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也有些无奈,不知从什么地方下手,好像总会轻易地碰触到空音雪的自尊心。
“雪儿是真没生气。”风凛苑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明月回头看了他一眼:“好像是。”
“不是好像,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
“嗯……因为他很在乎你,所以不会轻易生气。”
明月没有说话叹了口气。
风凛苑偏头看她愁眉苦脸的,微笑:“主人是否觉得有时候对雪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确实。”越是想维护他的自尊心越是会触及。
“或许雪儿一样。”
“嗯?”
“他或许也在寻找跟主人相处更适合的方式。”
听他说完明月转头看他,释然笑道:“好像是这样。”
风凛苑拢了拢袖子:“这天寒地冻的主人也别在外头转悠了,能配得上蒙侍卫用的武器,这九曲城估计是找不到。”
“我也死心了,确实找不到。”明月又问,“我倒是听毕安说过,在冥界又一个了不得的铸剑师叫刀剑斋,据说他能打造任何兵器对吧。”
刀剑斋?
确实有那么一个人。
雪下得大了,风凛苑撑起一把伞遮过了赵明月的头顶:“刀剑斋……对,你手上的挽歌剑就是他为人时所打造的兵器。”
还有此等渊源?
明月一脸好奇。
风凛苑说道:“刀剑斋还是人的时候热衷于铸造兵器,为了打造绝世无双的宝剑他剑走偏锋,选择了很多冥界的材料锻造,过无数的魔剑,雄霸铸剑宗师鳌头,冥界之物哪怕是刀剑斋也承受不住被侵蚀,最后走过入魔。”
“他的妻子为了唤醒他最终跳入剑炉融入铁水之中,终于唤醒了刀剑斋。淬入剑炉的人魂魄将与兵器永在成为兵器的魂,刀剑斋就用妻子容在的铁水打造了他为人是最后一把剑,挽歌。”
“那把剑也耗尽了刀剑斋的性命。因为打造了太多魔剑,死后本该到地狱受刑,但他锻造兵器的能力确实登峰造极,被编入冥界锻造师的职位。”
那就是说,她手上的挽歌剑有刀剑斋妻子的亡魂?
两人走过了白雪覆盖的庭院,明月停下脚步:“既然如此,为何现在他却下落不明?”
她停下来风凛苑也停下来,手中的伞一直挡在她的头上,他红色的肩膀落下了些许白雪。
“刀剑斋知道妻子已经画作剑魂出不来,即便他投胎转世也不能与妻子遇见,所以根本就不听从冥界的安排他宁愿进地狱接受惩罚,鬼王便说,如果他愿意成为冥界的铸剑师,那么就可以释放她的妻子。”
“真能如此吗?”明月不觉好奇。
风凛苑莞尔:“刀剑斋是因铸造魔剑成了简洁杀人者要进入地狱接受惩罚,如今给将功抵过的机会,当挽歌剑斩杀的妖邪抵消了他所造魔剑害人的数量,那么挽歌剑断裂之日,就是她妻子魂魄回归之时,那时候,他便可以与妻子一起转世投胎,来世再成为夫妻。”
这后夕昼还真是狡猾,如此刀剑斋当然愿意了。不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妻子能从剑内释放出来,而且还给出他们能再投胎成为夫妻的机会,这对于刀剑斋来说,简直就是一个赎罪的机会。
刀剑斋必然会答应。
只是如今挽歌剑却依旧完好落入了她的手中。
显然,直至今日鬼王也没能兑现自己的承诺。
“如今挽歌剑还在,刀剑斋又下落不明,该不是后夕昼反悔了刀剑斋心灰意冷跑了吧?”
“呵。”听她这么推测风凛苑轻声笑了,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进屋说,外头冷。”
他是个妖还不至于怎样,赵明月可是个人,这天气对她而言太过寒冷。
两人进了屋,云瑶已经将炭火准备妥当,温好的佳酿就在火炉上煨着。明月与风凛苑坐下,她为两人将酒倒上,然后退到一旁。
一杯热酒下腹,全身都暖和起来。
风凛苑为她将酒续上,继续说道:“并非鬼王的原因,而是挽歌剑还没搜集够抵消魔剑的人数,冥界战争就发生了,原本持有挽歌剑的阴阳师死于那场战乱,接着鬼王又消失了,刀剑斋就离开了黄泉去寻找那些魔剑并销毁。”
“后来挽歌剑就一直在阴阳师的手中延传,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主人,阴阳师若是杀了无辜的妖鬼也算是害命,所以很难抵消刀剑斋间接造成的罪孽。”
虽然这么说也说得过去,但是……总觉得有些冤啊。
“铸剑师本就以铸剑为生,别人拿他的剑害命又如何怪到他的头上?”
风凛苑耐心解释:“所谓邪剑是铸剑师注入了欲念或是所用的材料天生噬血,出恶邪剑魂的要算是铸剑师的罪过。”
这倒是与人的辨识一样,生下来的人本无善恶,若是自己学坏那要自己承担。但若是被教唆犯罪,教唆者也一样被问罪。
明月再喝一口热热的酒,心满意足眯起眼,又伸手去跟风凛苑讨酒,那馋嘴的模样让风凛苑莞尔,有给她倒了一杯:“再贪杯不怕又醉了?”
正准备喝下去的赵明月手一顿,嘴角抽搐:“……最后一杯。”
“主人原来很有酒鬼的潜质。”
明月喝完,他又给她满上,明月斜睨着他一笑:“你这又是教训又是倒酒的算什么?”
“怕主人醉了难受可又拒绝不了想要满足。”
明月笑了,夹起下酒小菜细细咀嚼,再望窗外白雪覆盖的梅园不由说道:“等过段时间梅花开了拿来煮酒,桃花开了拿来煮酒,桂花来了拿来酿酒……以后有机会了,就喝个小酒过上小日子多好。”
风凛苑拿着酒杯的手一顿,原本要入口的酒终于还是没喝放了下来。
明月筷子轻打碗碟与酒杯,闲散地念起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是显者事,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看风凛苑听得仔细,明月忽而一笑:“不是我写的,是有一个叫唐寅的才子写的,后边还有两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风凛苑淡淡一笑,其实他走神的不是因为这诗词,只是看着明月闲散的模样,觉得珍贵。
“确实是位才子,全诗风格秀逸清俊,意蕴醇厚深远。虽描写的是花、桃、酒、醉等香艳字眼,却毫无低俗之气,反而让人感慨顿悟。”
明月赞同地点头。
“他是我见过把桃花描写得最好的画家!有一首题诗是这么写的,‘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长安眠。姑苏城外一茅屋,万树桃花月满天。’这种闲居隐逸的生活现在再品,才觉得弥足珍贵啊。”
以前生活在大都市里不懂所谓的世外桃源,不懂所谓的隐居山林,如今经历了生死之后,才知道这些得不到的生活才最是向往。
风凛苑再帮她将酒倒满,分明是那么简单的要求可他却给不起。
“主人没想过要回头吗?”他垂眸轻问,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没想过,绝不回头。
这个话题说起来有些矫情,明月目光一动说道:“风凛苑,我们去熔炉吧!”
这话题转得有些快:“主人要去找刀剑斋?”
“嗯,熔炉是铸剑师在的武器锻造的地方吧?”
“是。”
“那我们就去那!”
冥界熔炉,是一个四面有尖锐高山的盆地,从形状看还就就像一个熔炉。
盆地里边岩浆环绕,从龟裂的地表之下还能看到流动的火红岩浆。
世外是冰天雪地,进到那里就像真的进了火炉,一下就给热得一头汗。
从入口进去,能看到很多废弃的剑冢,各种各样的兵器插在地面。
路边山脚或岩浆池边,有无数个利用岩浆锻造的剑炉,大部分的剑炉旁都有一个旗帜,标明是哪家铺子。
很多妖鬼在搬运矿石、打铁。
有的打铁用的是自己的拳头,有的烧铁用的是自己喷的活。
里边发出叮叮当当打铁与呼呼火焰的声音。
不少来买兵器的妖鬼一家剑炉一家剑炉的对比逛下去,讨价还价之声,对比之声刺激比附。
进来之前,明月将挽歌剑拿在手里,若是刀剑斋在那么必然能认出挽歌剑,也省得她去找他。
只是,剑炉无数,兵器的人来往不绝,明月转了半天也没见有人主动搭话。
空音雪到其中一个剑炉旁,问铸剑鬼:“请问,你可知刀剑斋铸剑师在何处?”
“什么刀剑斋?我这的剑可是熔炉最锋利的,小哥可要买?”
问了几家也没人知道刀剑斋这人。
走了一个上午一无所获,中午时分路过一家巨大的剑炉旁,一个不明物体被从里边踢飞出来,风凛苑将明月挡道身后,滚到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破旧的小鬼。
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脸色惨白,眼圈黝黑,翻滚了两圈之后又疾步上前说道:“请你将那把剑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