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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乡招待所,服务员将他们让进了各自的房间,房间里设施简陋倒也干净,这是宋一鸣特意安排服务员精心清扫的。苏利民和赵来谷一人一个双人间,两张小床,有一台老式彩电;孙玉华自己一个单人间,一张大双人床,彩电是21英寸的平面直角。不过,房间里都没有卫生间,只有一只白色的脸盆,还都磕掉了好多瓷,看上去就像一张幼儿画的世界地图。宋一鸣连连抱歉说,这是神贵乡最好的客房了,请多多担待。等神贵乡借着老龟的机遇发展了,乡里一定盖上一座星级酒店,专门接你们这些有功之臣来住上几天。好了,你们都累了,先歇着,晚上我和钱荣坤乡长一起为你们接风洗尘。

4乡长钱荣坤到别的乡镇开脱贫致富现场会去了,所以直到下午六点才回来,本来东道主已经安排了酒菜,参加会议的人都希望他留下尽兴,但是,宋一鸣一连打了三遍电话硬是将其叫了回来。钱荣坤是全县唯一一名大学生乡镇干部,七年前大学毕业后自愿回到县里工作,很快考上了公务员,并被县委组织部列为重点培养对象。不久,他由乡镇企业局的办事员提升为副科长,第二年又转为科长,然后到一个镇干了三年副镇长,今年年初便来到神贵乡当上了乡长。有好事者根据这个进度推算,他当上副县长乃至县长也不过再有七、八年的工夫了。不过,钱荣坤太年轻,从政经验少,在神贵乡,又不如土生土长的宋一鸣如鱼得水,再加上宋一鸣是一把手,喜欢大权在握,大事小事恨不能都一个人说了算,弄得钱荣坤空怀抱负,没了脾气。他也不是不想与宋一鸣摊牌,讲讲组织原则,后又觉得自己到神贵乡来不过是仕途上的一个跳板,没必要与宋一鸣太较真,如果处不好关系反倒会影响自己的升迁。小不忍则乱大谋,所以,他就忍气吞声,对宋一鸣俯首帖耳,百依百顺了。他也知道,宋一鸣之所以执意叫他回来,是因为他的酒量好,半斤八两的不在话下,是让他来陪酒的。宋一鸣刚查出了糖尿病,据说是三个加号,吓得要死,开始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注重养生了。龟山上发现数百年老龟的事是宋一鸣通过关系找了《水城晚报》社会新闻部的副主任王二虎发的,钱荣坤觉得,宋一鸣借机满腔热情地设计出一揽子振兴神贵乡旅游甚至经济的计划来,是异想天开的事,属于拍脑瓜工程,想想看,一只老龟哪来的这么大的威力?

酒宴设在乡政府旁边的富丽大酒店,店老板是宋一鸣的小姨子,整日花枝招展的像潘金莲站在门口等候西门庆一般。房子是乡政府的,每年三万元的租金,一律以餐费顶账,宋一鸣说这是为了节省乡里的开支。钱荣坤风风火火地闯进雅间的时候,宋一鸣已经带领大家喝了三圈。背对房门的座位空着,是副陪的位置,钱荣坤根本就没坐下,就一脸歉疚地自罚了三杯,撵上了大家的进度。

熟悉孙玉华的人都知道,他也是好酒量,没见过他喝醉过的时候。于是,他就与钱荣坤交杯换盏,各自喝下了半瓶。苏利民和赵来谷都成了看客,心情倒是轻松得很,什么山蝎子了,野兔子了,尽挑生猛的菜往嘴里填。在神贵乡,最盛行的一道菜便是霸王别姬,就是乌龟和土鸡一锅炖,菜刚端上来孙玉华就脸色大变,将手中的筷子叭的声拍在桌子上,连桌上的酒杯都震倒了,并大呼这是作孽。宋一鸣这才意识到犯了孙玉华的禁忌,急忙让服务员把菜端了回去。孙玉华一时兴致全无,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宋一鸣知道,现在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孙玉华,就连干了三杯赔罪,为了取悦孙玉华,就让他讲讲龟文化,对大家进行龟文化扫盲,以后不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孙玉华懒得讲,无精打采的,连说困了要回去睡觉,宴会就这么草草结束,不欢而散。

宋一鸣和钱荣坤将孙玉华送回到了招待所,又都在孙玉华的屋里坐了会儿,尽说些讨孙玉华欢心的话,嘴上就像抹了蜜。但是,孙玉华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地打,宋一鸣只好带着钱荣坤告辞了。马上,苏利民和赵来谷给孙玉华打来了热水,让他洗脸洗脚然后睡觉。孙玉华虽然情绪不佳,仍然没有忘记此行的历史使命,好像市委副书记李康君就拿着鞭子在后面催促着他,就吩咐他们早睡早起,明天上午研究如何开展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