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人造的风暴,终究来得快,去得也快。
缺少源源不断的能量输入,这场突然产生的风暴,在肆虐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终于慢慢消失了。
当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散去,覆盖天地的大雪终于停止时,卡尔文号航母上,像是经历了一个昼夜的美国海军士兵,拼命撞开了被冰封住的舱门,爬上了被积雪和寒冰覆盖了数尺高的甲板上,他们都惊呆了。
眼前,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无尽白色,厚厚的积雪掩盖之下,他们只能看到远方近乎平坦的白色平原,但近处看去,十多米高的海浪,还保持着奔涌的形状,就已经被冻结住了。
所有肉眼可见的地方,都被冰雪覆盖着,甲板和船体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壳,像是被包裹在了琥珀里面,在刚刚出现的太阳光下,反射着银色的光芒。
在舰船的武器、雷达、天线上,结上了厚厚的冰雪,因为寒风的吹拂,那些冰雪被拉长成了尖锐锋利的冰凌,像是飘扬的旗帜一样,向一侧撕扯着,如同魔鬼张开了狰狞的爪牙。
再向远方看去,一艘艘的军舰,散落在高高低低的冻结海浪之间,像是一个个已经被冰封了的棺材,看不到丝毫的生机。
此时此刻,发动机还运转着的,大概也就只有两艘核动力的航母了,即便是两艘航母,输电线路也有部分受损,并不是所有的船舱里都还在运转。
很快,在卡尔文号航母上,一队队的士兵被组织起来,他们艰难地爬上了冰雪覆盖的舰桥顶部,妄图敲碎厚厚的冰壳,解放那些被冰冻住的天线。
但这些坚冰,坚硬如铁,不论是人还是工具,只要接触十多秒钟时间,就会被冻结在上面。
穿着衣服还好,可以强行撕扯下来,但如果是皮肤接触在上面,撕扯下来时,就已经是一片血淋淋的伤口。
还有一些人,在忙着联络其他的船只。
虽然大部分的船只看起来像是已经被冰封了的棺材,但毕竟现代船只的船体非常坚韧,虽然部分船体被挤压变形,但是大部分的船只内部还能维持基本的生存环境。
虽然船只的外部天线等大多受损,好在他们还有一些手持设备,甚至有些船只需要用到公共频道联络。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不论是附近飞过的船只,还是飞行器,又或者是附近的国家,都接收到了不同的求救信号。
在这片区域的东北部,海面哗啦啦啦响了起来,然后一条大黑鱼,慢慢从海水之中浮出来。
这是巴尔的摩号。
在离开了海上龙宫之后,一刻也没有停留,全速赶往北约联合舰队军演地点的巴尔的摩号,是被暴风雪带来的噪声和搅动海水的巨浪所惊动的。
在潜入水下躲避风暴两个多小时之后,巴尔的摩终于从水下浮出了水面。
随后他们就看到了卫星呈现的图像。
通过卫星看下去,在英国北方、冰岛东方、挪威西方大概中心的区域,方圆两百多公里的区域,海面已经被完全冻结。
而在原来谷小白冻结的那百多公里的区域,此时冰层已经厚达十数米乃至数十米,简直就已经变成了冰川。
通过原来舰队所在的定位,找到了被冻结在冰层里的北约舰队,大部分军舰都呈现出了不同程度的倾覆,有几艘比较小的军舰,已经半截被冻结在了海冰里。
不,这不是浮冰,这是一片冰原,一片大海之上的新大陆。
初步估计,这片冰川大概有270平方公里。
如此巨大的冰川,已经超越了南极附近的A68a冰川,成为人类公共区域之中漂浮的最大冰川。
而这块冰川,竟然是在短短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内所形成的。
虽然它远没有那些存在了几千几万年的冰川一般冰冻得那么结实,或许也没有那么难以融化,但是如此巨大的冰川,即便是一刻不停的快速融化,怕是也要用几个月时间才能完全消解。
更别说,现在它还在比较冰冷的海域,融化速度极慢。
此时,全世界已经被震惊了。
网络上,电视上,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新闻肆虐。
客观的,不客观的,耸人听闻的,博人眼球的,真实的,虚假的,各种各样的消息流传。
“突如其来的冰雪暴袭击北约联合舰队,舰队已经全军覆没!”
“上帝之怒,上帝降下了灭世的冰雪,北约军队终于遭到了报应!”
“全球变暖是一个骗局!极寒低温袭击英国北部海域,上千公里的海面再次冻结!”
即便是在这些消息里,有一个消息看起来简直也是最假的,最不真实的。
“卡尔文号航母幸存战斗机在英国北部紧急降落,幸存飞行员:这场风暴是谷小白召唤的,我们遭受了气象武器攻击!”
英国北部,一座空军机场里,惊魂甫定的F-35C飞行员杰拉多·诺克斯面色煞白地对几名记者讲诉着自己的遭遇。
“是的,我亲眼看到的,谷小白乘坐着他的飞剑,就在暴风眼之中,他像是逗引自己养的小狗一样,操纵着风暴!他指哪儿,风暴就去往那儿!天哪,我当时完全惊呆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上帝啊……”
在他的面前,一名英国的记者神色古怪道:“先生,恕我直言,您现在是不是还清醒?我们知道,飞行员因为压力极大,飞行时间极长,所以经常需要一些药物辅助……”
“我特么的没嗑药,我非常清醒,我可以为我所说的一切负责!就是谷小白,就是他,他掌握了气象武器!”杰拉多激动地站了起来,比划着:“他站在一架雪白的飞剑上,身穿白色的背负式飞行器,手中拿着一把剑,是的一把剑!虽然当时我们速度非常快,但是我们恰好同向飞行,他的剑就像是魔棒一样,可以喷出冰冷的气体……啊,谷小白他该不会是一名巫师吧!”
旁边大家的表情就更加奇怪了。
有几个记者已经示意身边的摄影师不要再拍了。
“我发誓,我真的看到了!就是谷小白!”杰拉多看向了旁边一名黑人记者:“这位先生,你是来自美国的记者吧,请你相信我,我以我一名海军授勋飞行员的名誉发誓!”
“我懂得的,先生,我懂得!”这名黑人记者认真地点头,“您一定是遭受了巨大的精神打击,所以您现在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没有关系的先生,您遭遇到了所有人都可能遇到的事情,感谢您为美利坚的服务……”
杰拉多简直要抓狂了。
他转身看向了身边,异常沉默的马科,道:“马科,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我们是真的遇到了这一切,对不对?”
马科对杰拉多道:“兄弟,你还记得,当初我告诉你我的遭遇时,你说什么吗?”
杰拉多突然愣住了。
是的,当初马科说自己的遭遇的时候,他们难道不是也曾经嘲笑过他吗?
有人说马科精神压力太大了,有人说马科是因为磕了药不太清醒,有人说马科是因为自己出现了失误,所以编造了谎言,将自己的失误归咎于谷小白。
但就是没有人相信,马科真的被谷小白用一只脚踩碎了风挡玻璃,完全是死里逃生。
“所以,相信我,就算是我告诉他们我见到了,他们也不会相信的,他们只会带我们去看该死的心理医生,然后想办法摆脱我们,还不给我们该有的补偿……”马科摇头道:“兄弟,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闭嘴吧,你再坚持下去,只会变成他们的笑话。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自己的话,你会相信你自己说过的话吗?”
杰拉多完全呆住了。
许久之后,他转身看向了身后的那些记者们,那些记者们神色各异,显然,他们对杰拉多所说事实,接受程度恐怕并不相同。
他们绝对会把这件事写成新闻,但绝对不会按照杰拉多的想法去写,而是会把杰拉多塑造成一个可悲,甚至可笑的,被吓破了胆的,精神错乱的飞行员。
至于他们看到的真相,又有谁能够证明呢?
这世界上,真相从来都不会传播,只会被掩盖。
那名黑人记者还兴致勃勃地问杰拉多道:“先生,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杰拉多慢慢摇了摇头。
黑人记者点了点头,道:“感谢您的信息,以及再次感谢您对美利坚的服务……”
不到两个小时之后,黑人记者已经写完了一篇报道,发表在了自己的专栏里。
“《新的黄色灾祸?是什么逼疯了一名美军授勋飞行员》,署名罗尔斯。”
在这篇文章里,他写道:“虽然事实证明,这位授勋飞行员精神真的错乱了,但这也让我们不得不反思,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他的精神错乱。谷小白,一名来自东方的未成年人,凭借自己的运气成了新一代的年轻人偶像,也凭借包装和炒作,成了所谓的天才少年,在他的背后,有大量的科研人员,在他的光芒掩盖之下,默默的发展着,已经发展成了可怕的势力,无论我们是否承认,至少他们对一线的战斗人员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压力,这不,又有一名飞行员因为这种压力而精神错乱……来自东方的威胁,已经不能再忽视了,我们需要重视起来,真正以雷霆的力量,把他们打压下去。我不止一次地向社会和政府呼吁过,我们应该封杀谷小白,封杀他的所有消息……”
海上龙宫里,“谷氏全羊火锅”餐桌上,前美国记者,现在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被美国情报机构追杀的怀尔德,打开笔记本,看着之前属于自己的专栏,更新了新的文章。
这个曾经名为“怀尔德说”的专栏,现在已经改名为“罗尔斯说”,在怀尔德失踪之后,他那个好吃懒做,吃不了苦也没新闻敏感性,更懒得深度调研,开局一张图,其他全靠编的同事兼下属罗尔斯,已经成了美联社的重要记者,深得总部的器重。
怀尔德虽然不敢离开海上龙宫,但是他在网络上却没有太多的禁忌,因为他知道,这世界上怕是没有人能够突破到海上龙宫,在谷小白的父母眼皮子底下杀了自己。
就算是有人能做到,也没有谁敢这么干。
所以,他可以透过网络看到,自己这个在美联社供职了快四十年的超级资深记者的离开,对美联社来说,似乎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
他们甚至还可以说是松了一口气,那感觉就像是挤掉了一个粉刺一般,迫不及待地就拿东西,把他离开之后留下的痕迹抹平了。
而此时,他看着这章由接替自己的人写的,毫无力度,老生常谈的文章,只觉得可悲又可笑。
真相当然不是这样。
虽然怀尔德也不敢相信,但他知道,谷小白真的可能做到这一点。
虽然他不知道谷小白的行踪,但是谷氏全羊火锅是谷小白最亲密的朋友与下属们经常聚会的地点,他们在这里聊天并没有避讳怀尔德。
毕竟,一个永远不能离开海上龙宫,也永远不能回去自己家的人,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即便如此,怀尔德也经常从睡梦中惊醒,因为怀尔德也经常会看到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胖子,用脸上堆着笑,却毫无笑意的眼神,冷冰冰地看着他。
似乎在琢磨着,什么时候把他的尸体丢进冰冷的海水里。
即便如此,本着一名记者的新闻敏感性,怀尔德还是不断地搜集着自己的信息。
而罗尔斯和他的新闻,就像是一个不懂现代科技的土族人,为了让自己的族人害怕现代的军队,告诉他们:“那些人手中的武器,可以发出巨大的声响,哎呀吓死人了,离他们远点,不然一不小心就会变聋”一样可笑。
明明他们手中的武器,真正可怕的地方,完全不是声响。
简直是滑稽。
“老桑,来客人了,忙起来。”怀尔德沉思之中,那边谷平喊道。
来吃饭的是郝凡柏,怀尔德合起了笔记本,忙活了起来。
等到菜上齐了,怀尔德来到了郝凡柏的身边,对郝凡柏道:“郝先生,我想知道,您需不需要一个负责向西方世界宣传的宣传主管。”
“你不是个记者吗?你还懂娱乐类的宣传?”郝凡柏一愣。
“我之前没接触过娱乐类的宣传,但我懂西方的舆论环境。”怀尔德道。
他的表情,格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