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房很放松,她身上穿着夏日薄薄的绮罗纱,里面一层缎衣,绣着山水。乌黑的发丝自然而然的垂下,勾勒出完美的脸部线条,她的嘴角轻轻敲起来,如玉的双脚没有穿鞋袜,泡在浅浅的溪水中,就这么坐在那里,眼神迷离而浸透出一丝伤感的味道,怀里还抱着一只小兔子。
不知道为什么,夏季看到漪房那样寂寥的身影,心里忽然泛起不知名的疼痛,转瞬即逝,夏桀附上心口跳动的地方,浓黑的眉拧起,他不喜欢这个女人这种样子,她总是妖媚的,自信的,风韵万千的,仿佛天下事都不在她眼中,不在她心里。这么一个外表柔弱,内里却比男人还要坚硬的女人,忽然流露出这种脆弱的可怜的神态,实在太让人不舒服了。
夏桀想要上前,漪房忽然说话了,鬼使神差的,他停住了脚步。
“他们都在骂我,说我爱做戏,说我是个很坏很坏的女人。”
漪房摸摸小兔子的头,笑容嘲讽中带着慵懒的味道。
“小兔子,我真是个坏女人,对不对,明明不喜欢那个皇上,还处处要去讨好他,她们说的对,我就是个虚伪的女人。”
夏桀的拳头捏紧,听到漪房说的不喜欢三个字,脸上浮现出怒容。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这后宫里,多的是女人喜欢他的皇位,而不喜欢他的人,而他也本不应该去计较这些。却偏偏忍不住要去执着漪房的不喜欢三个字。
“可是,我真的好害怕,这是个可怕的地方。我被带到这里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是庶女,爹从来不在乎我,家里也不会有人为我操心,她们一个个都说我登上高位,却不知道我时时刻刻都怕自己摔下来。我已经进了宫,我娘亲和哥哥却还在窦家,我要是惹恼了他,娘亲和哥哥在家要怎么办,爹和老祖宗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我娘和哥哥赶走,或者,干脆把他们献出来平息他的怒火。”
小兔子在漪房的坏了动了动,漪房笑着拍拍它,将头靠在小兔子身上蹭了蹭,声音里带着点含笑的哽咽。
“为什么爹爹就是不喜欢我呢,我很努力,我进了宫,爹爹也不会真心的喜欢我,还要把大姐送进宫。要我帮大姐站稳脚跟,难道爹爹就没想过,我失去他的宠爱后,会变成什么样吗……”
两行泪滑落下来,漪房软软糯糯的嗓音里满是委屈和伤心,“爹爹其实从来就不会想到我的处境对不对,只有娘亲和哥哥会为我担心,所以我也要为他们多考虑一些,一定要为这样做,要大方一点,要让更多人喜欢我,支持我,这样我才能更好的活下去,让娘亲和哥哥都活的更好。”
看到漪房的眼泪,夏桀的身子一震,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砸在心口,不可抑制的疼痛迅速在周身泛滥开来,从未有过的怜惜感觉让夏桀一贯冷硬的心在此刻悄悄打开了一个裂缝。
他幽深的双目看着漪房,脚站在原地,凝望着她。
“小兔子,你知道吗,我娘爱了爹一生,就算是现在,娘亲也还是爱着爹爹,我不明白,为什么天下的男人都是如此,一个个妻子,侍妾。而女人,却只能守着她的痴恋,这么过一辈子。”
漪房把小兔子举起来,绝美的脸上有坚定和纯真混合的魅力,小兔子伸出舌头,舔了舔漪房脸上的泪珠,漪房笑的如同梨花一样清淡,“我绝对不要像娘亲那样,所以我一定一定不能爱上他,只要不爱,就不会受伤了。”
像是给自己定下了誓言一样,漪房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忽然又落寞起来,“可是,他是我的丈夫,是皇上,是这个世间上最英雄最厉害的男人,我每次见他,都会害怕,都会紧张,我想见他,又怕见他,小兔子,我该怎么办啊。”
听到这里,夏桀的心又被一种陌生的情绪灌满,只不过,这一次,是甜甜的,酥软的感觉。
“小兔子,我真的不想变成娘亲那样,每日每夜都活在思念中,活在痛苦里面。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可是我,是没有这个决绝资格的人,所以,最好还是不爱。”漪房的眼中写满坚决,舒出一口气,笑容里隐藏着的哀婉和几不可见的绝望落在夏桀的眼里,那股针扎一样的疼痛更加明显。
夏桀皱眉,十分不喜欢现在这种感受,想要去阻止,可漪房已经起身,抱着兔子往回走。没走几步,夏桀又听到漪房询问宫人们今晚他宫中的膳食,一样样问的极其仔细,生怕有一点错处。夏桀的迈出的脚步就又放了回来。夏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的脚收回去的瞬间,漪房弯着身子抚摸怀中雪白的兔子,精致的脸上有了一抹隐约的笑容。
负着手往回走,身边伺候的宫人见到夏桀一脸兴趣的往藏漪宫而去,却又沉默着回来,都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夏桀的样子也不像是生了怒气,只能在后面跟着走。
夏桀行走在御花园中,看到缤纷色彩,姹紫嫣红,眼前浮现出漪房那张含笑哭泣的脸来。
他可以肯定漪房今日并不知道他到过那里,他身负武功,去那里的时候,刻意放缓了步调,又用了轻功身发,漪房一个不懂武功的弱女子,如何能知道他去了那里。
何况,若是有心演戏,就应该是说些对他情深意重的话,为何偏要开口就说出不爱他,不会爱他的话来,而且,中间多所抱怨,竟然都是窦家的事情,更有后面一句愿得一心人的惊世之语。身为女子,不可善妒那是先圣警训,而且,她还是宫中妃嫔。这么说,是犯了大忌讳。可能就会得到一个打入冷宫的下场。正是因为这些考虑,夏桀断定,这是漪房发自肺腑的期望。
可是,判定过后,夏桀心中那种说不清楚的矛盾更加增加。他怒漪房的不知好歹,竟然妄想要独霸君宠,身为一个皇妃,怎可妄想要帝王只对她好,宫中女子多爱争宠,但是她显然已经不是要宠,而是要爱了,实在是大胆。
另一方面,夏桀终于确定了漪房不爱名利,不爱富贵,心里竟然隐隐起了欣赏之意。哪怕他明知道这种欣赏不该存在。偏偏这种感觉像是生了根一样,无论他如何做,都拔除不掉!
漪房泪水迷蒙的面容再度浮现在眼前,夏桀按住心口的位置,不可抑制的疼惜汹涌彭白的袭来。夏桀想,既然她不爱名利,不爱其它,他倒是可以对这个心思单纯的女子好一点。不为了别的,只为了这个宫里难得出现这么心不甘情不愿进来的女人,他也已经有了征服的欲望。
越是抗拒,越是不愿,他就偏偏要她爱上他!他是皇上,是天下的主宰,他想要做到事情,没有人能阻止,不过,帝王的心是不会放在一个女人身上的,所以,要他的心,只是妄想!
似乎是给自己那种想要对漪房好的心情找到了一个理由,夏桀愉快的脉动步伐,会前殿处理政事了,顺便交待了负责妃嫔侍寝的李福,今晚招漪妃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