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拾叁

“或许是因为……”小蝙蝠怯怯地张口,拉长了调子想要拖延时间。

“或许?”伯爵对于这个词很不满意。

“一定是。”威胁!红果果的威胁!

“好吧,因为什么?”威尔森特决定大人大量不跟一只蝙蝠计较。

“因为他孤独!”是的,就是因为孤独,我还真的是冰雪聪明,这都让我想到了!小蝙蝠挺了挺胸脯,觉得自己都被说服了,对自己的答案满意的不得了。

“他孤独?对啊!就是孤独,没想到你还有点用么。”威尔森特挥手撤了结界,屈指在小蝙蝠脑门上响亮的一弹,“得了,没事了,你走吧。”

“……”弃之如敝履啊有没有!小蝙蝠晕晕乎乎的爬起来,飞了两下,觉得不对,又噗哒噗哒的飞了回来,找了个便于逃命的地方,颤颤巍巍的开口,“伯爵大人,您看我那一个月的饭……”

“不许吃。”

“……”好吧!他就知道!权贵对于贫民奴、隶的压迫是没有人性可言的!叹了口气,小蝙蝠挂在窗沿上好一番自我怜惜。

“你怎么还不走?”伯爵皱着眉头,看着挂在自己窗户边的某只,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我走还不行么!小蝙蝠一个激灵从自怨自艾中醒过来,赶快噗哒着翅膀窜了。我就是只敝履啊敝履!

威尔森特坐在床上,支着下巴,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而这个问题所引出的各种史无前例,让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大事不妙。

伯爵觉得,自己现在之所以会去关注另外一个人的情绪,是因为他们的初次相遇有问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威尔森特以为倚陌又是一个想要爬上他的床,从而换得他的血液得到力量的人,所以直接把人光着撵了出去,但最后事实证明对方真的很无辜,而自己就成了一个恶人。

是的,没错,绝对是因为这样。自己曾经让倚陌那么丢人,现在心怀愧疚的去关心一下也是理所当然。

威尔森特觉得简直没有比这更能说得通的理由了。

而现在,他的徒弟——那个被他欺负过的可怜的倚陌,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感觉到了孤独。是啊,这里全都是血族,只有他一个猎人,怎么会不孤独呢?作为一个合格的老师,他应该帮助学生解决其心理问题,这样才能保证教学过程的顺畅。

威尔森特恍然了,一切都得到了解释,就说明一切都没有问题,自己刚刚的动作只不过是一时心软,好吧,为了以后的训练的加快,这种心软还要持续一阵子,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等到倚陌干掉海洛德那个老秃驴,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所有的不正常也会恢复正常。

不知道为什么,伯爵觉得自己想通以后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刚刚怀抱里的那种感觉还在手臂间环绕不散,威尔森特抬起手臂,轻轻地闻了闻,衣服上有淡淡的沐浴液的味道……

打住打住!我难道是变态么!威尔森特‘嚯’的起身,焦躁的在房间里踱步。

“哦不。”抬起手捂着脸,伯爵大人无力的叹了一口气,“这真是……太糟糕了。”他想,他或许明白了些什么。

挨打时间被延迟到了……下午?应该是下午吧,这里没有白天,倚陌只能凭感觉判断那个四点指的是下午而不是凌晨。

说实话他没睡好,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就像第一个晚上那样,厮杀,鲜血,还有撕心裂肺的吼叫的人们,然后呢?他不知道,他好像是在旁观看着这一切,又好像在不停的逃命。

威尔森特走在前面,脸色有些黑,他觉得自己那种失常肯定是因为有些喜欢倚陌了,这种认识让他如临大敌——倚陌是什么?只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猎人,即使他是纯种血,也不能改变他是殷彭手下一颗棋子的事实,而自己,又是为什么喜欢他?他的外貌,好吧,他的确很迷人,但是比他迷人得多的血族比比皆是。

伯爵在前面自己想自己的事情,而跟在后面的倚陌,还没有从刚刚的梦境中缓过神来,令人不安的、烦躁的、窒息的血红的梦境简直就像一只饕餮的野兽,蚕食着他的平静和理智,他现在倒是非常的期待接下来的训练,或许只有极度的疲惫才能让他一夜无梦。

两个人,一前一后,闷着头走着,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

“嗨!倚陌!”

轻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倚陌先是惊了一身汗,才缓了口气向后看去。

“纳威?”

男爵还是那么漂亮,穿着白是蓝的小礼服和荷花边的白色丝绸衬衣,很有英国贵族的味道。

“哦,您好威尔森特伯爵,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纳威看着一边的威尔森特,收敛了一下昂扬的声调,跟对方点了点头,‘嗖’的一下移到倚陌的身后。

威尔森特皱起眉头,看着这个花枝招展的小男爵。“有什么事么?”

“那个,我想跟倚陌说个话,不知道是不是……”纳威谄媚的笑着,手心里都紧张得沁出一层汗。

伯爵的眉头又挤了挤,最后打量了一下躲在倚陌后面的人,留了一句“快点。”就转身离开了。

等威尔森特走出好远,纳威还在倚陌后面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咳咳。”倚陌清了清嗓子,吸引一下某人的注意力,“有什么事么?”

“嗯?”纳威表情有些许的茫然,“啊!对,对,有事。”

看着恍然大悟的某人,倚陌突然有种看到赵瑜的感觉。轻笑一声,摇摇头。

怎么会像赵瑜呢,赵瑜那个人是真的脱线,而眼前这个……

“怎么了?”倚陌的声音暖暖的软软的,就像他的为人一样,给人一种温和而与世无争的感觉。

“我想邀请你跟我一起参加家族这个月的血宴。”纳威微仰着头看着倚陌,眼睛里全都是期盼。

血宴是血族每年一度的盛宴,在6月仲夏的满月夜里,举行的家族性聚会,是一个家族所有成员每年必须出席的盛会。

“血宴?”倚陌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还太过片面狭窄,显然,满月宴不在他的理解范围内。

“是的,好么?答应我。”纳威微微皱了眉,仗着比倚陌低半头的16岁少年的身材优势,拉着倚陌的衣角撒娇。

“……”倚陌有些黑线,想说拜托了哥们大家都是零号我不吃你这一套,但是看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么?”纳威是老手,知道怎么让声音听起来楚楚可怜。

但是倚陌是谁?这点把戏想摆平他还欠了火候。“为什么?你明知道咱俩都是下面的。”

“……”纳威左看看右看看,但在倚陌的眼里看不到丝毫动摇,咬着嘴唇想了想,“我想让你帮我气一个人……”

哈?倚陌挑了挑眉,原来是要自己□□情试金石?倚陌对此没什么兴趣,更重要的是,“我得问问威尔森特。”

“啊?”纳威显然对这个结果相当的不满,“为什么要问他?他什么都管着你么?怎么这样!”

“目前来说,我什么都得听他的。”倚陌耸了耸肩,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很无奈,“我还不能控制自己,所以现在要在他的监视下。”拍了拍纳威耷拉下来的肩膀,“我得去找他了,免得他以为我控制不住咬了你们谁。”说完,就抬脚离开。

他当然不会告诉纳威自己到这里的真正目的,虽然并不情愿,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是高度保密的,不然威尔森特也不会把每次的特殊训练都安排在结界里。

纳威看着那个小跑着离开的背影,挺直了身体,刚刚还一脸的哀怨早就不知所踪。监视?尖薄的嘴角勾起,真有意思。倚陌啊倚陌,觉醒之后,记忆就会恢复,到时候你会怎么做呢?

吹了一声清亮的口哨,男爵哼着愉快的小调,踏着圆舞曲的步伐,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一切才刚刚开始,好戏还在后面。

训练依旧是一面倒的局势,今天的威尔森特明显比昨天更加严厉,倚陌明显地感受到于昨天完全用不一样的打击力度,躲闪几乎成了奢望,只能隐约知道下一秒自己挨打的是哪里——他的思维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但是身体却越来越迟钝了。

威尔森特解除结界,看着站在那里摇摇欲坠的某人,走上前去,站在他面前,抿着嘴,一言不发。

“怎么了?还有别的训练项目么?”倚陌甩了甩头,努力的支撑着打着哆嗦的双腿,问那个站得笔直的男人。

伯爵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自从纳威那个男爵出现在自己面前开始,就感觉到了一股无名的火气,烧得他浑身不自在。

“不要和纳威一起参加血宴。”威尔森特的声音依旧低低沉沉,像是夜里缓缓响起的大提琴,具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倚陌没听清,像再问一遍,张了张嘴,眼前却涌上一片黑暗,顿时两腿一软。

威尔森特一把搂住已经昏过去的人,死死的箍在怀里,轻轻地,霸道地,又说了一遍,“不要和纳威一起,参加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