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凄迷,远处灯火明亮,有烟火升空绽放,落下细碎的光彩。乔谨言看了看湖畔的晚宴,攫住了她的手,淡淡地说道:“阿锁,走吧,他们都在等着我们呢。”
他的掌心用力,如钢铁版不可撼动。乔锁被他一路拽着走向晚宴。细跟的高跟鞋磨得她的脚有些生疼,她抬眼看着夜色中乔谨言的侧脸,白皙、五官完美、轮廓分明,她跟着他有些麻木地走着,两人渐渐走到众人聚集的地方。
宾客中有人看见乔谨言都客气地上前来打招呼。
乔谨言礼貌微笑,带着乔锁一路向老爷子处走去。
老爷子所在的主桌在湖泊前的广场正中央的古牌楼前,据说顾家的这处庄园乃是明代传承下来的,庄园内还保存有古色古香的古代建筑,到了改革开放时期,顾家买下了附近的地皮进行了扩建。这庄园也被列为了文化遗产。老爷子的寿宴放在了这里,可谓是满面荣光。
一些政商两界的大佬们都与老爷子在一处,乔谨言上前去,淡淡地说道:“爷爷,差不多可以开席了。”
老爷子点了点头,在人头涌动的湖畔请大家就坐。
乔家人都聚齐了。
乔锁在众人的恭喜和欢笑声看向高坐正堂的老爷子,老爷子今儿穿的很是喜庆,一身唐装,脖子上挂着长串的佛珠,笑得满脸皱纹透出几分的苍老来。
乔家子嗣都是要上前去祝寿的,这也是重要的一个环节,今儿老爷子会借着寿辰把她介绍为外人。
一轮一轮地敬茶祝寿,乔锁年纪最小,是最后一个。
她依照着前面的做法,接过佣人递上来的茶水,跪在老爷子面前,敬茶祝寿。
老爷子乐呵呵地接过她的茶喝了一口,扶她起来,算是为她正名了。
祝寿的环节结束,众人便问起了乔锁的身份,老爷子一一解答,只说是养在国外多年,今年才回来,是唯一的孙女,之前种种算是掀过不提。
众人都呵呵一笑,对乔家之前乌烟瘴气的事情不提,对乔锁赞善了几句,很快就开始了晚宴。
因乔家是主场,所来宾客基本都是围着乔家转的,也有是借助老爷子寿宴来扩展自己的交际圈的,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乔锁敬茶之后,凌婉便上前来带着她坐到了偏桌。
乔锁见凌婉为她挡掉诸多的问题,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应对自如,一副大家媳妇风范,不禁有些自愧不如。这些她都是做不来的。她如今越发地惊觉自己虽然是乔家人,但是从小生活在江南小镇,回到乔家后过的又是剑走偏锋的生活,性格已定,根本无法融入这样的权贵圈子。她不喜欢谈论时尚、服装展、奢侈品,过不惯铺张浪费的生活,她喜欢自然、棉麻、低碳、平淡的生活。她感受到了阶级的划分那样的明显。
乔家尚且如此,顾家那样的望族自然是更不用说。乔锁垂下眼,听着众人对她虚以委蛇,只觉得坐的浑身难受。
凌婉见她一直不说话,低低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乔锁摇头,说道:“大嫂,谢谢你。”
她第一次喊凌婉大嫂,凌婉闻言愣住,有些不太明白乔锁突然之间向她道谢。
她已经彻底地想通了,打算放手。
凌婉用一言一行来告诉她,她是最适合乔谨言的女人。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是喜欢一样东西就一定要占为己有。爱是克制,她和乔谨言倘若在一起往后大约会经历更多的痛苦,不如就此放手。
她爱他,却不打算拥有他了,她深切地认识到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不是爱情就能够去填补的,身份、地位、从小生活环境以及家族,他们之间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乔锁握住凌婉的手,微微一笑,内心抽疼的厉害,她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却依旧难受得厉害。
“嫂子,我难受。”她的脸色苍白起来,声音都透出了一丝的虚弱来。
凌婉以为她突然病了,对着众人说了一套说辞便扶着她起来,不引人注意地走到人群外,低低地说道:“难受吗?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乔锁摇了摇头,按着自己的胃,坐到了一边,她感觉疼的喘不过气来,周遭的一切都不想理会。那些纷涌的笑声和喧哗声渐渐荡去不见,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在她的世界里变成了黑白两色。
四野俱寂,她想起了夏夜的时候,她和乔谨言并排坐在乔家的顶楼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她顽劣,把脚上的鞋子丢的远远的,然后光着小脚丫踩在他的脚上,咯咯地笑着。没有了,如今都没有了。
乔锁闭紧双眼,深深地皱起眉头来。她那些荒诞的过去也是该要埋葬起来了。
“乔锁-乔锁-”凌婉摇了摇她,乔锁睁开眼,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
她朝着凌婉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嫂子,我想休息一下,你回去招呼宾客吧。”
凌婉着实不放心,喊来佣人陪着她,再三确定她没事,这才离开去招呼宾客。
乔锁按着胃,不知道是心疼还是胃疼,只是疼的浑身冒汗,她在人群里找着什么,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然后看见了笑嘻嘻的一张面孔,她看着他走出人群,站在她面前,摸着她的脑袋,笑道:“第三次捡到你了。小锁,你答应要做的宠物的。”
乔锁看着他很是雅痞地笑着,突然之间就哭了出来。为什么她看见的人会是他,为什么她和乔谨言都要生在乔家,为什么他们是兄妹?
这一哭闹得夏侯脸色微变,有些无措地说道:“你别哭呀,要是实在不愿意,就算了。要不你不做我的宠物,做我的女朋友吧。”
乔锁摇了摇头,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抱着他的胳膊低低地压抑地哭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感觉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人了,就在今天。”
夏侯闻言给她擦干泪,看着她,目光微微探究,许久,说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去找爱情——”夏侯微微一笑。
乔锁看着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男人,再看着眼前这锦绣成灰的浮华场面,脱下了自己脚上的高跟鞋,光脚踩在地上,握住了夏侯的手。
再美好的一切,如果不适合,终究是错爱。
夏侯见状,勾唇一笑,朝她眨了眨眼,带着她快速地朝庄园的门口走去。
他们走的飞快,似乎要奔跑起来。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是个勇敢的孩子?”夏侯回过头来,赞赏地说道。
风吹过两人的衣裳,他们奋力奔跑着。
“你是说我跟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走,是这种勇气吗?”乔锁笑道,这一笑,泪水流下来,她大声说道,“这不是我做的最勇敢的事情。”
她做的最勇敢的事情是爱上乔谨言,把那个男人当做了她的一切。
“那你做过最勇敢的事情是什么?”
乔锁没有回答。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湖泊和人群。隔着那样深浓的暗夜,似乎还看见了一道追逐而来的清冷目光。
对不起,大哥,我长大了,我爱你,但是爱并不是占有。
“乔先生在看什么?”有人在耳边笑道。
乔谨言收回目光,掩饰住僵硬的表情,没有任何情绪地一笑,道:“刚刚看见了一只鸟,挣脱了笼子飞了出去。”
“乔先生真会开玩笑。”
乔谨言垂眼,淡漠一笑,将手中的红酒尽数饮尽。他从来不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