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后的云梦剑阁之中。
夫子看到的,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只见他面如冠玉,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容,让人如感沐浴春风。似乎只要看着这个男子,内心的苦闷之情,也在无形之中减轻了大半。可是同时,看着这个深邃沉稳的中年男子,心中也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股渺小之意。他给夫子的感觉,仿佛就像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让人摸不着边。也看不到尽头。一想到眼前的这个男子便是当今剑门的掌门,当下哪里还敢怠慢,马上便向着玄真子深深地行了一礼:“晚辈见过真人!”
其时,大凡修道之人,只要将境界修炼到高处,容颜常驻那是再也寻常不过的事情。一些人虽不是刻意而为之,但是想来也没有人会刻意把自己变成一个糟老头子吧。因此,玄真子虽然活了几百年,可是夫子看到的却仍是一个中年男子。
“你便是玉儿说的那个人?”玄真子看着夫子,面容和煦的问了一句。
“正是晚辈。”夫子又是深深行了一礼。
“我听玉儿说,你患上了一种十分稀奇古怪的病,可是么?”
夫子的心跳似乎略有所加快。其实,这倒也不足为奇。想那玄真子乃是这天地间一等一的强者,这等传说中的人物平日里他连见都没有见过,更不用说是如此近距离的交谈了。心中有些紧张那也是在所难免的。夫子听出玄真子问出这样一句话来,心中略微一计较,已然双膝跪下:“晚辈幼年患上疾病,久治不愈,每当发作起来,往往疼痛难忍,让人感觉生不如死,原本这病已经病入膏肓,本来晚辈也是不再有所指望的了。不过今日得缘与真人相见,知道前辈造化通玄,因此斗胆恳求前辈救晚辈一命。”
说罢,将头深深地埋在地上,始终不肯抬起来。
玄真子听着夫子的话,袖袍轻轻一拂,将夫子从地上托起来。可是就在他这一托之下,却忍不住“咦”了一声。语气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惊奇。还不待夫子反应过来他身形轻动,欺身上前,一只手便往夫子肩头抓去。夫子大吃一惊,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话,以致于惹怒了前辈,要对自己下此毒手。慌忙之中他本想要躲开,可是也不想想对他出手的是什么人,身手何等迅捷。别说是他,若是那玄真子真的想要动手,放眼天下,那也是没有几个人能够躲得开的。夫子不过才反应过来,那只手便已然抓在他肩上。只把夫子吓的大叫一声“前辈手下留情!”
不过,夫子口中那什么手下留情的事情便没有发生因。为那玄真子压根就没有对他下手,又哪里来的手下留情之说。
整个过程说起来颇长,可实际上不过是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夫子只感觉一股暖流涌入心田,说不出的舒服受用,这倒与那日宋玉助他压制体内的恶毒有着几分相似,不过这股暖流让人感觉更加的舒服多了。
他心中不由得好生惭愧。玄真子何等人也,岂会对他这样一个晚辈动手,更何况在这晚辈之中,他还是最无用的那种。自己真是乱作小人了。只不过这个时候哪里有时间容他多想,体内的那股暖流还没有消失殆尽,便又是另外一股更为充实的暖流接着涌了进来,差点把夫子吓了一大跳。不过好在那股力量虽然略显充盈,倒也极为的温和。他正想闭上眼好好的享受一番,却没料到此刻忽然异变陡生。体内那丹田之中,一股极端隐晦的力量无端出现,并且迎向那流向丹田的暖流。两股力量甫一接触,便已绞在了一起。只是一下子便痛的他咬牙切齿,此刻那身体偏偏由不得他做主,这下子他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好在玄真子也立刻觉察出他体内的异变,忍不住又是“咦”了一声。同时掌心微收,松开了手。
正当夫子痛的牙根痒痒之际,体内的那阵剧痛又同时伴随着那股暖流一同消失了。似乎也就是同时,玄真子已神不知鬼不觉的退回到了原处。那阵剧痛倏然而来,又倏然而去,夫子反而被闹了一个措手不及。这种情况以前他哪里有碰见过,在惊慌之余,心中也是升起了一丝更高的希望。
只不过,那玄真子在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之后,并不说话,脸上阴晴不定,反而陷入沉吟之中。玄真子何等人也,方才不过是略一探查,却也是管中窥豹,对夫子体内的状况已大致了然于胸。刚才乍一试探之下,便已轻易的发现夫子身上的古怪之处。若不是他修为已臻化境,举手投足之间对力量的掌控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的话,任由着那两股真气在他体内胡乱冲撞,即便是不送了夫子性命,也非得把他体内搅一个天翻地覆。
夫子虽然遭受一时的痛苦,却不知道,眼前这个德高望重,众人景仰的武林前辈,心中却是升起了惊涛骇浪:
封印术!
居然是封印术中的终极封印之术!
玄真子的内心紧直是在咆哮。如果让外人知道剑门门主玄真子此刻是如此失态的话,只怕心中也要升起惊涛骇浪的吧。可是如果他们知道夫子体内竟然有着一道终极封印的话,想来那就不会是惊涛骇浪这么简单了。可以肯定,绝大多数人都会为之疯狂!
不过,这种疯狂不过是一种假设。原因很简单,当今世上,知道这种封印术的人,总共加起来还不足十个。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不过是一个新鲜的名词而已。
玄真子却是知道的,不然也就不会那么惊骇了。
他所知道的,是在那劫剑典上。可惜那劫剑典上,对于终极封印术,也不过是提到一点皮毛。可就是那一点皮毛,便已然让他受益匪浅了。
更为可惜的是,当世之中,会这种终极封印术的人,早就已经死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玄真子毕竟远非常人,很快便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了下来,脸上也重新变成原来的那般古井无波的样子。只是他看向夫子的眼光,与原先相比,也是大不一样了。眼光之中,有几分复杂之色,也有着让人难于察觉的异芒在闪烁!可怜夫子,到现在他也没有弄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反而被搅得更加的糊涂了。
这样过了片刻之后,夫子才又听到了玄真子的一句问话:“贫道有几个问题,还想请教一下少侠。”
夫子生平头一遭被人称作少侠,要是换在平日,哪怕他不笑出声来,也非得与别人大大的争上一番才肯干休的,可是此时此刻,又哪里敢多说半句话。便赶紧向玄真子行了一礼:“晚辈不敢,只是不知前辈要问的是什么事?”
“敢问少侠祖籍何处?令堂安在?”
夫子搞不懂玄真子何以突然问出几个这样的问题来,心中一阵惆怅,很快便表现在了脸上:“不瞒前辈说,晚辈自幼在金陵长大,至于父母是谁,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从小便是大娘把我养大的。几年前,大娘生病不治,很快也就去世了。”
玄真子对于这个回答颇为感到意外,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对夫子说道:“人生老病死,那也是没可奈何的事情,少侠虽然生世悲苦,可也不要太过悲伤才是。”
“前辈教训的是。”
“不知少侠的病是如何患上的?”玄真子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的神经都绷紧了,显然对于这件事,他也是极为的关心的。可是夫子接下来的回答却是让他大感失望。
只听夫子说:“大娘说我这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其他的晚辈也不甚清楚,只是每次发作的时候,肚中如同刀绞,十分的难受。”
玄真子似乎有所不信,喃喃的又问了他一句:“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夫子十分肯定的回答说:“是!”
玄真子看着夫子,心中心中暗自沉思:这少侠所说的,,那决然不可能是真的,可是看得出这又并非是他在撒谎。唯一的解释便是,这少年也不清楚自身的情况。可是究竟是谁,居然在他体内植入了终极封印之术,而他体内,又究竟封印了什么东西?这样一想,满脑子的疑问,越发的教人难以置信。莫非,是自己搞错了?若非是自己亲眼所见,换做是别人说与他听的,他倒是决然不会相信的。
最后玄真子只能问了他一句:“那么少侠可知道,祖上曾今是姓什么的么?”
夫子回答说:“这个大娘以前倒与我说过,说我祖上姓叶,晚辈正是从的祖姓。”
玄真子终于完全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