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建虽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出生入死了好几次,却奇迹般的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只是有一些擦伤和冻伤。和他比起来,头皮上被犁出一溜沟,弄得血流满面的房海滨简直就惨到家了,为了防止伤口受冻,他的脑袋被医务兵包得和三哥一样,再干碗圣河水,就是妥妥滴民主范了。
姚文建的连队还在追击叛军,无论是吴畏还是刘东明,都希望能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消灭白虎团,最好能把俞世海和宗社党高层一网打尽。
不过欧阳兴祥没让姚文建参加下面的战斗,而是让他带着一个排的士兵护送两辆卡车载着的伤员返回土城。用欧阳兴祥的话说,经此一战,叛军算是翻不出花样了,功劳不能都让姚文建得了去,怎么也得给别人留点。
姚文建倒是不在乎功劳多,不过国防军升迁也是有上限的,除非他能生擒俞世海这样的高官,不然就算打完全程,论起功劳来也就这样了,所以也就没有多说,接受了命令就带着伤员回托帕尔。
说是两辆卡车,其实还得把姚文建乘坐的那辆卡车拖回去。吴畏手里再没有余粮,也不会把伤员扔在雪地里等死,宁可不追敌人,都要先把重伤员运回去。所以其中的一辆车拉着重伤员先走,轻伤员们挤在剩下的两辆车里,由好车拖着破车慢慢往回蹭。
房海滨没和轻伤员们挤在一起,他和老白挤坐在来时的那辆卡车的驾驶室里,把着方向盘的是姚文建。
这车已经不能开了,用绳子拖在另一辆卡车的后面,为了减重,连重机枪都拆下来扔掉了。看得房海滨心痛不已。
姚文建在途中学过开车,把着缺了半边的方向盘倒也有模有样,不过驾驶室被子弹掀掉了一半,虽然挂在前车的后面,冷风吹过来照样挡不住,三个人都冻得够呛,房海滨坐车的新鲜劲还没过去,开始后悔不应该凑这个热闹。
车子虽然不能开,但是火炉倒是还点着,车上的燃料不够,伤兵们把装弹药的木箱拆了,劈碎扔进火炉里,抵御寒风的侵袭,惹得姚文建一个劲叮嘱士兵们看仔细了,可不要把子弹也扔进炉子里。这要是没死在叛军的枪口下,却被殉爆的子弹击毙,可真没地方说理去了。
姚文建看出房海滨对扔掉的机枪念念不忘,安慰道:“放心,咱们扔多少总参给补多少,现在汉阳厂和天津厂的补给队肯定都在路上
。”然后他扳着指头算,“咱们在前面跑,他们在后面追,这都补充好几回了。”
房海滨黯然摇头,嘟囔道:“要是托帕尔能多两挺机枪,就不会破城。”
姚文建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跟着吴畏打仗虽然阵亡率高一点,但是胜在痛快,除了在需要的时候拼命,别的什么都不用操心,没有吃穿弹药,吴畏就算明抢也给他们弄回来,自然没有经历过房海滨所说的这种窘迫。
老白抱着自己的步枪,叹了一口气,说道:“兄弟,要不上我们这边来吧。”他指着一下姚文建,“我们连长和司令都说得上话,只要你来,让他找司令要人去。”
房海滨刚才在战斗中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够拼命放在独立团里没什么好说的,比他敢拼的随手一扒拉能出来一打。但是难得的是房海滨够冷静,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干什么。而且他可以熟练操作机枪,还能处理故障,这个可算是妥妥的技术活,后方能补充枪械弹药,可补充不了这种人才。
所以姚文建很赞成老白的话,看着房海滨说道:“跟着我们司令升官快,就你这个脑子,用不了两年就是军官了。 ”
听了老白的话,房海滨苦笑了一下,伸手在怀里摸出一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幅崭新的上尉肩章和领花。
他向两个人笑了一下,说道:“年前发下来的,我都没舍得带,就想着找机会回迪化给家里人看看。”
姚文建和老白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惊讶。房海滨如果只是个机枪手,哪怕是个排长呢,到了独立团都好安排,但是上尉就不同了,再进一步就成校官了,姚文建自己也才是上尉,可没办法给房海滨安排地方。
所以他舔了舔嘴唇,心里暗叹可惜,就算房海滨跳槽,也到不了自己的手下,替独立团招揽人才就犯不着下太大的力气了。
他想了想,拍拍方向盘向房海滨说道:“玩玩?”
房海滨能在炮兵营干到连长,对机械当然是有兴趣的,要不然也不会冒着冷风挤驾驶室,听到姚文建,顿时眼睛一亮,问道:“能行吗?”
“有毛不行?”姚文建满不在乎的说道:“变速箱都零碎了,除了把方向你也干不了别的,等回头有空你来找我,我弄辆好车咱俩开出去溜
。”
老白在旁边撇了撇嘴。汽车就算在独立团也算宝贝,再加上故障率奇高,汽车兵把摩托小时看得比自己老婆都紧,姚文建学车那是本车的司机抹不开面子,去借别人的车?有人要借你老婆用用你肯吗?
就算是只打方向,房海滨也玩得不亦乐乎,就连迎面吹来的寒风都好像没那么冷了。
到达托帕尔城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土城四周生起了巨大的火堆,有胳膊上绑着白色宪兵标志的独立团士兵指引他们沿着刚刚清出来的道路直接进城。
因为刹车也废了,所以到了土城附近,姚文建就要回了卡车的控制权,停车的时候前车缓慢减速,让他把车头顶在前车的屁股上,然后一起停在一间看起来还算完整的房子前面,房海滨认得这里是从前托帕尔城的衙门所在地。
听到汽车的声音,一群士兵从房子里跑了出来,姚文建坐在车里大声吆呼:“先把不能动的送下去,能跑能撂的别挤,老实排队,都tm到这了,谁也死不了。”
听到连喊带骂的叫声,伤员们发出一阵哄笑,先把行动不便的士兵从车厢里抬下去,然后才纷纷下车。
姚文建和老白都没什么伤,就让房海滨先进去找人处理伤口,他们还要去团部报道,看看有没有新的任务。一路上众人身上的干粮早就吃光了,这会都饿得不行,姚文建嘱咐房海滨先别走,等他找着了兵站回来叫他去吃东西。
房海滨在房子旁边站了一会,让伤员们先进去。中间看到了几个十二师的士兵,这才知道托帕尔城里的伤员都已经先期后送了,让他惊喜的是,许霖居然没死,听说也送回迪化去抢救了。
走进房子里,房海滨发现这里来来去去的都是穿着独立团服装的士兵,十二师的士兵反而不多。据说好像侯硕带着警卫营护送伤员回迪化了,这里交给独立团设立前进指挥部,十二师只留下不到一个连的士兵协助防御。房海滨看到的这些十二师士兵大多是没见过野战医院,过来看新鲜的。
房海滨也没到过野战医院,看着一排排躺在架子床上的伤员不知道应该作什么好
。一个胳膊上绑着红色十字袖标的士兵扶着一个伤员走过来,问道:“你怎么了?”
房海滨已经在战斗中见过带这种标志的士兵了,知道是独立团的医务兵,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伤。那个医务兵指了指后面,说道:“认字吗?门上写着处置室。”
房海滨点了点头,倒不忙着过去,帮那个医务兵把伤员扶到一张空床上躺好。那个医务兵其实已经烦透了来看热闹的十二师士兵,看房海滨的服装,以为这个也是一样的,刚才只是看他脸上干涸的血迹和脑袋上裹的纱包,才没有让他让开不要挡道。
这时看到房海滨主动帮忙,心情好了一点,一面检查伤员的情况,一面问道:“什么时候受的伤?给你处理伤口的人怎么说的?”
房海滨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伤口是别人处理的?”
医务兵不屑的撇了撇嘴,“你这个包法是我们专用的,你以为谁都能包出这个样子来?”
其实还有一样事他没说,那就是房海滨头上的纱布上没有标示伤势等级的标记,那就说明给他处理伤口的伤兵不觉得伤员需要后续处理。
他以为房海滨受伤是在托帕尔城里,倒没想到给房海滨处理伤口的医务兵当时面对的是一地的尸体,缺胳膊少腿的也不在少数,房海滨脑袋上的伤势重不重要那得看和谁比。
旁边一个靠着墙坐的伤兵听了他们的话,笑道:“他是跟着姚疯子回来的,没死就算命大了,‘二驴子’还说多亏他会用机枪。”他是和房海滨坐一辆车回来的,所以认识房海滨。
附近的伤员们顿时都把注意力转了过来。他们都是后来赶到增援姚文建时受的伤,当然知道姚文建那队人打得有多惨,两辆车二十几个人只剩下五六个还能动的,装甲车都烧落架了。
那个医务兵看了看房海滨,点头说道:“你跟我来吧。”说着转身示意房海滨跟上。房海滨跟过去的时候,听到一个伤兵叫道:“别回十二师了,来我们独立团吧,跟着我们司令打仗有肉吃。”
房海滨脚下一绊,差点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