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公余光瞥了一眼杨初意,“还不如趁着事情没闹大,你们是分家是断亲都整理干净,别以后带累双方有出息的子孙。弄好后,各自在外头说几句好话,好叫他人换个口风。”
“方老大这头便是知错能改,丫头你呢,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样一来,前者有君子德行,后者得贤名和处世之道,岂不是双方有益。”
方至孝没说话表态,他惯是要别人先出头,杨初意才不会上这个当。
反倒是春娘装模作样的开口讨饶,“李太公,我是一时糊涂,真的知道错了。要不,我给铁头他二婶鞠躬认个错,希望弟妹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
嚯,一句一时糊涂便想了事啊?想得美!
比演技是吗?笑话,比演得烂这一点,我从没输过。
杨初意忙捂头踉跄几步,神情痛苦道:“我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到现在都没过过一天松快日子,这会头突然疼得厉害,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下病根。“
“想来倒是我错了,我这就撑着身子去拦住赖大,到县太爷面前说我不告了,死在公堂上也要替嫂子你求情!”
春娘抽了抽嘴角,几次抽搐后终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偏方至诚兄妹三人都当了真,围在她身边嘘寒问暖担心个不停。
方老太气愤大喊:“贱人,你装什么装!”
李太公直接将手上的水朝方老太水泼了过去,浇了她一脸,呵斥道:“王氏,有谁装得过你!装模作样引得方小子娶进门,新媳妇一进门就成了个泼妇!孩子生了不养,养了不教,现在还有脸在这里闹,哪家妇人像你这样愚蠢!”
方老爹曾经也是个清脆爽快的好瓜,枝头高高挂,哪知却配错了花。
虽也曾揽家中大权,管妻又教子,无奈日子清贫事事需亲身,又逢父母接连阴阳隔。风雨侵害无人解其苦闷,终是泄了力气,败了精神,高山滚落去了魂。
王氏徒有眉眼,心眼却好似一根针,凡事掐尖要强更言语刺人,错处不服更不改,以至于和男人离了心,一家子鸡飞狗跳的过活。
成了寡妇她也曾悔过,只是一转身又觉是自己命苦男人命短,皆因自己嫁错了人。
此后一心捧着嘴甜哄她的长子方至孝,无视相貌性格像极男人的二子方至诚,更别提毒五日出生的方至磊了。
至于两个女儿嘛,王氏从来没给过她们好脸色。
李太公和方至诚爷爷曾经很是聊得来,对方老爹也很是喜欢,哪知两人都是不长命的,再看其子孙闹出的事,那气便不打一处来。
方老太竟委屈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这惹得李太公更是厌烦,“要哭去方家祖宗面前哭去,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嚎丧!你既糊涂以后就别管事,你跟着老大过,有事叫他出来说话!”
李村正看自己老爹气得胡子都歪了,忙上前给他顺气,叫他保重身体,不值得跟个无知妇人动气。
方至孝没法再躲在女人身后,赶忙上前道歉:“太爷,您消消气,我知道怎么做的了。”
老人家教训晚辈哪能三两句就过瘾的,李太公对着方至孝又是好一顿骂。
说他一遇事便嘴似葫芦身似柱,全靠妇人狡辩来维护。婆娘心歹毒还扮贤妇,老娘满地撒泼管不住,简直是废物!
方至孝绷着脸不敢分辨,方老太见儿子被骂,气急想回嘴,被村里几个大力的婶婆擒住不准她开口。
不然有她搅局,指不定事情越发难办呢。
李太公说得口干舌燥之时,眼前突然出现一碗水,转头一看,竟是头上脸上挨了巴掌,身上挨了几锄头的方至诚。
李太公接过水,又摸了摸他一条手臂,觉得都是骨架子,那气又窜上心头,指着人又骂道:“说来说去你们就是犯了案不想担责,我说了那么多也不见你们表个态。行了行了,断什么亲,大寿,去,你亲自带了他们两个去投案,别留这样的人在村里!”
李村正忙不迭应下来,“带带带,爹您别生气,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春娘扑通一下跪在李太公面前,“李太公,我不想坐牢,您说要怎么做,我都听您的!”
围观村民看得分明,纷纷七嘴八舌出主意。
“说来说去不就是钱吗?你们不想坐牢便拿钱出来给杨氏断亲,换句话说,方老太签了断亲书,那钱不叫你们出不就成了嘛。”
“那老货没拿到钱能愿意签?”
“嗨,不愿意签就是等于送她儿子儿媳去吃牢饭呗,这么一对比她还是非要钱的话,那真是太狠心了。”
“欸,你们发现了没有,要是方至孝两夫妻说服方老太不要钱,直接签断亲书的话他们俩一点亏都没吃,昨天被几个衙差毒打一顿算他们自找的。”
“不就是啰,没出事啊她就嫌弃至诚至磊命硬克人,这一有钱收啊,那就什么都不嫌了!”
“生下来,遭虐待,捡到宝,滚出去。哎呀,财宝变牢饭!先嫁祸,后撒泼,有钱途,快回来。我好了,诚惠一百三十两,谢谢。”
“哈哈哈。”
方老太被人擒住还不服气的呜呜乱叫想挣脱辩驳,方至孝两夫妻则是臊红了脖子铁青了脸。
为顾全脸面,方至孝终是恭敬请李村正写下断亲书来,一式三份,双方各一份,还有一份放在李村正那,这是杨初意要求的。
一切都解决得很圆满,除了李太公临回家时对杨初意不满的轻哼了一声。
到底不满她什么呢?
不满她演技差?
还是不满她看见断亲书时发现自己竟然看不懂凤藻国的字而突变文盲时,不由得惊呼的那一声?
杨初意点点头,觉得肯定是这样,于是叫小磊去村正家送两块魔芋豆腐表示歉意。
一身伤的方至诚似乎魔怔了,捧起地上的泥土对着被方老太锄得坑坑洼洼的土墙无望的补了又补,明知补不上还拼了命的用手堵着不放。
也许,他要补的不是这泥墙,而是他那被亲人伤得坑坑洼洼的一颗心。
方老爹死了六年,他便过了六年这样的生活,他也不过才二十岁,也难怪他会如此了。
杨初意走到他旁边蹲下,拉了一下他手,发现拉不动,只得用力掰开,然后对着他通红的眼睛说道:“有些东西是补不好的,有决心便推倒重建!有些人是不用放在心上的,感情要留给真正关心你的人!”
“还有,吃亏不是福,忍气吞声更不是,但先苦后甜是!我告诉你啊,你这辈子的苦已经吃完了,以后生活惨得只剩下甜了。走,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