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1

又一年十一月,西岳元帝达奚司青病重,在华苑阁的万福殿去世。在场的只有白苏、和宫、和战和紫河车,殿外跪满了文武百官,呜咽声一片。白苏跪在司青榻前,仅仅握着司青干枯的手,不敢哭出来。她若哭出来,就表示她承认司青不行了。

“父皇!”和宫也忍着泪不哭。

司青万般不舍地看着和战、和宫和白苏,干枯的眼里是满满的放不下,可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最放心不下的是白苏,白苏到现在都还没和紫河车成亲,但是他再也看不到白苏出嫁的样子了。最终他不舍地闭上了眼,追随白蜜而去。

那一年朝颜花开的时候,他遇到了白蜜,这一生便全被她填满,再也容不下任何人,此后便一直在等待中度过,尽管到他死都没有等到她回来,可是他无怨无悔。尽管各安天涯,至少他们是相互倾心的,那就足够了!

“父皇……不要……”白苏轻轻地哭了,不敢哭大声。

“父皇……”和战和和宫忍不住也哭了。

“师兄……”紫河车的眼前全是泪水。

风雪中,“皇帝驾崩!”一遍一遍地传遍皇宫所有角落,传遍西岳所有地方,举国哀悼,哭声万里,边疆正在抗战的士兵听到元帝驾崩的消息,也立马在头上绑了一条白条。

司青驾崩后的第十天,太子和战按照司青生前的意愿,将他与白蜜葬在一起。司青驾崩后的第十五天,为了边疆战事,太子和战匆忙登基,称为嘉帝。

这一天也是个大雪纷飞的天气,和宫、紫河车和白苏站在下面看着帝位上的嘉帝和战,欣慰地笑了,可是对西岳的未来感到是十分不安。

那时白苏给的珍珠莲子紫河车已经吃完了,他不能再随便见白苏了。白苏记得上次见紫河车是在父皇宾天那天,之后就一直未见,知道今天和战登基。她望着紫河车略显苍白的脸,心隐隐作痛。她好想告诉紫河车不要再执着了,她根本就不会喜欢他的,他何苦要为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受噬心之痛呢?

紫河车感受到她的目光,忍着噬心之痛看向她,冲她柔柔地笑了。她抿嘴也微微地笑了,她问:“你还好吗?”

紫河车笑道:“还好。”

她把头低了下来,幽幽道:“师叔,我们取消婚约吧。”

“你说什么?”紫河车的脸色变得煞白,他无比激动地抓住了白苏的手腕,“你说什么?”

白苏抬起头看他,眼里隐约含着泪水,“师叔,我们取消婚约吧……你和我都中了离守,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的!”

“那又怎样?我不在乎?”紫河车激动道,唇边溢出了鲜血。

“师叔……”白苏感到有些脆弱,紫河车眼里的固执和悲伤让她不忍心,让她难过。

和宫发现紫河车有些不对劲,一把扶住紫河车,冲白苏急道:“小苏,你不要再刺激培苏了!难道你想看到他现在就毒发身亡吗?”

“我没有……师叔,对不起!”

紫河车眼睛湿红地瞪了她一会,便甩开和宫,僵直着身体走了。和宫恨恨地剜了白苏一眼,便去追紫河车了。

白苏感到自己越来越脆弱了,母后、外公、表叔、父皇先后都去世了,她不敢再看到身边任何人离开她了,她越来越怕紫河车也会这样离开这个世界。她知道玉让的大军终有一天会攻破西岳的防线,可是她还依然贪恋着现在的温暖,她不愿放手!

“小苏,别哭。”和战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疼惜地替她擦泪。

“皇兄,我好怕西岳会变成下一个北塞,我好怕……”白苏哭道。

“不会的,西岳不会变成第二个北塞的。”和战安抚道,其实他自己都知道这是在自欺欺人。

次年五月,玉让的铁骑踏碎了东丽,东丽青帝坚决不投降,在皇宫放了一把火,带着整个皇宫的人殉了国。那场大火整整烧了十天十夜,东丽那宛若天宫的玉屏城便如一场绚烂的梦消失于岚越大陆,只剩下一堆焦土,让人无比惋惜。几百年后玉屏城便成了岚越大陆上的一个美丽传说,人们把它描绘的美轮美奂,宛若瑶池般华丽梦幻。东丽那举世闻名的万花花海也随那场大火消失殆尽,后人想要重现当年的万花争艳的奇景也只是一个美梦罢了。

同年十二月,西岳云璟城失守,整个云璟城被玉让屠了城,死了十万人。嘉帝听后,在泰西殿吐血昏厥。他醒来后,便让使臣前去与玉让元帅明王辕明萧谈判。十天后,使臣回来了。和战红着眼急问:“辕明萧怎么说?”

使臣不安地看了白苏一眼,颤巍巍道:“辕明萧说除非流于公主肯和亲,否则下一个被屠的就是倾城古镇!”

“什么?”满堂震惊。

白苏都惊呆了,她屏住呼吸艰难地问使臣:“这是明王亲口说的?”

“是……是辕明萧亲口说的,当时和帝也在场!”使臣的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白苏心一凉,脸色煞白,“这是明王的意思还是和帝的意思?”

“是……是和帝的意思。”使臣感觉说话都困难了。

“和帝……”满殿的大臣大吃一惊。

白苏感到胸口好疼,好像被什么狠狠地戳了一刀,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整个人看上去好像快要倒下去一样。

“小苏!”和宫及时扶住了她。

和战紧张地站了起来,“小苏……”

白苏看了他一眼,就昏了过去。

和战马上大叫太医,然后对在场大臣狠绝道:“就算拼尽西岳子民的最后一滴的鲜血,朕都不会让流于公主和亲!”然后匆匆而去。

“陛下!”大臣们着急了,这可是关乎倾城古镇七万老百姓的性命啊。

白苏又开始做噩梦,梦里她穿着红嫁衣站在玉让的城门楼顶,楼下是辕天玉。辕天玉好像很着急,急得眼睛都红了。她看到辕天玉的嘴一张一合的,好像在喊着什么,样子十分狼狈,可是她听不到。但是她想听到,她想知道辕天玉在对她说什么,她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她不是在西岳的皇宫里吗?

“辕天玉……”眼底慢慢蓄满了泪水,随时都会掉下来。

也许从这里跳下去,一切都会走到尽头,一切都会有个结果。莫名地笑了起来,她说:“天玉,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你不是当年的七殿下,而我也不是当年的渡王爷……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说完,纵身跳了下去了。

那一瞬,她却听到了辕天玉撕心裂肺的喊声:“苏儿,不要!”

可是已经晚了,一切都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