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三年多再回到乔家,乔家还是当初的模样。乔锁下车,没有撑伞,站在雪中看着被大雪笼罩的乔宅和院落里积雪结冰的老树,大雪一连下了三天,地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门口的保安已不在,老爷子病逝,乔东南入狱,乔家算是败落下去了,门庭冷落,已经不需要保安了。
乔锁朝着顾柏林摆摆手,然后将自己的行李拿下来,推开乔宅的铁门,走进去。
她看见院子里小房子的屋檐下结了小小的冰棱,今年的冬天真是寒冷啊。乔锁站在院子里,看着冷清的乔家,她以前觉得自己讨厌乔家,因为她无法认同乔家的一切,无法融入进去,可是如今回来,她却异常的感慨,她怀念这里,这里有她和乔谨言所有的回忆。这里有着她的过去。
有佣人看见站在院子里的她,跑出来,有些惊喜地喊道:“四小姐?”
那佣人高声喊道:“四小姐回来了。”
乔宅许是许久没有人来访了,乔锁见佣人这样欢喜,有些不太适应,她将行李交给佣人,低低地问道:“三哥在家吗?”
话音刚落,她便看见了走出来的乔臻,乔臻见她回来有些不可置信,站在门边,俊美的面容透出一丝的呆滞来。
也只是惊了几秒钟,乔臻便反应了过来,让佣人去泡茶,乔锁进了客厅,看着屋内的陈设,和她离开时是一模一样的。
“没有变化,这几年,一切都还是原样,那样,无论你什么时候回来都会感觉自己从未离开过家一样。”乔臻低低地说道。
乔锁看了他一眼,确实都是原来的样子,家吗?以前乔家鼎盛时,她不认同这个家,如今却觉得这里似乎真的就是她的家,无论它是多么的污秽、黑暗、不堪,它是她乔锁的家。
“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乔臻的声音有些沙哑,隐约哽咽。
乔锁上前去,摸着熟悉的沙发,淡淡地说道:“我逃避了这些年,也该是面对现实了。”这些年,她一直在逃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自怨自艾,可是逃来逃去,她累了。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三哥,我曾经以乔家为耻辱,可是这丝毫不能改变我血液里流淌着乔家的血,我终究是要回到这里来的。”
“回来就好。”乔臻微笑着点头,高兴的有些无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说道,“我让佣人去买菜,今儿加餐,要不,小锁,我们出去吃吧。”
乔臻欢喜的有些过头。
“在家里吃吧。”乔锁说道。她提到了家一字。
乔臻点头,又急着让佣人去给她收拾出房间来。
两人吃了午饭,见大雪没有停,便泡了一壶热茶,坐在院子长廊里看雪。
“小锁,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乔臻见她神色平静,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乔谨言守得那么狠,外人都无法接近顾家,怎么突然会放小锁回来了?
乔锁看向乔臻,他脸色透出几分的疲倦来,想必这一场家产争夺战他打的异常辛苦吧。
“乔家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不过那是外人的说法,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乔锁看着他,淡淡地说道。
乔臻见她提到了这件事情,皱了皱眉,没有遮掩,说道:“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丑闻一桩,闹分家闹遗产罢了,没有想到爷爷一辈子要强好面子,死后乔家居然四分五裂,也算是我对不住爷爷,没有守住乔家的家业。”
“你父亲是长子,理应继承大部分遗产,赵晓他们拿走了乔氏和乔家值钱的资产,这场家产争夺战,是顾家在背后支持赵晓的。”乔臻端起热茶,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背后是顾雪诺在支持乔煜他们。”
乔锁皱眉,说道:“顾雪诺那么恨我父亲,怎么可能会支持乔煜拿到乔家的资产?”
乔臻淡笑,说道:“小锁,你想想,乔煜一个4岁大的孩子,赵晓一个只知道奢侈品的女人,乔建不学无术这几人勾搭在一起,谁有那个能力掌管乔氏,他们懂商场吗?乔氏落到他们手中被毁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顾雪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控制他们。顾雪诺这个女人是个难啃的骨头,赵晓找她无异于与虎谋皮。”
“赵晓没有那个本事找到顾雪诺,应该是顾雪诺主动联系的赵晓,不过是狼狈为奸罢了,这样说来,她是不愿意放过我和乔煜了。”既然乔臻说是顾雪诺在背后支持,便八九不离十,只是乔锁有些猜不透,为什么顾雪诺那么执着于过去的恩怨,乔家都成了这样了,还要落井下石,一辈子相互折磨。
乔臻见乔锁这样平静地说来,有些侧目,许久,有些迟疑小心翼翼地问道:“小锁,你这次回来为的是什么?报复顾家吗,还是?”
还是报复乔谨言或者报复他,这些年他们都自以为是地为小锁好,最后都伤害了她。乔锁的突然回归让乔臻很不安,他更加不安的是乔谨言怎么就愿意放手了。
如今乔家四分五裂,小锁却回来了。
乔锁摇头,看着雪花飘落在肩头,飞舞着奔向远处,化为雪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这次回来,不问恩仇。”
不问恩仇。乔臻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然后便有些心惊了,他感觉茶水的热气进入了眼睛,熏得有些难受。小锁居然回到了乔家,告诉他,她不问恩仇了。他内心欢喜,不知如何言语。她原谅他了吧,还是她也原谅了乔谨言?
“我有些不明白。”乔臻沙哑的说道,他不明白小锁为何变化会这么大,她一贯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孩子,性格中大多是隐忍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勇敢了起来。一个人要用怎样的勇气来包容过去所有的伤害,不问恩仇来。
乔锁见他有些不可置信,垂眼,看着青花白底的茶杯,微微一笑,说道:“三哥,如果你知道自己长久以来坚持的东西是正确的,那么再多的伤害都是可以容忍的。所谓的不可原谅,不过是时间不够长,内心不够强大,这世间除了生死,没有过不去的坎。”
她近十年的时光里,都是依靠着乔谨言而活,乔谨言爱她,可是他不懂怎么爱一个人,他将她保护的太好,以至于从来不告诉她,外面的风雨。他们的爱扭曲了,才会多年兜兜转转最终分离。他们相爱,就足够了,其他的恩怨情仇和伤害过往不究。她,选择包容,放过自己也放过所有人。
她曾经以为自己错爱,一生尽毁,可乔谨言爱的比她还要艰难,她便觉得自己多年坚持并不是一件荒唐的事情,无论结局如何,她都有了继续勇敢生活的勇气。
她要试着强大起来,她再也不能依靠任何人,她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乔家不能败。”乔锁看向乔臻,一字一顿地说道,“乔家还有你和我,以后还有乔安,这里是我们的根基。”
乔臻见她坚定的模样,长久以来的压抑和苦楚突然之间有些宣泄的地方,他站起身来,有些激动地在长廊里走来走去,他向来是不爱将这些身外之物放在眼中的,当年跟乔谨言争夺也不过是为了小锁,小锁一走,他便失去了方向感,苦苦地背着乔家这个岌岌可危的重担,苦不堪言,可如今小锁回来了,说要和他一起承担起乔家的责任来,乔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这一刻他才深刻地感觉到他们体内流着相同的血,他们是血脉至亲,以前的那所谓的情感倒是显得有些狭隘了。他爱小锁,可已经分不清是爱情还是亲情。他更爱现在的乔锁。
“小锁,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乔臻停下脚步,看着她,笑道,“其实早在四年前我便将乔氏的一些资产转移,一直在进行海外投资,乔煜就算拿到了乔氏,也不过是一个空壳子,我们还是有资本的。”
所以对于遗产争夺战,就算乔臻失败了,也没有表现得过多的急躁。当年他设局设计乔谨言和小锁时,早就留有了后手们不想乔谨言后来见小锁入狱,心中悲痛,将乔氏又甩给了他,一怒为红颜,乔谨言倒是视金钱为粪土。
“乔氏还是要拿回来,祖上的基业丢不得,如果它坏了,我们要修,它病了,我们要治,它黑了,我们要洗白。”乔锁淡淡地说道,“我要入主乔氏,我也是乔东南的女儿,我有资格继承家业。”
乔臻看着她,笑着点头,说道:“好,小锁,我们会重振乔家的。”
乔锁抛下了豪言壮语,开始了每天忙碌的生活,然后事情却并没有想象中的一帆风顺,乔氏是个烂摊子,就算是个烂摊子她想要接手也是有些困难的。
乔谨言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她想乔安时,顾柏林就会带着乔安来看她,乔安偶尔在乔家住几天,异常地黏着她。年关将近的时候,一直处在风尖浪口的顾家又爆出了一桩事情。
乔谨言和凌婉离婚了。
顾家处理这些事情历来是低调的,可这一桩事情却闹得有些人尽皆知。两个当事人都消失在世人的眼光中。
乔锁看到新闻时,打电话给顾柏林,顾柏林说乔谨言不在国内,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她有些唏嘘,他们分开后,大哥却离婚了,世事总是叫人猜不透。
这桩新闻爆出来后,乔锁没有过多地关注,直到凌婉打来电话,说想见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