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连城的婚事,于情于理,都由不得苏如绘不上心,她赶紧问:“陛下是什么意思?”
“父皇就问我了,听说顾连城与你两个参加过这回采选的堂姐关系不错。”甘然依旧笑眯眯的,说的却是,“不瞒你说,当时我差点冷汗就出来了!”
苏如绘一听,也埋怨道:“顾师兄虽然做过良王的伴读,但如今你才是太子,天长日久的还怕他不归心吗?何必这么急着提他,惹了陛下疑心你现在就要拉拢人手!”
甘然见她先担心自己,这才觉得心头好过了点,他不动声色道:“这也没什么,顾连城才华再好,可父皇对他的期许可不是做个名士,再怎么天才,要达到霍德那样的地步,没个二三十年磨砺那是不可能的事,顾连城如今还嫩着,父皇本就是打算把他留给储君的,今日也不过是敲打了下我……有些沉不住气罢了!”
“霍德?”苏如绘心中暗惊,三师之首,可不是一个才子所能承担的!再怎么说,顾连城如今也才十六岁,长泰纵然当真看中了他,也不会在此刻说出这样的话,这等于有捧杀顾连城的意思!回想起了韩氏之事,她不动声色的换了话题:“陛下打算给顾师兄指谁家的千金为妻?”
“听父皇的意思,是听说过你那两个堂姐似都与他见过面,所以打算从中选一个,不过到底选谁,父皇应该会问一下定国公与忠勇伯后再下旨。”甘然笑着道,“唔,你是她们的堂妹,对她们的性情想必是清楚的,你觉得谁更适合顾连城?”
苏如绘垂下眼帘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愠怒,淡淡道:“此事还是要问顾师兄自己的好,毕竟是他娶妻。”
“顾连城啊,以我对他的了解,恐怕他会说一句——但凭陛下做主吧?”甘然淡淡一笑,“你是他师妹,难道也不清楚?这可为难了,回头定国公与忠勇伯想必也是这般回答,到时候父皇随意指一个,若是指差了可怎么办?”
“陛下英明神武,所赐的婚姻怎会有错?”苏如绘吐了口气,伸手拉住他袖子,问道,“对了,这几日……太后的身子如何?”
甘然笑了笑:“齐嬷嬷更苍老了些,至于皇祖母嘛依旧不见好转,但躺着的气色倒是好了许多,我昨日才去德泰殿上看过她,劝了半晌齐嬷嬷顾着些身子,也把事情分给袖字辈的姑姑们些,然而齐嬷嬷究竟小心,粥上来了,我想亲手喂一回皇祖母,她都不肯,我瞧我在那里,她反而更紧张,只得走了。”
“说到齐嬷嬷,倒让我想起从前皇后娘娘身边的周嬷嬷来了,也是极尽心极仔细的一位嬷嬷。”苏如绘微微笑着道,“这一回啊宫里派了袖香姑姑来教导我规矩,皇后娘娘另派了四个宫女一同前来,听说都是周嬷嬷帮着皇后娘娘亲自教导出来的,皇后娘娘还说,要叫她们陪着我入宫呢!”
甘然脸色顿时一变,冷笑着道:“你们苏家又不是连几个陪嫁的使女都寻不出来,我看方才送瓜果进来的使女应该就是你们的家生子,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苏如绘伸指一点他额角,似笑非笑:“你说呢?”
“她究竟还是不死心,指望着良王有一日重返东宫?”甘然眼中闪过一丝唳气,冷笑着道,“埋眼线都明着埋到你身边了?”他略一思忖,微微皱了皱眉,“霍母妃这段时间精神不大好,我得寻个合适的机会再和她提。”
苏如绘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贵妃娘娘快生了,总是精力会分散些,这四个人虽然有时候会无礼些,好歹这里是我家,总不至于连四个人都看不住,我知道你如今忙得很,许多事情都是乍然上手,因此原本也没和你提,只是如今瞧里面有两个不声不响的似乎有些意思,碍着她们是皇后亲自派来的人也不能做什么,又担心将来若当真带进宫里去,束了自己手脚!”
甘然冷笑着道:“能够叫你在自己家里都觉得有些意思,也不枉皇后特特的把她们派过来了?你说周嬷嬷,就是皇后的那个陪嫁进宫的乳母?当初霍母妃的乳母,就是被她逼死的,这嬷嬷哪里是有些意思,用霍母妃的话来说,若不是有这嬷嬷,皇后哪里能够这般轻松的坐着中宫之位?”
“总之我尽力解决此事,你不要烦心,我也是担心有什么变故,如今又不似在宫里那样,内外消息传递不便,若有什么变故,好歹也知道些底细。”苏如绘安慰道,“你放心罢。”
甘然嗯了一声,道:“她们若是死赖着不走,你到底难有办法,也罢,明儿我瞧有没有空,去给霍母妃请安,求她想办法把人弄走,若不然真的跟着你嫁进东宫,总是祸害!”
周皇后明着指了四人过来陪伴与伺候未来太子妃,又私下里说了叫她们陪着太子妃出嫁,到那时候名正言顺的留在东宫里,皇后赐下的人,总不能一进东宫就远远的打发出去?就是平日里面真正犯了错,还得碍着皇后的颜面,不能恣意打骂,这样的奴婢,苏如绘不想要,甘然更是深恶痛绝——不论周皇后这么做的目的何在,苏如绘这般一提,甘然对良王一系的厌恶之感,却是更上层楼。
“说到贵妃娘娘,你上回提过的那件事……不知道如何了?”苏如绘略略迟疑,到底轻声问了一句。
“哪件事?”甘然似是一怔,问了一句,见她嗔了自己一眼,才恍然道,“你是说……母妃?”
苏如绘摇着他手臂:“如今可还在倚晴斋?太医看得如何?”
“自然还住在倚晴斋。”甘然舒然一笑,提到生母,眼角眉梢都不自觉的温润起来,柔声道,“太医每隔三日请一回脉,正在好转之中,只是到了六月里怕还不能走动太多,但比从前却精神了许多。”
钦天监算下来的日子,太子大婚,正是六月。
苏如绘指尖摩挲过他衣袖,轻笑道:“如此甚好!”
怎么说,韩氏总是逐渐康复,总比她死了好。
而且不管太医是奉了霍贵妃的意思,还是韩氏自己,抑或是长泰,说出六月时韩氏还是不宜过多走动,显然是免了自己的尴尬……以甘然对这个生母的感情,必定是要带自己去看望她的,可这婚礼上叩见舅姑,与私下里见面究竟不同,不然,苏如绘无法想象,自己若顺了甘然的意思当众对韩氏行礼,霍贵妃又作何想?
若不顺他的意思,婚后又该如何相处?
甘然抚了抚她的长发,笑道:“昨天也去看过母妃了,她问我太子妃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我画了你一幅小像给她,母妃夸你貌美呢,说一看面相就是有福气的……”
苏如绘听着他转叙着天知道是真是假的那位韩氏的赞誉,嘴角含上羞怯的笑容,心里好歹松了口气:韩氏就算没说这样的话,至少甘然也愿意为此哄自己吧?
至少这个开头,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