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菀汐的话问得秦颖月一愣。说实话,她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都是理智推着她走,看谁更能有本事带她进入未央宫,她便跟着谁。宸哥能做皇帝、能进未央宫,她自然会跟着宸哥。
至于如“若他不是皇帝,你还会否跟着他”这种愚蠢的问题……若他没可能做皇帝,她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又岂会浪费时间想这些?
没等秦颖月的回答,容菀汐便坚定道:“但是我会。我可以同他一起死,但是你却不会。”
“秦嫔,来日方长,咱们还不急着先撕破脸皮,以后有的是功夫呢……初夏,送秦嫔出去。”容菀汐含笑说完,便吩咐了初夏一声儿。
初夏应了声儿“是”,便到秦颖月身边去,还算恭敬地笑道:“娘娘,时候也不早了,等下陛下要过来用晚膳,若是看到娘娘和皇后娘娘这般横眉冷眼的,怕是要恼娘娘呢。娘娘还是请吧。”
秦颖月瞟了初夏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难怪攀高枝儿不成呢!果然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哪有男人会喜欢?和陈家小姐比起来,可是愈发上不得台面儿了。”
说完,盈盈向容菀汐施了一礼,笑道:“既然娘娘还要和陛下一起用晚膳去,臣妾便不叨扰了。好在臣妾已经和娘娘谢了恩,也请了罪,总不算不敬着娘娘……凡事娘娘明白就好。恰如娘娘所言,来日方长。”言罢又失一礼,袅娜地转身往门外走。
走到门口儿,却是变了脸色也变了气势,全然是一副担忧丧气的模样。方推门而出,便长长叹了一声儿。亲自回身恭敬地关上了房门。
容菀汐知道,她是在做给小宁子看呢。估计是要和小宁子说,说皇后娘娘不肯饶恕、好一番训斥。不过是装可怜罢了……她的管用伎俩,别人还真学不得。
……
御书房里,皇上正在和靖王商量着什么。靖王眉头紧锁,连连摇头,不断道:“不妥不妥……”
“有何不妥?”皇上低声道,“怎的你还不愿意帮朕了?只不过耽误了你的成亲,竟然这般了当果决地拒绝朕,当真让朕好生寒心!难道朕这手足,还不及你的那身儿新衣裳?”
“三哥,这和成亲可没什么关系。臣弟只是为江山社稷着想。更何况如今宫里多事之秋,太后还没能顾得上这桩亲事呢,臣弟急什么?臣弟好不容易正经一回,三哥你却这般冤枉!不说了不说了,我走了……”靖王嘴皮子麻利儿地说了一番,抬腿便要走。
“站住!”皇上道。
“不行不行,三哥,我府里还有事儿呢,不陪你聊了啊……”
“这是圣旨,由不得你抗旨不遵!站住!”皇上再次恐吓道。
一搬出“圣旨”两个字儿来,靖王可就不敢再放肆了。兄弟归兄弟,皇命归皇命,这是不可混淆的。
“坐下。”皇上见靖王停了脚步,又道。
“是,臣弟遵旨。”靖王心里有气,恭恭敬敬地给皇上行了一个礼。这是在寒碜皇上呢。
皇上道:“老四,朕心意已决,你就说,只以兄弟而论,你愿不愿意帮哥哥这个忙?”
靖王很是为难,道:“可是……三哥啊,这……这也太胡闹了!若是出了什么闪失,可是有关国祚啊!你我身在此位,又如何只能以兄弟而论呢?臣弟可不想留下一个怂恿兄长胡闹的千古骂名。”
“以你的聪明,不会有人知道。”任凭靖王怎样苦口婆心,皇上就是太态度坚决,一点儿也没有被说动。
“可是新政颁行在即,你不是一直很在意新政的成效?如何能就这么走了?”靖王道。
皇上叹了一声儿,其实这事儿,的确令他头疼。他实在没找着什么既能颁行新政、又能不出乱子的法子。思来想去,唯一的解决办法,也就是……暂推迟颁行。
好在他一直也没在朝堂上说颁行新政的时间,只是让各司各衙门先准备着。如今看来,也只能延长这准备的时间了。若事情办得顺利,左右三四个月便能回。但若不顺利……他现在还不想想这一层。他和菀汐一起去,带上雷停他们,又有出力的又有出主意的,岂能不成功呢?
若是到了雪国之后,一两个月还未有进展,再留下去也是无异的。只有先把菀汐带回来,再做打算了。
“四弟放心,最多四个月,朕一定回来。至于新政一事……刚好看一下各司各衙门的筹备情况,比原定的推迟两三个月,并不算耽搁。”皇上道。
靖王是看出来了,他三哥此时是铁了心,劝是劝不通的。
“四弟,你三嫂自己去,朕是断不放心的。纵然你不答应朕,朕也回想别的法子。可是你想想,还有什么法子,能比朕提出的这个主意更好呢?旁的法子,必要引起民心慌乱,也会给朕和你三嫂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恐怕性命都难保……”
皇上觉得说得太沉重了些,又玩笑道:“一直以来,哥哥也没求过你什么,这次你若不帮忙,你说你对得起每年从朕这里搜刮的银钱吗?”
靖王暗道了一声儿“情种”、又暗骂了一句“王八吃秤砣”,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得道:“罢罢罢!拿人手短!臣弟应了便是!”
“好!那……你还不快快去办?最好在明儿上午就能给朕都准备好了!”皇上连一句客套都没有,便直接催促道。
气得靖王怒道:“以后再不拿你的银钱!我自己出去要饭去!”
“好啊!你可说到做到了……”皇上笑道。
原本靖王已经迈出了门槛儿,听得皇上这么说,吓得忙折返回来,施了一礼,道:“三哥圣明,刚刚可是什么也没听到。”
“嗯……看你办得怎样吧!”皇上道。
“臣弟定当尽力!”靖王应了一声儿,做出很用心的样子来,急匆匆去办了。
出了御书房,却是瞬间起了愁容。他三哥也真是太胆大,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若是列祖列宗泉下有知……
“哎呦……列祖列宗在上,三哥他只是爱妻心切,想来也可以理解的哈……而且三哥也是觉得这样做绝对没问题的,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以才敢行此举。”靖王在心里念叨了一番,又在心里给列祖列宗拜了拜。
三哥自己倒是快活了,可他呢?只怕未来的三四个月里,要日日如坐针毡。朝堂上倒还好些……可是宫里呢?他可如何面对三哥的那些女人呢?那些女人可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儿啊!
想想就觉得……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但其实,抱怨归抱怨,心底里对三哥给他的信任,还是万般感激的。没想到在登基之后,三哥并没有变得多疑,而还是如从前那般信任他。好像自从三哥登基之后,他和三哥之间,变化的就只是身份而已。一个变成了皇帝、一个变成了亲王,连带着称呼也变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处与之前是不同的。
三哥能将如此大事托付给他,对他信任已极,他可断不能辜负了三哥的信任。既然答应了,便务必要在这三个月内,使得朝堂无乱、国中风调雨顺。
国士遇我,国士报之。
……
靖王刚走,皇上便叫了李忠贵过来,让李忠贵去传白太医。还未及白太医到御书房呢,就见北宫门的侍卫来传话,说是翎王殿下在宫外,想要求见陛下。
皇上自然诧异,因为他并未召见翎王回京,而且近日也没有什么需要翎王回京团圆的大节日,他怎么就忽然回京了?边疆守将擅自离职,这可不是小事啊!纵然二哥忽然想要潇洒一把,玩忽职守却也不能送到他面前来。而且也没可能是边疆出了什么急事,因为边疆高若有急事,自有加急信传来。
“传。”皇上道。
不是公事,便只能是私事了。或许是惠姨娘那边出了什么事儿,想要叫自己的儿子到跟前儿来侍奉。说来惭愧,自打父皇过世之后,他便一直被事情缠着,并未好生去瞧过姨娘,不知道姨娘身子可好。
因着惦记着翎王的事儿,即便白太医到了,皇上也并未立刻传召,而是让他在外面等候。
不多时,翎王进了御书房,按礼不差地给皇上施礼问安。皇上忙让他起身,又让他坐下说话。却是没等翎王开口,便问道:“可是姨娘有何不适?”
翎王一拱手,道:“多谢陛下关怀,母妃无事。”
“那就好……”皇上松了口气,道,“那么二哥忽然从边疆赶回,是为了……”
“只是心中有些疑惑不解,想要问一问陛下,让陛下帮忙解惑。”翎王道。
听得皇上愈发诧异,但有了这几句话的交谈,自然也看出了翎王带着敌意。虽不知为何,但还是笑着缓和道:“二哥何必这般见外,还是与朕兄弟相称吧。”
“臣不敢僭越。”翎王依旧固执。
皇上向来知道他二哥的脾气,知道他二哥最是恪守本分之人。即便今天没带着怒气过来,定然也不会与他兄弟相称。因而也不再劝说什么,只是问道:“不知二哥有什么话要问朕?”
人已经回来了,在二哥说清楚来意之前,他是不想追究二哥擅离职守一事的。
若无什么极其重要的事,二哥不可能在并未上折请奏的情况下,这般不声不响地突然归来。更别说是在此时正警惕着雷国之时了。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二哥做出这么冲动的举动来?
皇上觉得, 不用听翎王怎么说了,他已经找到了答案。
能让二哥这么冲动的,就只有菀汐。抢亲之时是这样、菀汐生日之时又是这样、今日……除了菀汐,怕是不可能有别的原因了。
听得翎王的话,果然……
“臣想要问一问陛下,何为夫妻?”翎王问。
“结发白头,是为夫妻。”皇上道。
“如何才能从结发到白头?”翎王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