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血腥的夜

子昕从小就有认床的毛病,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几乎都是很难入睡的。这不,她躺在床上烙饼似的不知道翻了多少个身,数羊数得连自己都记不清了,还是没睡着。

真是没想到,傅红雪竟然和三娘、姑姑有着共同的秘密,还没人告诉她是个什么样的秘密。

她不是不好奇,而是询问过几次之后,知道她们并不打算告诉她真相,她也就不好再厚着脸皮死缠烂打。几年下来,她隐隐知道,这件事和马空群,以及他的万马堂有关系。

然而,更让她心烦的,是刚才听到关于魔教的事情。他们,到底在找谁?

每每想起童年在天山生活的日子,她都会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那时,多开心啊!有爹娘、有爷爷,还有那个青梅竹马的损友兼死党。让前世被特长班、补习班弄得毫无童年可言的她,重新体验了什么叫做无忧无虑。

那些人和事,如同放电影般,一遍一遍在她脑子闪过。折腾到快三更天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可是,她才刚刚眯着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有人在鸣锣,急切的锣声似乎在昭告着什么不幸的事情,吵得人睡不安稳。

管他的,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子昕烦躁地翻过身,用被子蒙住脑袋继续睡。

然而,这时外面已经炸开了锅。风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正朝着客房这边飘来。叶开、慕容明珠和飞天蜘蛛已经出了房门,站在走廊里面面相觑。

显然,他们都已经闻到了那股腥味,飞天蜘蛛皱着眉头,朝味道传来的方向张望。

慕容明珠冲到墙角,弯着腰大吐特吐起来。叶开本想走过去看看他,却被两条箭一般窜过来的人影,挡住了去路。

目光掠过门外站着的三个人,花满天扑向乐乐山的房门,顿时停住了身形。他也经已听到了门里如雷的鼾声。

看了看另外两间关着的房门,云在天身形凌空一翻,落在傅红雪门外,伸手一推,门竟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傅红雪赫然就站在门口,手里紧握着刀,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云在天竟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铁青着脸道:“各位刚才都没有离开过这里?”

回答他的是一片静寂。

抽了抽嘴角,他转身走向隔壁,伸手就要推子昕的房门。

“慢着,我来。”花满天挡住了他的手,云在天怔了怔,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退开。

“咚咚咚”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屋里却没有半点动静。再来,又是三声敲门声,还是没反应……如此反复几次,云在天已经没了耐性,推开花满天,用力拍打着房门。

离他们不远的傅红雪冷着脸,似乎在忍耐,忍耐他们的无礼。

在他想要开口制止之际,就听里面传来一个凶巴巴的声音,大声喝道:“吵什么吵?烦死啦!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子昕“哗啦”一声拉开,瞪着站在门外的两个人,她没好气地说:“这大半夜的,你们瞎折腾什么?”

“我……”不待花满天解释,就听到静寂的夜空中,传来一阵让人心悸的悲鸣。是马在嘶叫,凄厉、惨烈,那是生命在垂死之际,进行最后的挣扎。

万马堂,正是因为主人有着无数的马匹而得名。就算没有一万,也有好几千。然而,此时这些马同时在夜半悲鸣,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听到了这种声音,也难免要为之毛骨悚然,魂飞魄散。

正在大家为之大惊失色时,就听到有人在念:“天皇皇,地皇皇。眼流血,月无光。万马悲嘶人断肠……”

那声音夹在风中,显得虚无缥缈,却又能让在场所有的人清楚地听到每个字。花满天和云在天飞身而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去。其他人也朝马厩那边走去。

马空群木然地站在血泊中,看着自己心爱的马匹,一个个身首异处倒在血泊中。有的还未完全断气,健壮的四蹄在血里抽搐,血水溅得到处都是。

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公孙断,正环抱着马房前的一株孤树,他抱得很紧,全身还不停的发抖。连同树也随着他抖,抖得满树秋叶一片片落下来,落在血泊中,缓缓地打着旋。

随后而来的众人,被眼前的场面给怔住了。飞天蜘蛛面如死灰,满头冷汗;慕容明珠又跑到一旁吐了起来,虽然,他的胃里已经没什么能吐的了。

叶开回身跑到子昕面前,拦住她的去路,轻声说:“别过去,会吓着你的。”

正想告诉他别小瞧自己,她可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姐。顿觉四周的温度陡降,子昕朝着身边的自动制冷机看过去:大哥,你这又是在干神马?

冷着一张俊脸的傅红雪,垂着眼看着某个地方,丝毫未察觉,自己浑身散发着冷气。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子昕就瞧见自己正被叶开紧紧拽着的胳膊,当场她就震惊了!难道,他是在为这个生气么?是么?是么?

收回自己的胳膊,子昕咧嘴朝叶开笑笑,又回头去看傅红雪。刚好看到他也正在看自己,见她回头,他立刻将脸别过去,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朝前面慢慢走去。夜色中,没人看得清,他微微发红的脸颊。

“哗……”子昕仿佛听到全世界花开的声音,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那个眼神……她不是在做梦吧?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自作多情了呢?

看着笑得近乎花痴的子昕,叶开不禁有些失落:什么时候,她才能像刚才那样,看着自己呢?

就在他们各怀心事,默默相对的时候,就听那边有人喝道:“拔出你的刀!我要看看你的刀上是不是有血!”

听到这个声音,子昕脸上的笑顿时隐去了。她看了看叶开,忙和他一起走了过去。

刚才去追人的云在天已经回来了,他的身后还有几十个手持火把的手下。此时,大家都在看着一个人,一个脸色苍白,手握黑刀的人。

傅红雪没有抬眼,慢慢地冷声说道:“我已经说过了,这柄刀也不是给人看的。”

“那就是用来杀人的!”公孙断的手握着他的弯刀,随时都有可能朝面前的傅红雪出刀。

“我一向只杀三种人。”

“哪三种?”

“仇人,小人……”说到这里傅红雪顿了顿,然后冷冷地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说:“还有,就是你这种定要逼我拔刀的人。”

公孙断仰天大笑,握刀的手握得更紧了:“好,说得好,我就是要等着听你说这句话……”

傅红雪的眸子很亮,静静地看着他,一动不动。他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而他自己似也已在等着这一刻,拔刀的一刻!

就在这时,夜色深沉的大草原上,突又传来一阵凄凉、飘渺的歌声:“天皇皇,地皇皇,地出血,月无光。月黑风高杀人夜,万马悲嘶人断肠。”

公孙断脸色突变,振臂大声喝道:“追!”

一声令下,黑暗中数十根火把,如同长龙般朝四面八方散去。

看着他们远去,子昕走到傅红雪跟前,问道:“你不去?”

“不去。”他摇摇头,看着子昕说:“不管我的事。而且,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子昕笑了起来,再去找那个爱管闲事的家伙,果然已经不在了。她晃了晃手,指着他们来的方向,说:“既然我和你都不想去,不如回去休息吧。”

两个人默默地往回走,走了没多远,就看到有个身影急急地朝这边跑来。等走近了一看,子昕不由瘪了瘪嘴,打算无视某人,回房间睡觉去也。

可是,她不想搭理别人,不代表别人也不搭理她。只见红衣人已经停在她面前,很是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问你爹去啊。”子昕看着旁边,一脸的不耐烦。

“花子昕,你马上给我离开,这里不欢迎你!”马芳铃手一挥,朝她嚷道。

斜着眼睛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子昕轻声冷笑道:“你以为我想待在这里啊?要不是你爹执意要留下我,我现在已经家里,睡得很安稳。而不是在这里喝西北风,听你呱呱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