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
火车发出单调的声音,载着萧援朝离开四十九号基地,朝着东面驶去。他回家了,史郡王没有跟他一起,他的老板不要他了。只是接他来的龙敏送他回家,把这个经历再三波折的孩子送回家,送到他的父亲那里。
一路上,萧援朝没有说一句话,脸上的表情没有悲伤,也没有恐惧,呈现出木讷木讷的模样。
“回家了就好好上学,特甲类部队的事一点都不能说,不管对谁。你根本没有来过特甲类部队,更没有来到过四十九号基地。这一年多的时间你被拐卖了,现在刚刚把你解救出来,明白吗?”龙敏叮嘱萧援朝。
这是保密条令必须要求做到的,任何从特甲类部队离开的军人或被淘汰的学员,终生都不能泄露关于特甲类部队的任何一个字眼。许多孩子的家庭本身就是军中高干的家庭,就算不嘱咐也知道泄露的危害性。萧援朝的家则是一个普通家庭,以后他会成为普通的孩子,所以必须再三强调、再三嘱咐。
不仅如此,还必须要求萧红军重新学习保密条令,以确保不泄露任何关于特甲类部队的事。
因为特甲类部队的一切都属于绝密,每年单单在保密上做的工作,就不亚于正常的训练工作。
“我不说,什么都不说,说了就是叛徒。”萧援朝用力点头做出保证。
这就是长期接受保密教育以后的思维,秘密在他们的脑海里是神圣的,纵然丢掉性命也不会透漏出一个字。
可萧援朝能做到吗?
老爷子紧密关注这个问题,史郡王也在关注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是萧援朝留下来的关键所在。
一个孩子天生具有杀性没有错,因为那是天生的,谁也没法更改,更没法指责的。史郡王一直说萧援朝没有错,就是这个原因。
杀性改变不了,就要看天生的忠诚究竟达到什么程度。如果天生的忠诚能够压制住萧援朝的杀性,那他就是特甲类部队的希望,就是老爷子想要的凶兵、杀神。如果忠诚不足,他就永远别想翻身,甚至长到十八岁的时候都别想进入任何一支常规部队。
忠诚是根本中的根本,是一切的基本准则。没有忠诚,就算飞的再高也不会被认可;失去忠诚,就算再忠心也是于事无补。
党和国家在能力和忠诚的选择上,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忠诚,哪怕平庸。因为八年抗战和三年内战无不说明一个问题:忠诚才会产生凝聚力,凝聚压才能促进战斗力。
那些可歌可泣的英雄,那些为了革命游走在最危险边缘的地下党,就是忠诚最典型、真实的写照。
这是党的根本,亦是国之根本!若军人失去忠诚,则亡国不久矣!
时隔一年,萧援朝终于重新回到家。这是他朝思暮想的地方,更是他无比畏惧的地方。
母亲赵秀英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不停的吻着儿子的脸颊脖子,发出失而复得的哭声,一年时间,三百多个日日夜夜,赵秀英想儿子都快要想疯了。
可她却知道这个家的男人都是什么样的男人,只能夜夜以泪洗面,忍耐着、等待着。
当儿子在一年后被送回来的时候,赵秀英这个伟大的妻子、伟大的母亲所能表达内心的动作只有一个:长久的搂着萧援朝哭。
她得把所有的思念哭出来,把所有的委屈哭出来。这是她最后一个儿子了,没有萧援朝,她都活不下去。
萧援朝则木讷的坐的直直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属于自己的卧室门。他的父亲萧红军和龙敏在里面说话,他不知道龙敏会跟父亲说什么,可他知道自己的末日就要来了。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龙敏和头发已经变得花白的萧红军从卧室里走出来。
看到走出来的父亲,萧援朝的身体瞬间紧紧绷起,眼睛里弥漫起从骨子里发出来的畏惧。
“萧援朝,希望我们还能再见。”龙敏冲萧援朝说出这句话,向萧红军夫妇告辞离开。
龙敏走了,轻轻把门带上。
门关上的声音仿佛是死神来临的信号,萧援朝的眼睛里瞬间蓄满泪水,身体发出因为恐惧的哆嗦,甚至牙齿都在上下打架。
“萧红军!”母亲赵秀英像是一头护崽的母豹子,用尽全身上下所有的力量紧紧抱着萧援朝,冲萧红军发出竭撕的吼声:“你要是再敢动儿子一下,我就在饭菜里下毒,跟你同归于尽!”
这是赵秀英对萧红军的最大威胁,为了儿子完完全全失去一个伟大母亲的形象。
从前,她只会把苦水往肚子里面咽;现在,她会为了唯一的儿子跟任何人做出拼死斗争!
“谁说我要打儿子?”萧红军笑了,柔声道:“儿子回来了,再也不会走了。秀英,从前是我不对,但这一年我已经想清楚了,呵呵。没有儿子别说你不活了,就算是我也不想活了。”
“你真不会动儿子一下?”赵秀英的眼睛里满是不相信。
“他是我唯一的儿子,现在回来了,我不会再动他一下!”萧红军伸出手指天发誓道:“我萧红军现在当着你的面发誓,绝对不会动儿子一根手指头!秀英,你知道誓言对我的意义!”
听到萧红军发誓,赵秀英眼睛里的疑虑消失了。她太清楚自己的丈夫了,誓言,绝对是最不容践踏的。
“买儿子最喜欢吃的菜,给儿子做一顿好吃的。”萧红军慢慢蹲下来,凝视萧援朝的双眼道:“瘦了,太瘦了,唉……”
“好!”赵秀英火急火燎的站起来,在萧援朝的脸上恋恋不舍的亲了一下道:“儿子,妈妈给你做最爱吃的菜。不要怕你爸爸,他要真敢动你一下,妈妈一定毒死他!”
说完之后,赵秀英狠狠瞪了一眼萧红军,穿上鞋朝外匆匆走去。
赵秀英出去了,关上门的那一刻,萧援朝本能的朝沙发里缩去,就像一只见了猫的老鼠。
萧红军没有动,而是拿了一块旺旺雪饼递给自己的儿子。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心疼,有的只是不舍和坚定。
“嘭!”
房门被推开,刚出去几分钟的赵秀英又回来了,她看到萧红军给儿子雪饼,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叮嘱道:“不准再打儿子一下!”
“你看我的样子是要打吗?”萧红军笑了笑。
不像,的确不像。赵秀英放心了,重新走出家门去买菜。
萧红军的手依旧递着雪饼,脸色变得越来越黑,越来越沉,看的萧援朝恨不得挖个洞藏起来。
“啪嗒”一声,雪饼掉在地上,萧红军故意扔在了地上。
几乎是雪饼掉在地上的瞬间,萧援朝跳下沙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涌出,想哭却又不敢。
“丢人现眼!”萧红军发出愤怒的声音。
一句丢人现眼,把萧援朝的恐惧推到了极致。
“呜呜呜……爸爸,我再也不敢丢人现眼了,求求你别打死我,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呜呜呜……”
当恐惧到不能再恐惧时,萧援朝能做的只有哀求,苦苦的哀求。
“啪!”
萧红军的巴掌落在萧援朝的脸上,扇出几根鲜红的手指印。
“滚!给我滚!”萧红军发出愤怒到极点的咆哮声,一把将门推开,提着萧援朝的脖子把他扔出去吼道:“丢人现眼的东西,打死你我都嫌累手。萧家没有你这样的男人,给我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嘭!”
房门紧闭,萧援朝被萧红军赶出了家门。
“哇哇哇……哇哇哇……”萧援朝坐在地上,发出绝望的痛哭声。
特甲类部队把他赶走了,爸爸也把他赶走了。他丢人了,所有人都不要他了!
如果你体会过什么叫绝望,那就一定能理解此时萧援朝的感觉。那是一种无路可走,感觉整个天都要塌下来的感觉。
绝望,人类最严重的负面情绪!
“萧援朝?”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萧援朝下意识的转过头。
“呼”,一只打手朝他抓来,嘴巴被捂住,缠上宽胶带。紧接着,一个黑袋子蒙在他的头上,让他瞬间陷入绝对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