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站在一旁,沉默而又低调地由着那高璋在自己的主场侃侃而言。
不时还颔首以示认同高璋的说法,不着痕迹地吹捧高璋的高瞻远睹。
一旁,那些曾经见识过无数次这位大宋权宦那丑陋嘴脸的大宋名将们满脸诡色,暗中进行着眼神交流。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童贯如此面对高璋,可仍旧令他们深感不适。
毕竟这位参谋院使位高权重,在西北统帅边军之时,行事跋扈到了极点。
但凡是有稍敢忤逆其意志的将领,轻则降职,重则罢官。
而在参谋院中,行事脾气虽然比起在西北边军时的作为已然收敛了些,可也好不到哪去。
可偏偏,面对这位现如今被东京汴梁的百姓们亲昵地称呼为“小高相公”的高璋,童贯的卑微,着实让人不适。
高璋当然清楚,这位权宦惧的并非是自己,而是师尊对于自己的宠爱。
莫要看童贯对自己卑躬屈膝,高璋仍旧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地应付着此獠。
因为谁也不知道童贯这位历史上臭名远扬,在大宋军伍之中以恶名著称,偏偏又得到师尊信重的权宦会不会想在自己背后暗戳戳地搞事情。
童贯自己心中很清楚,倘若高璋没有立下灭国之功,自己在高璋的跟前,兴许还能够摆一摆老资格。
可是随着高璋率军在西夏境内连连得胜。每当收到捷报,官家都会第一时间让自己入宫。
在宫中特地打造的沙盘跟前,让自己在宫中解释与演示这位小高状元如何取得一场又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言语之中那满满皆是对高璋的美誉与宠爱,听得童贯心中酸涩不堪。
心里边亦是很不爽利,毕竟他自哲宗年间,就开始戎马,至今已有三十载,可以骄傲地拍着自己的胸口,说自己是大宋最知兵的权宦。
而且也打出了不少骄人的战绩,自认倘若自己领军,肯定也不会太差。
可随着战事的顺利,一个接一个的捷报传来,童贯的自信与骄傲却一次又一次地遭遇重击。
甚至每一次为官家推演兵事,都会更加的失落,跟这位官家的爱徒相比起来。
自己过去三十年戎马生涯的功勋,当真远远不及对方,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再加之官家还很喜欢的洋洋得意地向自己显摆爱徒高璋的诸多本事。
这才让已经年满六旬的童贯惊觉过来,似乎自打从那高璋平定了江南朱氏之乱后,官家就没有再恩准过自己出京领军的请求。
不论是自己请命前往西北攻略西夏,又或者是在大宋与西夏激战正酣之时,请命坐镇河北。
皆被官家以朝中不能缺自己主持参谋院为由而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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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陕西路经略安抚使郑居中那条令人嫌弃的咸鱼到达了陕西路之后的种种偷奸耍滑之举。
不但没有惹恼官家,反倒被官家称赞为知情识趣,等到班师还朝之后,亦对其恩赏不绝。而今看来,分明就是官家有预谋的做法,他不希望有人去跟爱徒高璋争功勋,抢名望。
等到平夏还朝之后,那郑居中仍旧是枢密使,而跟前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已经成为了大宋枢密院的二把手。
郑居中那条老咸鱼根本就不理事务,现如今枢密院诸务,皆由高璋负责署理。
让童贯心灰意冷的明白,在高璋表现出他文武兼备的才干那一刻,自己就已经不再是官家最爱的那个统兵权宦。
好在,童贯虽然沮丧过一段时间,但好歹也明白,自己对于官家多少还有用。
于是开始摆正心态,努力地调整位置,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不使官家对自己生出意见,更不能让这位已显权臣之势头的状元公揪住自己的小辫子。
哪怕是自己再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可好歹继子童智胜与高璋乃是莫逆之交,以高璋与人为善的秉性。
只要自己父子不出差池,不招惹上他,当可安享天伦之乐才是。
高璋仔细地询问了这几位大宋名将,关于辽国天子御架亲征之战成败的判断。
知晓了大伙通过这大量来源于辽国的情报分析之后,都得出了不看好辽国那位昏庸无能的天子的论断。
这让高璋亦是松了口气,大宋如今对于辽国的局势之了解可谓洞若观火,这自然是得益于长期深入的情报工作卓有成效。
皇城司大批久经训练的得力干探、以及樊楼等大宋的商业团体向辽国渗透的成果。
“今日来此,一来是告诉诸位,官家已经决定,将仕宗年间就陆续调往西北的诸军,除留下必要的兵力之外,余者将陆续调回汴梁,以拱卫东京。
再有就是,就是希望诸位将军尝试推演一下。
我大宋夺取辽国中京道锦州之后,如何并阻断女直又或者是辽国兵马南进……”
此言一出,令童贯等人都眼前一亮,仿佛已经嗅到了空气中的硝烟与血腥味道。
至于大宋东京汴梁,这些年来原本空掉的兵营,逐渐增长,已然有七八万之数,倘若再抽调十万健卒驻于东京。
未来河北一旦有事,大宋也能够及时应对,就像另外一个历史时空。
还不就是因为东京无险可守,而大宋主力又多驻于西北边陲,这才会让那金国直插腹地,以致靖康之耻。
“状元公,咱家以为,我大宋就算是夺取了锦州一线,可是燕云十六州不在我大宋控制之下。那么不论辽人,还是女直人,仍旧可以从容南下。”
“燕云十六州的百姓,多为汉民,倘若强行攻取,反倒会将他们逼向辽国。”
“所以,皇城司已经在用其他的手段暗中联系燕云十六州那些义士,再加上倘若辽国战事不利,走投无路之时,我或有大宋不战而取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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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参谋院,高璋晃晃悠悠地朝着那皇宫而去,仍旧是一路畅通无阻,不过这才入宫行不过百步。
就看到了从远处快步走来的皇长子赵桓,正满脸喜色地迎面而来,只是眉宇之间的隐忧溢于颜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