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严冬,天气渐暖,街上又有了耍猴儿的,不知猴子是不是甘心被耍,但那猴卖力的表演绝非是它自己的意志或喜好。也不能说猴的表演是毫无意识的,它是受了直接的利益驱使,也就是得到些可口的食物而已。耍猴人也弄不出什么新鲜花样,因为司空见惯,看的人并不多,只有几个很小的孩子在那儿看,大点的孩子们或坐在电视前看超女,或胸前挂着“唉呣破三”、耳朵眼里塞着耳机,摇头晃脑地听周杰伦。看耍猴不是这个时代的喜好,太老土了,这是耍猴人的悲哀,但或许是猴子们的幸事。
猴作人样绝非易事,要作到骑自行车、走钢丝之类大约是万里难挑一的,即便是作到炉火纯青,也成不了明星,不会有粉丝们模仿猴样、美个猴发,在大街上走猴步的。
而人作猴样就大不相同了,只要在舞台上有些像猴,再呜噜些谁也听不懂的声音,经媒体(另种意义上的耍猴人)一炒,就可能会火起来。只要一火,他的发型、服饰、动作,甚至连口吃连大舌头都会成为时尚。而这作猴者和另种意义上的耍猴人也都得以大发其财,这的确是作猴者之大幸,但或许正是社会之大哀,特别是青少年的悲哀,为这滑稽戏买单的是他们,他们为此付出的不仅是金钱,还有美丽、智慧、灵魂和无价的青春时光,更大的悲哀在于他们不是欣赏而是模仿,得到的只是一副猴样和比猴强不了多少的头脑,并非猴脑。
作猴者只要稍有些猴的低级笨拙滑稽的样子即可,不可作得太过。如六小龄童般出神入化是火不起来的,没有媒体为其炒作。即便有人炒也炒不火,因为那是艺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更何况那金猴之精气神是他们家几代人毕生汗水与心血凝成,非一般人所能为,在这个急功近利的社会里,一般人也不屑为。“甘作革命的螺丝钉”的同义词是“傻冒”,“十年磨一剑”的同义词是“笨蛋”,“头悬梁椎刺股”的同义词是“弱智”。而“个性”的意思是以我为中心,目空一切;“竞争”的意思媚强凌弱,巧取豪夺;“创新”也被很多人理解为投机取巧,不择手段。这样意识流行似乎有很长时间了,却又像是一种极新潮的东西,在这种新潮中,像六小龄童一样作猴作到炉火纯青,确切地说那就该叫作“炼猴”了,那是不会有什么粉丝的,因此没有众人为你买单,炒你就得不到什么好处,你或许也厌恶被炒。
现在流行什么我说不好,但我感觉体质差的人群容易流行感冒;素质差的人群容易流行发型,因为一个人最容易改变的是头发了,秃头的除外,像葛优想模仿刘欢则不易,戴假发又总不那么舒服,再说也没有那么好的假发啊。也说不好“流行”的利和弊,但细想一下,在“流行”中,叛逆与盲从始终是相辅相成的。没有叛逆或许就不会有革命,没有革命社会或许就不会进步。然而也并非所有的叛逆都是有积极意义的,在今天的社会里弄点反传统的事会出名,出名会有钱却是一定的。且叛逆无需十年寒窗、无需头悬梁椎刺股、无需台下十年功便可一举成名,一鸣惊人。炒红一两个叛逆者也不是难事,当一两个叛逆者(时下好像褒称其为“另类”)被炒红而名利双收时,就会有无数的崇拜者疯狂模仿,从衣服到发型,从语音到动作,钞票也因此迅速按一定的渠道流向作猴者与另种意义上的耍猴人的手中,而谁在为这一场场的作猴闹剧买单呢?带点叛逆色彩而出名的星们写的是什么字,喊的是什么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流行,流行需要盲从,哗众取宠的叛逆是盲从的另一种表现而已,盲从者的潜意识里大多可能是有着一个名利双收的捷径,那些被炒红的星们正给大家展示了这样一个虚幻的捷径。
有个高三的学生,150分的卷子只考了6分,听别的同学说,这个学生三年来每天读一本小说,一个月要花三十多块钱租书读。我无法相信他能读懂小说,但我能猜到他读的是哪一类小说了,正如有些歌星唱歌并不让人听清楚一样,那些写手写的字也不想让人明白他说什么。在这里听没听清楚,看没看明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东西流行并且咱也“流行”了一把。 因此我说的“作猴”与六小龄童的“炼猴”从现象到本质都是截然不同的。
记得几年前媒体上炒过一个叫豆蔻的神童作家,也不知现在怎样了,多亏国家有《义务教育法》,不然的话不知道有多少儿童不上学在家写书呢。还有一位是什么大赛炒出来的少年作家,一出道就大骂教育,骂传统,常常出语惊人,最近听在网上也骂得挺凶,从骂名人到骂祖国了。
看耍猴是消遣,看演猴是艺术享受,看作猴是娱乐。作猴者是能赚大钱的,赚不上大钱也可弄个博克大赚其点击率,而盲目模仿作猴者样儿的就让人有些大为其悲哀了,因为他们不但不能像作猴者那样一鸣惊人、一举成名,反而会弄一副猴相,把大脑退化的连猴脑都不如了。听说猴脑是南方的一道名菜,现在应该是不让吃了吧,法律有没有规定不让吃猴脑呢,应该规定才对,中国人的观点是吃什么补什么啊,都补成猴脑了,这个世界就成真的动物世界了。
耍猴没有多少人看了,实为猴儿们的一大幸事;作猴的没有多少人看了的时候,也许是咱中国人的一大幸事。
200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