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了山,秀玉朝他打了个招呼,笑着道:“好了,咱们就在这里分开,各走各路吧。”
少年露出恋恋之色,迟疑着道:“今天多谢你,以后我们还能见面吗?”
秀玉点点头道:“应该能的。”转念想,少年是住在这里不假,自己却不可能在这李家村长久停驻。
罢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就这样,秀玉转身离开了。
怀里揣着野鸡,背上背着一大捆柴火,秀玉心情很好,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两个妹妹。
她想要跟两个妹妹说,自己不仅能给她们找到荤腥,让她们吃到难以吃到的东西,还有信心带着她们离开李家,过上想过的生活。
一路的好心情和期待,在踏进李家时,戛然而止。
隔得老远,就能听到吴柳娘的怒骂声,扯着嗓子生怕别人听不到一般:“死妮子,我不过使唤你洗个衣服,你就要死要活拿乔。一天到晚只知偷懒的死丫头,你吃我的穿我的,还一天到晚不干正事,迟早有一天将你赶出去!”
不用想,这定然是在骂吴二妹或是吴三妹。
秀玉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她快步走进去,将背上的柴火直接抛在院子里,往吴柳娘发声处走。
猪圈附近的角落里,吴柳娘掐着腰,骂得正起劲:“你们三个死丫头,不是靠我这个姑姑,能有地方容身?三个贱皮子,吃老娘的饭,就该对老娘客客气气。想给老娘脸色看,先把你们吃了用了的东西吐出来……”
她今儿个说这番话,闹这一出,倒不只是为了训斥吴家三姊妹,而是指桑骂槐,借着三姊妹的事骂两个妯娌。
原来秀玉上山后,吴二妹收拾院子,吴三妹则去剁猪草。这是她们常干的活儿,两人手脚麻利又勤劳,不用人催促就知道什么时辰该干什么。
吴柳娘则与两个妯娌聚在一起,带着家里的女孩儿做针线活儿。
她绣活儿一向不出众,教出来的女儿李慧也不擅长这个。
李慧见堂妹手里的帕子绣得比自己好,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以学绣活儿为借口,借了帕子回屋看,还回去的时候帕子已经被弄上污点,根本卖不出价钱来。
堂妹觉得她故意使坏,皱着眉抱怨,两人一言不合吵了起来。
吴柳娘向来护短,见状自是站在自己女儿这边。妯娌不干,也给自己的女儿帮嘴。
大房、二房直接开撕。三房的媳妇一向与二房交好,虽然没有直接下场,却也给二房帮了几句嘴。
就这么闹了一场,直到家里的老太太站出来呵斥,才总算是散场了。
等回屋后,吴柳娘回想起今天的事情,越想越气。
她嫁入李家时,并没有什么陪嫁,但谁叫她有一个好弟弟呢?
家里添了三个干活的丫头,每年多四十两银子的收入,啧啧,整个村子谁能碰上这样的好事?
她得的这银子,并没有收进自己房里,而是归了公用。家里几个男孩能上学,都是这笔银子的功劳。
两个弟媳样样不如她,没有好兄弟没有好娘家,靠着她帮忙才能供儿子上学,不知道感恩反而在她面前要强,凭什么?这一大家子,全靠她过日子,难道不该将她供起来?
吴柳娘想到这里,不由得火冒三丈,从屋里跑出来,想要直接开骂,又有点儿抹不开脸来。
转眼看见吴三妹在院子角落里剁猪草,吴柳娘眼睛一翻,计上心来,决议来一招指桑骂槐。
她便奔到吴三妹面前,杂七杂八骂了一通,见吴三妹依旧闷头干活,两个妯娌屋里也没动静,觉得不解气,直接踢了吴三妹一脚。
吴三妹哪料到她会这样,手里的菜刀没留意,一下子就切到了自己按着猪草的食指、中指上,顿时血流如注,疼得直抽气。
吴二妹听到她的惨叫声,吓了一跳,连忙出来看,帮她按住伤口,又哭求吴柳娘,想让她帮忙请个大夫来看一下,或是找点止血的药。
吴柳娘哪里肯,柳眉倒竖继续过着嘴瘾,根本没将两个丫头片子看在眼里。
整个院子都是她的谩骂声,夹杂着吴三妹的哭泣声、吴二妹的哀求声。
秀玉沉着脸走进去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见秀玉过来,吴二妹眼睛亮了起来,随后又变得暗淡,带着哭腔喊道:“姐,小妹受伤了……”
看到主心骨,吴二妹心里是欢喜的,但她也明白,在这个家,即便是姐姐也没有什么分量。
今天的事情,少不得是她们姊妹忍气吞声。
吴二妹越想越泄气,越想越委屈,登时泪如雨下,哭得仿佛花猫似的。
秀玉顾不得跟她说话,走到吴三妹面前,伸手去拉她的小手,却握到了一手的粘腻,仔细看,见她手掌上已经淌满了鲜血。
秀玉心疼得直吸冷气,颤抖着声音道:“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吴柳娘冷笑了两声,嗤道:“不过是切了手指头,做这副样子给谁看呢?自己不仔细,还有脸哭。”
听她说得轻描淡写,秀玉只觉得又气又怒,铁青着脸向吴二妹道:“你去厨房弄些草木灰来,那个可以止血。”
这李家村是有村医的,村民们有什么头疼脑热,都是找村医看,得了重病才会到集市看大夫。
但吴柳娘是不可能给吴三妹请村医的,秀玉自己也没有钱,只能用土方法了。
吴二妹早急得六神无主,听了这话连忙去了厨房。
秀玉拉着吴三妹,看都不看吴柳娘,直接去了三人住的杂物房。
吴柳娘见状气得倒仰,在院子里继续叫骂:“哼,早就到做午饭时间了,你们不去厨房忙活,只知道聚在一起叽叽歪歪,惹恼了老娘,有你好果子吃!贱丫头,懒皮子……”
秀玉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回屋后拿着三妹的手仔细查看,见手指头都还在,但食指、中指上都有一道口子,深可见骨。
三妹一张瘦弱得巴掌不到的小脸上满是泪,伤心的道:“姐,是姑姑推我,我才划到手的。”
秀玉揽着她点点头,没有说话,眼中的目光却变得冰冷,没有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