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很久没有见到你了,晚之这些时日总能想起你。”
“想起我什么?”
“想你同我说的那些话,那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想起幸家老宅,想起哥哥,想起父亲,想起那些我不愿意再去想的人和事。阿娘,晚之真累,晚之有点想去见你了。”
“傻孩子。过好这一生,我们总归会相见的。”
幸晚之是在梦中醒来的,阿娘的话犹如在耳畔,过好这一生,她与阿娘总归会相见。
窗外雨潺潺,婚期已至,却是雨天。
她想,老天爷估摸着都懂她的心思,偏要下点雨,让她更难过些吧。
傅朝生在成欢院的主卧里,她昨夜等傅朝生睡了离开了主卧,去了却蝉的住处,同却蝉睡了一夜。她以前在幸家的时候也同却蝉一起睡过,这些年来,她每每想起阿娘,总会去找却蝉。
她的身子最近一直不好,面上没血色,也心慌的厉害,也没找大夫,竟愈发严重了。
却蝉看见她苍白的脸,当即吓了一跳:“小姐,你脸色如此难看,赶紧叫大夫来看看吧。”
大夫?大夫又有何用呢?即便是何沐风这般的神医也救不了她,这是心病,心病是救不了的。
傅朝生应当起了吧,今日还要入宫,他必然早就起了。
她闭上眼,弱弱地回了句:“不用了,我再睡会儿。”
再睡会儿就好了,她想,一梦浮生,再睡一会儿就什么都好了。
只是她再也睡不着了,外头的丫鬟唤她起来梳妆打扮,今日她也算是主角儿,总要有点主角儿的样子在。
今日她穿的是桃粉色的长裙,婀娜多姿,像极了她还是个豆蔻少女时候的模样,可掐指一算,她到底还是年纪大了。
十八岁的年纪,不大,也是不小了,同那沈凝烟比起来,她到底还是老了。
她今日化了浓妆,比嫁进傅家那一日更加艳烈,今日不是她的婚礼,她却偏偏要比那新娘还要美上千倍万倍。
踏出成欢院,正碰见要往门口去的傅芷姗。
“嫂嫂,你
今日可真美。”话刚出口,傅芷姗觉着自己似乎是说错话了,只好讪讪地道,“嫂嫂吃过早膳没有?”
“没有。”幸晚之应道,“我还不饿。”
她连续几顿饭都没有好好吃了,这几日下来倒是瘦了不少。她看了眼面色复杂的傅芷姗,道:“姗儿,你不必担心我,我好得很。”
却蝉无奈地耸耸肩,傅芷姗扁扁嘴,道:“嫂嫂,我不喜欢那个公主,我哥哥自然也是不会喜欢的。既然她嫁进了我们傅家,那就不管她时不时公主,就算她是天王老子,都必须得听我哥哥的。我大哥只喜欢你一个人,你放心吧,嫂嫂,我哥哥断然不会移情别恋的。”
她从未担忧过傅朝生会移情别恋,她信任他。
只是这样的光景,能快乐的恐怕也没几个吧。
她想起昨夜在那只扁舟上,顺着潺潺的水流,她与他沐浴在月光下,薄雾为他们笼上一层轻纱,她从未感受过如此的酣畅与痛快。那只小舟摇曳,她与他拥抱着、亲吻着、索求着,寒露打在她的肩膀上,傅朝生轻轻地吻她白瓷般的肌肤。
她缩在傅朝生的怀里瑟瑟发抖,他火热的胸膛瞬间抚平了她心头所有的涟漪。
他道:“晚之,对不起。”
“来生你我都不生于官宦之家,做两个普通人,可好?”
他抱进她,生怕一松手就再也无法拥抱了,傅朝生亲吻她的额头,柔声道:“晚之,我想同你好好过完这一生,来生的事,有没有还不知。此生,我只想好好待你。”
“你已经待我够好了。”她答道,“我甚至从未想过,我还能见到活着的你,其实,我真真应该满足了。”
“既然我还活着,上天一定有让我活着的道理。”傅朝生伸手摩挲她乌黑的长发,道,“晚之,除了儿女私情,我亦有许多其他的事要去想、要去做。但多年之后,我只想同你并肩看夕阳。”
幸晚之笑了起来:“嗯。那你就放手去做,去做你想做的事,好男儿志在四方,况且你智勇双全,无需为儿女私情牵肠挂肚,你能给我的你已经都给了,不用同我说对不起,更
不用事事都为保全我,丢掉一个大少奶奶的名分算不得什么,我是你的妻子,其余的都不重要。去吧,去追求你的辉煌。”
“我的辉煌里,一定会有你。”
“嗯,我等着你。”
她用指腹点了点傅芷姗的额头,勉强挤出一抹笑意,道:“好日子,今日不说这些,你哥哥出去也有一段时候了,我们该去门口候着了。”
在傅芷姗的印象里,幸晚之的神情总是很淡,你永远参不透她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可她越是掩藏自己,就暴露的越明显,她此刻内心里疯狂的不安。
红布从府里一直拉到了街上,鞭炮声不绝于耳,入目是大片的红色,将这偌大的傅宅烧得格外刺目。比她嫁过来的时候排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到底是公主的婚事。
今日傅家的宾客络绎不绝,都是些达官贵族,还有些许宫里的主子,幸晚之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沈君落。
而他似乎,也看见了她。
幸晚之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两人隔着甚远,便没有再走近说话。
钟逢来了,傅芷姗瞅见钟逢,如同豺狼瞅见了肉,冷不丁直接扑了上去,恨不得要把他拉到闺房里才罢休。钟逢看了眼幸晚之,面上也不知是什么表情,只说:“嫂嫂今日这一身当真是好看。”
傅芷姗嘟嘴不开心:“只有嫂嫂好看?难道我就不好看吗?还有,她是我嫂嫂,你为什么也叫她嫂嫂?”
钟逢一脸尴尬:“……我与傅朝生乃是结拜兄弟,幸姑娘理应是我嫂嫂。还有……你今日也好看。”他的脸微微烧红。
傅芷姗哼道:“罢了罢了,不跟你争这些,反正以后你肯定是要叫她嫂嫂的。”
钟逢:“……”
幸晚之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两人,钟逢较以前对傅芷姗的态度明显是变了的,恐怕这颗蛮热的少男心也算是被傅芷姗给触动了。
她唇角微微上扬,忽闻门外有人喊道:“新郎新娘到咯!”
她一抬眼,看见那褐色骏马上的男子,一身朱色长袍,青丝落在肩上,正是她梦里他的模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