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言,蔡京原本黑着的老脸,瞬间一阵扭曲,原本背负于身手的双手业已经紧握成拳。
几位蔡六郎的心腹亲随,看到了蔡相目露凶光,面目狰狰狞。
此刻都相当害怕,可一边是爹一边是娃,自己等人能干啥,干脆悄悄地挪步离远一点。
“他们需要你指点什么?指点怎么吃东西?”
蔡京好不容易控制住暴脾气,可终究还是无法完全憋住,忍不住刻薄地怼了一句。
此言一出,蔡老六心中大恶,可是考虑到老爹虽老,但是身手怕是自己不是对手,决定以理服人。
“呵呵……孩儿何等样人,岂会谈论如此庸俗的话题,爹你还是赶紧回屋休息吧。
孩儿还有要紧之事,等孩儿回来再聊。”
“滚!”蔡京终于没绷住,黑着脸吐出了一个字。
看到亲爹额角青筋直冒,蔡老六默默朝着亲爹一礼,然后飞奔而去,动作之敏捷,犹如球形闪电。
“这个孽畜!”蔡京心累地又愤愤吐了句槽,一回头,看到那帮胆颤心惊的老六心腹,嫌弃地摆了摆手。
等到这帮子惹人心烦的混帐消失,蔡京这才觉得心情舒爽了些许。
可是一想到今日官家与自己的那番深谈,让蔡京的眉头,再一次深深拢了起来。
官家今日召自己单聊,结果果然就聊起了这么一件事情,这着实让蔡京有些措手不及。
第一个念头就是,莫非是官家对于自己的恩宠已经变得淡薄了?
而之后,官家侃侃而言,说是为了解决大宋冗官之弊,所以先重设三司使,等到三司完全脱离了其他诸部之后。
就会想办法,将三司置为大宋新设之三部,这样的操作,着实让蔡京不得不承认,操作玩得极骚,但是的确很有成功的可能性。
可问题是,官家准备要将那三司使之职,授予副相赵挺之。
要知道,这赵挺之之前可是已经被自己已经打压得有点走投无路,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主动请辞。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这位执宰,也就相当于扫荡了朝堂上的一切反对势力。
可现在,官家这么一做,那岂不是又让那些在朝堂中的墙头草们,以为那赵挺之又行了。
如此一来,自己的权威必然会受到挑战。
这让习惯了左右朝堂的蔡京内心相当的不爽利,只是当时,着实不好正面硬怼官家,毕竟自己的权力都来源于官家的信任。
可是想要让自己主动退让,怎么可能?
想来,接下来,官家从自己得不到确定的答案,接下来,很有可能会赌气式地把这件事情直接撂到朝堂之上。
一思及此,蔡京的嘴角轻蔑地微微上扬,倘若当真如此,那就让官家,再一次见识那朝堂之上的纷乱。
让他深刻的知道,若无自己从旁襄助,弹压,官家休想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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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朝堂之上,当真是热闹啊……”
回到了家中,这才刚刚吃完了饭,亲爹高俅这话,就吸引了高璋与黄氏的注意力。
“璋儿你可知晓,官家准备重置三司使,直接就把整个朝堂都引炸了锅。”
听得此言,高璋眼皮直跳,一脸瞠目结舌地看着亲爹,没想到啊没想到,师尊居然这么勇。
这是闹什么妖蛾子,是谁给了师尊信心,居然敢直接在朝堂之上开地图炮。
要知道,三司使本就侵夺诸部的权利,想要重设三司使,肯定要先暗戳戳的搞。
或者说是跟那些重臣们私底下打好交道,作好利益交换,最大程度的削弱阻力之后再做。
唯有如此,才能够有成功的可能性,而师尊这么做,难道说……
高俅一句话之后,就看到了足智多谋的亲儿子陷入了沉思,很快就露出了恍然之色。
已经在之前的交流里边,知晓了那重设三司使,以及科举取士改革之良策,正是出自于爱子之后的高俅。
当然很有兴趣,想要知道亲儿子的分析。
“璋儿,莫非你想到是什么原因了?”
“孩儿估摸着,怕是官家与蔡相未能达成一致。可又犹觉不甘,这才会直接把问题给抛到台面上来。”
“毕竟朝堂之上,蔡相可谓党羽遍布,爪牙满朝,若是他能够与官家联手,定然不会导致这样的局面出现。”
“果然,还是我儿分析得有道理,难怪今日,蔡京一言不发,为父还觉得奇怪,原来根子在此。”
高俅抚着长须,看到黄氏已然又把全副心神放在了尚在襁褓中的二郎身上。
便把嗓音降低了些,跟高璋小声地分析了起来。
“再说了,那赵挺之又岂是蔡京的对手,自打蔡京复相位以来。”
“那赵挺之就节节败退,他这个副相之位,明显已经岌岌可危。”
“怕是若无变故,很快他就会顶不住那蔡京的压力而致仕,又或者是远避地方。”
“没想到,官家突然来上这么一出,要对他赵挺之委此重任,分蔡京之权柄。”
“父亲英明,确实如此,他蔡京若是能乐意由着一个已经被他即将打倒的政敌来分润他的权利,那才叫怪事。”
高璋朝着亲爹心悦诚服地一礼,不得不说,爹虽然一直秉承着低调。
只是努力守好官家交给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没有过多的参与到朝堂争斗当中去。
却并不代表他没有政治头脑,能够冷静地分析出如今朝堂之态势,这一点,就比不少碌碌无为的官吏强过太多。
一旁的黄氏揽着怀中的幼子,看着跟前的爱子与夫君这对父子,正在指点评论着那朝堂之上的动荡。
这一幕,着实让她这位既是妻子,又是母亲的女性倍感欣慰。
就在这个时候,感觉到了怀中的动静,垂下了头来,看向怀中。
眉清目秀的二郎,那眉眼与他兄长颇为相似,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如他大哥那般出息。
不过考虑到爱子高璋那些神乎其神的丰功伟绩,黄氏还是摇了摇头,拿手指头轻轻地逗着老二。
老高家能有一位青出于蓝远胜于蓝的文曲星就不错了,至于老二,能够跟他爹高俅一般,自己这个当娘的,哪怕是再多烧些香烛纸钱,也是甘愿。
就在黄氏若有所思之际,一阵不知道哪里吹来的邪风,刮过高家宗祠,一干分外油光铮亮的祖宗牌位,似乎都随之而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