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官宦之家,幸晚之明白得很,大老爷不是傻子,最后的结局一定是弃车保帅。她只是觉着可笑,她救了堂堂九皇子,竟落得了个不干不净的骂名。
却蝉跟在幸晚之的后面,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小姐,我们这可怎么办才好……”
“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我清清白白,就不怕旁人无中生有。”
“可是这话是从二少爷嘴巴里出来的,难道老爷真舍得大义灭亲?”
幸晚之抿着唇,没有说话,有人拦在了她的面前。
许久未见辛承安,他的身子略微宽了一些,看上去最近的气色还不错。幸晚之微微欠身,道:“哥哥。”
幸承安挡在她面前,压低声音说道:“我在城郊给你安排了马车,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只要你出现,便会有人带你离开这里。晚之,从此隐姓埋名,不要再回来了。”
幸晚之固执地摇头:“哥,我不走。我没有错,我自是不会走的。”
“傻妹妹,你以为他们傅家是什么好人?傅大人会舍弃自己的亲生儿子保你么?”幸承安蹙眉道,“嫣儿让我带句话给你,若是你好好的,将来还有翻身的机会,若是连命都没了,谈其他还有什么用呢?无论如何,哥都希望你好好的,至少,平平安安的。”
幸晚之明白,哥哥此番话不是虚情假意,她心里很清楚,哥哥不惜冒着被砍头的风险,不过就是为了留她一条性命,不至于被傅家弃如糟粕。
可是即便苟活又能如何,她活得不清不白,到死都抹不去一个勾引皇子的罪名,这样的苟且偷生,她不要。
她是势单力薄,即便身后有偌大的忠武侯府,也不会有人为她挺身而出,更不会有人站出来说她一句清白,就连自己的夫君都不会如此,更何况其他人呢。
按日子算,他应该快回来了。
倘若傅朝生知道了这些,他是会帮自己,还是相信傅尚全的话?她就是突然很想知道。
她本就孑然一身,在忠武侯府她便是可有可无的角色,如今倒了靖文侯府,也不过是个无人问津的长房大少奶奶,唯独她有一件事还没有做,她还欠傅朝生一个答案。
事情被外人添油加醋传得不成样子,幸晚之闭上眼睛都能想到那些人个个牙尖嘴利的模样,传到皇后那里不知又是哪般。
幸晚之笑了起来,她谢绝了幸承安:“哥哥,晚之不愿苟且,况且我相信,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这场仗我不会输。”
她并非半分把握都没有,但真站在皇后面前,她终究还是有些怯了。
皇后若是想要一条人命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她是否能全身而退,终究还是要看自己的造化。
九皇子是当今圣上最器重的皇子,亦是皇后最疼爱的次子,纵然她和沈君落之间清清白白,但事情被旁人传了出去,更是添油加醋到此等境地,现如今都城上下人尽皆知靖文侯府长房大少奶奶不惜用拙劣的手段勾引九皇子,朝堂之上众位大臣对傅幸两家也指指点点,出了这等事,皇后想要的恐怕不是事情的真相,而是朝堂上的风平浪静以及皇
家子孙的好名声。
她幸晚之,又算得了什么。
大老爷要保全他的儿子,皇后要皇子的清白,谁都想片叶不沾身。
纵然知道傅尚全的德性,在皇后的面前,大老爷还是站在儿子的面前,一口咬定傅尚全本性善良,不会做出诬陷此类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幸晚之跪在地上,一字一顿地说道:“娘娘,臣女是忠武侯府的女儿,嫁的是靖文侯府,晚之虽是庶女,但从小家教严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晚之心里很明白。臣女与九皇子仅有一面之交,绝无苟且之事,晚之敢对天发誓,晚之所做之事,上对得起陛下和娘娘,对得起忠武侯府和靖文侯府,对得起我夫君,下对得起晚之的良心。”
面前的这个女子,是当今圣上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幸晚之低着头,继而道:“我与九皇子殿下清清白白,娘娘若想探究臣女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可以找来九皇子对质,臣女若有一个字欺骗娘娘,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皇后望着幸晚之好一会儿,随后把目光转向了大老爷和傅尚全。
“傅尚全,你可确信,你看到了幸晚之与九皇子私会,纠缠不清?”
傅尚全转了转眼珠子,看了眼大老爷的眼色,又转眼看了看幸晚之,尔后叩首道:“娘娘,千真万确!”
皇后沉思了片刻,尔后厉声道:“那日你看见的究竟是什么?从实招来,你若是敢有半句虚言,那就是死罪!”
“不敢……娘娘,尚全绝不敢有半句虚言!”傅尚全抬起头说,“那日在府上,我的的确确见到幸晚之勾引了九皇子,两人……两人……”
“两人什么?”
“两人衣不蔽体,自是在做一些苟且之事!”
“你含血喷人!”幸晚之转过头去,怒道,“二弟,你我是一家人,你为何要陷害于我!”
傅尚全身子一抖,继而道:“娘娘,我说的都是实话,一个字都不敢欺瞒您!娘娘若是不信,我的几个奴才都可以证明!”
幸晚之只觉荒唐至极。
转念一想,这傅尚全前后的说辞多少有些许出入,之前他含糊其辞,这才让外头传成了这般模样,今日又如此笃定,前后态度不一,必然是有人从中教过他该如何说了,那个人想必就是他的好母亲张氏吧!
那日在府上,九皇子求娶的事只有幸家的几个主子知道,二房三房速来不掺和长房的事,把谣言添油加醋传出去的多半就是那张氏了,那谣言落入了皇后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大事,只要傅尚全一口咬定她勾引了九皇子,与九皇子做了苟且之事,皇后也会就此给她安上一个罪名,斩首以平息这场风波。
所以,这件事是不会惊动九皇子的,幸晚之了然,因为一旦九皇子出面,这件事就变成了傅尚全造谣,那么该死的就是傅大人的嫡二子了。
皇后想要平息这场风波,自然要保全傅家,又得给天下一个交代,牺牲幸家一个庶女又有何妨。
只有牺牲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幸晚之笑了一声,多说无益,她沦为阶下囚已成定局
。
幸承安以前总怪她喜欢多管闲事,幸晚之跪在冰冷的地上,闭上眼脑海里又浮现出幸家大宅的模样,若是哥哥知道了此事的前因后果,又该骂她:“经过了那件事,你还不长进么?还是要硬往别人的闲事里钻么?”
是啊,幸晚之兀自苦笑了起来,经过了那件事,她还是不长记性么?
那日她本该丢了命,却因后宫忽有大事发生,幸晚之被勒令回府,容后再审。
翌日,幸晚之还未睡醒,就被门外的动静吵醒。阿晓和阿玲奔前跑后,却蝉推门而入,道:“小姐,你醒了。”
幸晚之揉了揉发痛的双眼,嗯声道:“何事嘈杂?”
“小姐难道忘了吗?今日是大少爷回来的日子,傅家嫡出子女都有接风礼,傅家上上下下三个房都要出动呢。我看小姐你前半夜几乎没睡,好不容易后半夜才睡着了,不想这样早叫你起来。”
幸晚之摇摇头道:“我不碍事,下次早些叫我。”说罢幸晚之下了床,来了个小丫鬟把被褥拢好,却蝉站在她身后为她梳妆打扮。
“小姐。”却蝉的声音闷闷的,“你瘦了。”
“哪有。”她对着镜子微微莞尔。
却蝉掬着她的长发,心疼得紧:“小姐,你当真消瘦了好多。”
幸晚之没再多言,梳妆后起身去正厅。按理说,长房的接风礼当是张氏责成的,然正厅里稀稀拉拉只有三两人,定睛一看且都不是张氏的人,恐怕此事张氏压根没放在眼里,只是吩咐两人做做样子便是了。
她夫君的接风礼,可不能如此简陋和寒酸。外面来信说,傅朝生约莫是午后到府上,几个下人装模作样地做了些事,之后连影子都跑不见了。
成欢院的丫鬟们在张罗午膳,幸晚之也没让却蝉去叫,算下来,这些活儿她和却蝉两个人做正好。
她正低头忙着手上的东西,冷不丁身后传来一句男声。幸晚之回头去看,料到是九皇子,她欠身行礼,闻见他说:“幸姑娘。”
她轻声道:“给九皇子请安。”
九皇子唤她起身,道:“本王今日外出归来,路过此处,特来看望姑娘。昨日之事本王听说了,你我虽只有两面之交,但姑娘为我受尽了委屈,姑娘的性命和清白,本王是必定要还你的。”
日光熹微,投撒在她的身上,幸晚之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
幸晚之谢恩道:“晚之多谢殿下的恩情,只是晚之恳请九皇子切莫纠缠道此事之中来。。”她心里明白,沈君落的出现并不是搭救,而是将她推入另外一个深渊。
他似是有话要说,然幸晚之面色淡漠,九皇子便也不多言语。
“九皇子稍候,我这就让人告知父亲您来了。”
九皇子摆摆手,拂袖道:“罢了,我还有事在身,先行一步。”
“却蝉,送九皇子离开。”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与九皇子对视一眼,沈君落怅然收敛眸光,不动声色。
幸晚之躬身送客,没成想接踵而至的是下人惊慌的通报。
“皇……皇上驾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