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锁看着面前神情疏离的乔谨言,看着他茶色瞳孔里切切实实的陌生,这才意识到乔谨言真的不记得她了,不记得他们之间的那些过往。
“大哥,我知道你失忆前所有的事情。”她目光盈盈,透出一丝的哀伤来,不知道该如何说,总不能冲上去说他们相爱多年,顾家不会承认,而且可能会适得其反。
乔谨言皱了皱眉,说道:“我失忆的事情很多人知道,你不是第一个。”乔谨言说完,眼中闪过一丝的讥讽,转身就走。
乔锁愣在原地,有些失魂落魄,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突然之间有些恍惚感,眼前这个跟大哥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真的还是记忆里的乔谨言吗?
她后退一步,靠在墙壁上,感觉手脚冰凉,她可以不知廉耻地一次一次地贴上去,可是如果他始终想不起过去的事情,那该怎么办?他们之间的那些过往便只能由她一个人来回忆吗?
“他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徐枳壳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背后,淡淡地说道,“乔小姐还是别做无谓功的好,顾家的人骨子里的执拗和封闭你无法想象。”
乔锁转身,看向这个穿着白色棉麻宽幅唐装的中年男子,他转着手中的佛珠淡淡地朝着她微笑。
“徐先生似乎对顾家人了解很深。”乔锁知晓他大概是听到了自己跟乔谨言说的话,深呼吸,抬眼笑道:“我不会放弃的。”
徐枳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我在一周后开个人画展,乔小姐要是感兴趣可以来画展。我会让人送请帖去贵府。”
乔锁有些受宠若惊,夏侯说他的画展是半封闭式的,不对外开放,只邀请特定的人。
“我不懂画。”乔锁淡淡地说道,“谢谢徐先生,我今日所来为的也是我大哥。”
徐枳壳点头,说道:“什么是画?懂情感才懂画,懂生活才懂画,我不愿意将我的画作展示给无谓的人就是那些人根本就不懂情感,白白糟蹋了我的画。”徐枳壳说的有些偏激,“想来,并非大多数人能达到那种层次。”
天才总是孤独自傲的,乔锁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她看着眼前这个气质忧郁、有些孤绝的画家,想到了什么,淡淡地说道:“我能不能问您一个很冒昧的问题?”
“说——”
“徐先生认识顾妍吗?”
徐枳壳听到这个名字瞳孔微微一缩,看向乔锁,声音冷了几分:“你年纪这般小,也知道小妍吗?”
“顾妍当年嫁的人是我父亲。”乔锁淡淡地说开。
徐枳壳闻言,陡然间叹气,他深呼吸,自言自语道:“我早该想到,你姓乔,喊乔谨言大哥,她嫁的人也姓乔。”
“老师,晚宴要开始了。”徐枳壳的学生上楼来提醒他。
徐枳壳灼灼地盯了乔锁一眼,说道:“我有些事情想询问乔小姐,不知道乔小姐有没有时间一叙?”
乔锁点头,说道:“我晚宴后会留下来。”
徐枳壳点头,匆匆下楼去招呼客人。
乔锁跟着下楼,她下来时乔谨言已经离开了,夏侯走到身边来询问着,她摇了摇头,乔谨言是真的失忆了,这是最坏的结果,她已经预料到了,不过总算是看见了他,确定了他无事,也不算是无功而返。
徐枳壳上台去开始了晚宴。乔锁和夏侯找了地方等着晚宴结束。
她必须跟徐枳壳好好谈谈,了解一些顾家的事情,至于大哥,她目光微微雪亮,大哥既然对徐枳壳的画耿耿于怀,此次谈话破裂,肯定会有下一次,他们还会再见面的。徐枳壳的晚宴算是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聚在一起交流接触一下。
品酒,自助用餐,交谈,气氛很是不错。
乔锁并没有等很久,徐枳壳忙完后便走了过来,给了她一份请帖,说道:“我画展那一日,乔谨言应该会出现。”
乔锁握着手中的请帖,道谢道:“谢谢,徐先生的知名作《陨》画的就是顾妍吗?”
徐枳壳点头,提起顾妍似乎情绪有些不稳,他坐下来,有些伤感地问道:“小妍在乔家那几年过的好吗?”
乔锁是没有见过顾妍的,也根本不知道顾妍过的好不好。她斟酌地说道:“大夫人身体不好,嫁到乔家没几年就病逝了,据说是心脏病,当时顾雪诺在场,我父亲是不在场的。”
她有意将话题转到顾雪诺的身上,继续说道:“大夫人生前有很多遗物,大哥离开乔家的时候都尽数搬走了,我手边只有一卷日记,不过大夫人生前在乔家的天台上建了一座小阁楼,里面有很多的画作和一些旧物,徐先生如果感兴趣可以去乔家一观。”
乔锁想起乔谨言说的日记,他大约听顾家人提到拿来作为谈判的筹码,却不知道那本日记其实是在她的手上,她当年从大哥的书房里拿出来后一直没有交还。
徐枳壳听乔锁这样说来有些欢喜激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只握拳说道:“谢谢,我晚上可以去看看吗?”
这话一出来他便意识到今儿实在是太晚了,便改口道:“明天吧,不知道乔小姐有没有空。”
乔锁点头,说道:“无妨,徐先生直接去乔宅就好。”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乔锁问了问一些顾家的事情,徐枳壳似乎有些忌讳,没有多说什么,乔锁看问不出什么来,便点头起身告辞。
出了徐家,夏侯开车送她回去,见乔锁心情低落,安慰道:“小锁,慢慢来,总会有办法的。”
乔锁点了点头,冲着他微微一笑,再苦再难也是要慢慢来的。
顾家
乔谨言从徐枳壳家出来后,径自回了顾家,老爷子等人都在家,乔谨言车祸一事让老爷子也没有继续呆祖宅那边,而是留在了家里。
“大哥,徐枳壳怎么说?”顾柏林见他回来,赶紧问道。
“不同意。他坚持展出姨母的那幅画作。”乔谨言淡淡地说道。
“荒唐——”老爷子坐在客厅里,闻言敲了敲拐杖,微怒地说道,“就算砸了画展也不能让他把小妍的画展示出来。”
顾柏林看了眼动怒的爷爷,若是一般的画作也就算了,可徐枳壳的那幅《陨》尺寸极大,可以算是姨母的半裸画作,顾家也是有头有脸的,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这事我会继续找徐枳壳谈条件。”乔谨言淡淡地说道,没有任何的情绪。
老爷子点头,笑道:“辛苦你了,你先找徐枳壳,实在不行老头子也要见他一见。”
乔谨言点头,老爷子起身去休息,顾雪诺不在,顾柏林见乔谨言处理好事情直接上楼去休息,有些迟疑,喊了一句:“大哥,你这些天有想起什么来吗?”
乔谨言闻声停下脚步,兄弟两坐在壁炉前,煮了两杯咖啡。
“记得不太清楚,只隐约记得小时候的事情,长大点的就记不住了。”乔谨言的记忆只停留在顾妍从海外归来,至于后来过继给乔家以及这些年发生的一切都记不太清楚了。
顾柏林闻言暗暗叹息,姨母回来后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那时候母亲才开始偏激导致大哥自闭,大哥也只记得年幼时无忧无虑的生活。他也不知道乔谨言遗忘这一切是好还是坏。
以前的大哥爱的很苦,可是偶尔说起乔锁和以后的生活总是面带微笑,目光雪亮隐有光芒,可如今的大哥没有任何的情感,就连看小烨也很是陌生,眼中也是一潭死寂,就如同一个为家族做牛做马的机器人,他不喜欢现在的大哥。
大哥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该为家族牺牲一切。
“今天我遇见了一个很奇怪的女人,喊我大哥。”乔谨言想起在徐家遇见的那个女子,那女子长得很漂亮,漂亮的女人他见得多了,可是那个叫做乔锁的女人看着他时和其他人不一样,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一样,让他的心莫名地阴霾。
她很惊慌,很无措,他离开时面无表情,也许她会很难过,会跑到小角落里躲起来偷偷地哭。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个念头,可是这个女人让他有种怪异感。他不希望看见她哭。
顾柏林闻言大吃一惊,叫道:“你遇见了乔锁?”
乔谨言目光一深,淡淡地说道:“你也知道她?”
顾柏林暗暗苦笑,他知道大哥虽然失忆了,但是敏锐度只怕比以前还厉害,只得半真半假地说道:“当然认识,不过乔锁名声不太好,很喜欢大哥,以前还倒追过你,大哥不记得她了?”顾柏林看着乔谨言的脸色,继续说道,“她是乔家人,姨母当年嫁的就是乔家,所以你们也是认识的,只是她后来因为乔氏的商业犯罪案坐了三年牢,很久没有来往了。”
对于过去的事情,顾家人简单地淡化了,只说乔谨言在乔家住过几年,离婚领养了一个孩子,其他的能不说便不说,为了不刺激乔谨言,顾家人几乎连乔家都不提,不过乔谨言似乎也没有对自己的过去产生好奇,性情比以前还要淡漠,也不见他跟小烨亲近,让人很是诧异。
顾柏林根本就猜不透大哥心里的想法,感觉大哥的自闭似乎比小时候还要严重,他在顾家几乎是不怎么和他交流,每天忙自己的事情,作息时间精确到每一分每一秒。
坐牢?乔谨言闻言不知为何内心猛然有了一种窒息感,那个纤细清瘦的女子坐了三年牢吗?她居然吃了那样的苦,莫怪眉眼间总是有些细碎的破碎感,让人看了有些心疼。
“乔锁有没有跟大哥说什么?”会不会说乔安的事情,顾柏林有些忐忑,乔锁的事情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他直觉根本就瞒不住,可母亲态度坚定,爷爷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形势自然发展,他夹在中间作为知情人是左右为难。
如今是拖一时算一时,顾柏林暗暗叹气,谁知道大哥会不会什么时候就想起过去的事情来,这事估计还有些闹腾呢。
“我以为她和以前的那些接近我的女人一样,打发了她走。”乔谨言淡淡地皱眉,乔家,乔锁,阿锁,他低低地咀嚼着这个名字,感觉那两个字如同清风一样拂过他的心头,带来一丝的暗痛和欢喜。
他隐约做梦,梦里总是有个模糊的女子喊着他,他却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大哥,夜深了,早些休息吧。”顾柏林见话题说到了乔锁身上,有些落荒而逃。
乔谨言看着他有些闪躲的神情,皱了皱眉头,他一贯对顾家以外的任何事情不上心,可这一次突然对过去的事情有了一丝的兴趣,他觉得那个女人的眼中似乎藏了很多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