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王这里一片平静,瑶池那壁已经乱作了一团。
“怎么样?穆王还没找到?”阿青急忙询问出去打探回来的人。
所有人齐齐的摇摇头。
“王母娘娘,陛下可是在你的行宫里没见的,你之前说风雪太紧让我们等着消息便是。我们信你是西天娘娘,定然会找回陛下。可是现下雪也晴了,风也停了,这雪更是一连下了五日,陛下还不见踪影,又是怎么解释。要是再不给个说法,可就别怪我们兵戎相见了!”邡岈冷笑道。
阿青立时来了气!
“瞧你那样!你家陛下的腿又没长在我们身上,谁知道他乱跑什么,我们肯帮你们找已是不错了,你还在这里呼来呵去的,兵戎相见就兵戎相见!别真把自己太当回事儿,怕你不曾!”
“阿青!”瑶姬喝住,忙道:“诸位请莫着急,再给我们一日时间,明日此时,我定给你们一个答复。”
“娘娘,娘娘!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了!”瑶姬大喜:“人在哪里,现况如何!”
一听得找到了的话,邡岈之前的种种作态立刻烟消云散,立刻迎了出去要看自家主子的情况。
领头的正而是那当日领他们上山的小童子。后面跟了一众七寸阑干,一条条红艳艳的蛇头扛着穆王过来。
虽说知道这蛇并无危害,那般阵仗也着实吓了邡岈一大跳,赶忙迎上去接过自己的主子又是探鼻息又是把脉的。
“体强身健着呢。”小童高昂着脑袋:“这可是我的爹爹救了他的。”
脸上的骄傲盖也盖不住。
瑶姬看了看有些担心,“那他现在怎么不醒?”
小童看了一眼。
“哦,是他呆在我爹爹的流珠洞里避雪,没有吃食,便吃了洞里的醉朱果,现下吃了太多,醉过去了。”
一番话说完,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之虞立刻谢道:“这几日叨扰娘娘,让娘娘受累了。”
“无妨。”知道无事,瑶姬也放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道。
阿青立时冷笑。“这叨扰不叨扰的原不打紧的,只要没人说那些闲话,这般那般的,便好多了。”
邡岈见状,立刻过来陪笑只管向着瑶姬道。“我这也不是担心陛下嘛,一时心切,还望娘娘见谅不是。”
阿青看不惯那邡岈如此善变的嘴脸,冷冷“哼!”上一声,正要带了瑶姬离开,忽然便听得穆王连连呓语。
“瑶姬……瑶姬……”
阿青一愣。“他在乱说着什么呢!”
一面赶忙看瑶姬的脸色。
邡岈抬头见着瑶姬的脸色并不好看,立刻扶了自家的主子:“陛下醉了,说胡话呢。”
一面便要带他下去。
谁知穆王却是一把抓住了邡岈搀扶的手,口里不住喃喃:“酆花海里,昆仑山下,林林种种,你便都忘了么?”
这般的话语,其余众人虽不明了,但听那穆王的口气也可以预知一二了。
瑶姬猛地一震。“穆王果真是醉的不轻,快扶他走了吧。”
阿青也便立刻扶了瑶姬:“娘娘也累了这几日,我们也回去吧。”
既然避无可避,索性双方都给一个台阶下的好。
许多事情,并不一定要懂,也不一定要去了解。
有些事情,势必要做一些了解。
瑶姬回到瑶池,立刻唤来阿碧。
“那药你可调好了。”
“好了。”
“如此便好。你明日且去给了他们,就让他们走吧。到时你便说我要闭关修炼,不便去送了。”
邡岈冷冷的瞧着送来的那一盒药。
不用打开,也知道那里面是个什么玩意儿。
“谁收下的?”
邡岈冷冷的把眼光一扫。
之虞有些不解。
“好歹是别人的一番心意……”
“什么心意!谁稀罕!要给就给不给拉倒,谁要这么个无甚大用的破玩意儿!我们一路辛辛苦苦的过来,折杀了那么多兄弟,她这算个什么意思!之前告诉你的,你都不当回事么。”
之虞重重的叹了口气。
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着那邡岈揣着那药盒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这如何使得!
至于心里狠狠地骂着邡岈胡闹。
人家那是什么人啊,这人怎么就这么的一根经!
邡岈恨恨的看着迎出来的阿碧,劈头盖脸的就把那盒子朝她脸上扔去。
“你——”
“你什么你!”邡岈想想越觉愤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地里的那些勾当,还以为你们能告上到哪里去,原来也不过摆摆样子给人看罢了。谁知道背地里究竟怎么算计着人的,你也别你你你的,你们那日几个一起在花荫子里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得明白呢。心疼你主子,那你直接说没有就是了,何必拿这么些个东西糊弄我们。陛下险些儿都在你这里出了事!一点点心头血算得了什么,要得了你家主子的命么!”
邡岈正自滔滔不绝,只管按着自己的心思说,丝毫也不避讳。
阿碧也冷了脸,只管冷眼瞧着,看他究竟还要说些什么。
笑话,就你家的主子精贵是命,我们的主子就不是了么。
正才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应付这个冒冒失失的小仆人又不是了自己的礼数时,便骤然被身后响起的一句话吓了个结结实实。
她说。
“你进来吧。”
进来吧。
这语气,这意味,这人!
她怎么会突然到自己房里来!
阿碧顿在当地。
瑶姬歉意的对邡岈笑笑。
“你放心,我会给你和你们陛下一个交代的。”
交代,什么交代,心头血?掌心肉?
阿碧不敢往下想了。
邡岈哼哼唧唧了两声,便被追来的之虞拉了回去。
回到屋里,便见着瑶姬拿了把匕首。
其意不言而喻。
阿碧欲言又止。
“何必……”
“何必讨这个嫌。”瑶姬接道:“原本我也就不甚赞同你的法子。虽说取这心头血对我是有影响,刻在这昆仑,长年累月都是一个样子,又有什么干系呢,如果真能帮得了他,也算是功德一件。”
“是么。”阿碧苦涩的笑笑。
看着那殷红的液体一点一滴的递进那白玉的杯里。
红白交映,触目惊心。
你又何曾知道我的苦。
我这样,只是想护着你。
阿碧是阿碧,阿青阿鸟也只是他们。他们之间,从来都不一样。
然而,这要自己如何给她说呢。
有些事情,不可说。
有些事情说不得。
若是自己一直努力守护的东西,骤然间被人害成这样。
换做是谁,也不会好过。
然而,她尊重她的选择。
“你放心。一切有我。”
这样一句话,虽然瑶姬有些疑惑,但也终究没有细想,只当是她让自己好好休息,剩下的事交给她了。
“好。”
心头血,长生不老药。
总算是不虚此行。
穆王笑着道谢。
他之前都在昏睡,并不知道邡岈的那一茬。
邡岈哼哼唧唧。
“恩,有劳了。”
知道这药丸的来由,阿青此刻是一肚子的气,偏生又不好发作。
阿青不理会他,一直都是冷冷的。
穆王不知缘由,只当是催着自己快走的意思。
“娘娘前些日子旧疾发作,怕是无法相送陛下了,还望陛下见谅。”
“娘娘千金之体,如何旧疾发作。”
阿青冷冷一笑:“同是血肉之躯,就只需你们伤寒疼痛么。”
“自然不是。”
迢水重山,终归一襟晚照,散了,算了,终究尘归了尘,土归了土。
如此,最好。
“她,可还有说些什么么?”
“能说的都已告诉陛下你了。”阿青道。
“就没别的?”
“没有了。”
“这样么……”穆王沉吟不语。
邡岈顿了顿。“陛下,我们该走了。”
穆王依旧不语。
邡岈暗暗打量着穆王的神色,终究狠狠心道:“陛下你就是再等,她也不会来的。她说了闭关,就是再不见你的意思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穆王顿了顿。
“也好,她不见我,我不念她。如此,甚好。”
“山脚下我们的人还扎着呢,这会儿下去晚上汇合,明日变可回去了……”
邡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穆王却分明一字也未听得进去。只管跟了邡岈说的,走,停,停,走。
“陛下,天色快要晚了呢,再不走就不好走了。”
“哦。”穆王愣愣的。
领路的小童一跳一跳的跑过来。
“别望了吧,你在这里等上再久,阿青姐姐都要来轰你了。”
分明只是一句调皮的话,穆王却当了真。
“为何要轰我?”
小童愣了一愣,“好没趣。”嘟了嘴走开。
邡岈进言:“陛下,大家都等你呢。”
穆王看看自己随行的众人,终究探了口气。
“走吧。”
“走——”
一行人正要走动,突然--
“穆王陛下请留步!”
“阿鸟姑娘?”穆王一愣,旋即喜道:“可是瑶姬要你来叫我?”
阿鸟摇摇头。
“你来这昆仑一趟很不容易,外面一路艰难,这个玉珏你拿着,可以帮你们减少一些回程的险阻。”
穆王接过玉珏。“多谢阿鸟姑娘了。也替我谢谢你家娘娘。”
阿鸟偏偏头。“不是娘娘让我给你的。”
穆王笑笑:“我明白的。”
这阿鸟的性子,好歹自己也在昆仑山带过那么久的时日,也算是知道一些的,若不是瑶姬让她过来,她又如何会过来?
原来,原来也并不算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好好照顾你家娘娘吧。告辞。”
王旗飘飘,斜阳晚照,不知觉间,竟有些冷意。
阿鸟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看天色,蓦地眼色一动,这是……
“大胆狂人!竟敢私闯昆仑山!”
“小心!”两声大喊蓦地响在身后,众人回头看去,唯看见一道青影从半空缓缓落下。
这身影--
“阿鸟?”
青鸟的黄椽无力的张了两下,似乎是要说些什么,只是,却再也张不了了。
“不自量力的鸟儿。”一道身影缓缓的落了下来,仪态**,光芒万丈,神情颇为不屑。
她慢慢的收了手上的拂尘,朝穆王笑笑。“竟为了一个私闯昆仑的凡人送命。”
“你……却是何人?”穆王阖上鸟儿的眼睛,缓缓的站起身来看着来人,声音冷冽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