹两千兵马,桑莹领兵出城,萧骏心里担心,却不知如何是好。萧铁奴看了他一眼,哼道:“没出息的东西!”吩咐诸将,准备好粮草、牛羊,以备进退。种去病追击耶律铁哥时几乎带走了大部分的牛羊作为军资,萧铁奴进驻可敦城带来的牛羊,又有一大半被穆沁带走,这时城内的牛羊已经不多,食物主要得依靠谷物。牛羊利于迁徙,谷物却难搬运,所以就粮食这一项来说,已经使萧铁奴军队的机动性有所削弱。
接下来几天平安无事,五日后东南烟尘滚滚,萧铁奴闻讯亲自带兵准备迎击,两军接近,却见对面打着汉军给弘吉剌部颁赐的旗号,却是桑莹回来了。
桑莹近前,喝令军马停下,命人带出俘虏三百余人,自己捧了一个首级,下马跪在萧铁奴鞍前,左手举起萧铁奴给她的宝刀,右手举起一个鲜血淋漓的头颅,说道:“部将桑莹,向东南走了两日,遇见敌烈部,探知他们敌烈八部来了五部,共人马两万四千人,意图围堵我东南方向。我于当晚发动夜袭,杀散其曷剌、巨母二部,得耳朵九百七十二双,俘虏三百二十二人,巨母部族长负伤逃走,曷剌部族长授首。其余三部,惧怕退去!此为曷剌部族长首级!”
萧铁奴命人验明,大喜道:“好样的!哈哈,没想到剌察尔有你这样一个女儿!看在你的份上,我便赦免了他的重罪!从今往后,你也是我的女儿了!”
桑莹大喜,又道:“此外,还有军情禀告!”
萧铁奴点了点头,命人犒赏有功将士,与桑莹回到城内帅府,问她还有什么军情。
桑莹道:“我探到敌烈诸部之所以来犯,欺的是我们已经身处重围。这次其它三部虽然退却,但并没有溃散,或许仍然会骚扰我们的东南道路。”
萧铁奴皱眉道:“重围?什么重围?”
桑莹道:“我们的东北,有蒙古、乌古,西边是契丹的大军。他们敌烈部之所以敢来,据说是探听到种去病将军已被耶律铁哥骗入死地,所以耶律铁哥才能号召漠北诸族,围攻大帅。”
萧铁奴一呆,随即笑道:“去病军中有熟悉道路的人,他又军资充足,没那么容易受困!哼,我现在尚有兵力数万,凭靠可敦城,有粮有马,就算蒙古、乌古、敌烈诸部齐至,也奈何不了我!”
仍命人侦骑四出,一边探听东边蒙古、乌古、敌烈诸部的动静,一边向西联系种去病和穆沁。东边的情况渐渐明朗,果如桑莹所说,蒙古、乌古从东北慢慢逼近,只是忌惮萧字旗的威名,一时不敢直迫城下,东南则是敌烈诸部在游走观望。反而是西边,派出去的人个个都有去无回。
萧铁奴暗暗心惊,赶紧派人前往南方,联系托普嘉,调他北上会师。
派往南方的人出发后的第二天,终于有一个西面的骑士回来了——但这个使者回到城下时却已变成了一具尸体,连他**的军马也是伤痕累累。斥候营的将官检查了他的尸体后急忙来报萧铁奴:“他身上中的,是我们的箭?”
“我们的箭?”
“是。确切地说,是我们拨给穆沁的箭!”
在场诸将闻言大哗,萧铁奴倏地站了起来,叫道:“清点城内人口,看看穆沁的直系家属还在不在!”
不久将官来报:穆沁留在可敦城内最亲的亲戚,也就是他的堂侄。
萧铁奴大怒,而诸将却都恐慌起来,有的说穆沁如果背叛种去病多半便已遇难,有的说要赶紧彻查与穆沁同族之人,有的说要赶紧联系南边的托普嘉,有的说要赶紧请朝廷增兵,众言纷纷,莫衷一是。
看着这群属下忽然变得像一群没头苍蝇,萧铁奴心中大怒:“这群没用的家伙!”随即一凛:“不对!他们乱,是因为我乱了!我不能乱!不能乱!”
他抬头望着西边,心想:“穆沁为什么要背叛?难道……是为了他侄子阿兰多的事情?”
穆沁的侄子阿兰多在东北时因冲撞了完颜虎和赵橘儿的车驾被依汉军军律处死,此事漠北诸族有理解的,有不理解的,汉廷几个元首对这件事情本来也颇为关注,但因见穆沁一直忠心办事,便没有穷究下去。这次穆沁如果真是背叛,阿兰多的死会不会是诱因呢?
阿兰多一事在萧铁奴的脑中只是一闪,随即略过,心道:“穆沁为什么背叛,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危机!危机……危机……我们能有什么危机呢?可敦城还有数万大军,如果没有去病来援,平定漠北已不可能,但只要我粮草无缺,就算耶律铁哥、穆沁、蒙古、乌古、敌烈诸部齐心协力,要困住我,也没那么容易!何况他们还未必能齐心协力。等等!粮草无缺……粮草无缺……”
萧铁奴蓦地站起来,喝道:“去,再检查一趟粮仓!”
诸将一愣,主事官员道:“粮仓有重兵把守,应该没事。”
萧铁奴脸色犹如寒铁:“把还没动的那几座粮仓里的谷堆,都给我推倒了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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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章节末忍不住唠叨几句:弘吉剌部的女人很赞的,铁木真的老婆(即术赤、察合台、窝阔台、拖雷的老妈),忽必烈的老婆和老妈,都是弘吉剌部的。弘吉剌部对蒙古人来说简直就是后族,这有点像辽国的后族萧姓。据说铁木真还有过明令:弘吉剌部的女儿世配皇子,男子世配公主,可见当年是多么的风光啊。唉,当初脑袋一热,让萧骏这小子捡到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