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如此营救
正月十七,元宵节第三天。
吃过中午饭,我把工作移交给华哥,这是八兄弟中的老大。
我要施行我的营救计划了。
我先到席子营菜市场,就在那个屠杀鹌鹑点旁边,在一笼笼的鸡笼子里,挑了一只足有五公斤重的大公鸡。
付款之后鸡老板把那只蠢笨得要命的畜生交我手里,我捏着这个庞然大物的两只翅膀,这家伙“咯——咯——哟”叫唤了一声,偏了头蔑视着我,像在对我挑衅:“哥们,我乃是公鸡中的王子,公鸡中的战斗机,你可别惹我!”我右手拇指叩了中指,给它那肥硕的鸡冠上一弹指神功。心里想:“小子,嘚瑟是吧!死到临头了,你嘚瑟个球!为了拯救阿赛,为了我家丽丽的开心,你得去死!虽然是有些残忍,但你会死得其所的!”
我跟鸡老板要了一只编织袋,把这狂妄的家伙扔进去,提着走出了菜市场。
在菜市门口的小卖部,我给丽丽打了传呼。我跟丽丽说:“丽丽,我搞到了一只大公鸡,给你的姐们打电话,今晚炖鸡吃!”
丽丽好兴奋:“哪里搞到的鸡?”
我说:“先别管哪里搞到的。先考虑在哪儿炖?在你那儿吗?……你那里太窄了!”
丽丽说:“是呀,干脆还是阿香那里算了。”
这正是我的意思。
我说:“行!赶紧联系阿香,我一会儿就到。待会儿我们一起买小菜去!”
丽丽兴奋不已,我几乎看到丽丽是跳着说的:“老公,你真伟大!”
不出我的预料,晚上的这场饭局,该到的全到了。元宵节宴会的全班人马到齐。很好。
又是一通酒足饭饱之后,我主动提出:“今晚还是玩小麻将吧,把我那天晚上的损失给找回来。”
那几个男人正有此意。
张鸿俊发烟了。我接过他手里的红塔山香烟,说:“张兄,今晚要好好发挥了。”
张鸿俊说:“那是,今晚我们哥俩都得努力。”
有一瞬间,我真想取消我的计划,这小子,要是一直保持这样的态度多好。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我的计划实行下去。这小子扭过头去,冲阿赛命令:“拿两百块给我!”
阿赛皱着眉头说:“没钱!”
这小子捏了拳头就要揍阿赛,阿赛举起两只手,瘦得皮包骨头、苍白得一塌糊涂的双手——挡住自己的头脸。姓张的化拳为钳子,去撕阿赛的嘴。
阿赛没想到这小子不用拳头改用了钳子,没来得及躲闪,嘴角被姓张的揪了个正着。
阿赛发出了尖利的惨叫:“奧——奥”,我听得心痛欲裂。
阿香、安安、丽丽赶紧将两人拉开。被拉开的瞬间,这畜生还不忘反了手背去扇阿赛的嘴巴子。阿赛怯怯的走出房门,到隔壁拿钱去了。房间其余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了,竟然没什么反应。
我站了起来,心里狂笑:哈哈!小子!要的就这感觉!去死吧你!
我不再犹豫!
我说:“各位,我下去买包烟去,你们先摆好桌子,码好麻将,我一会就回来。”
丽丽要跟我下楼,我说:“老婆,我一个人速度快,你先帮我码麻将!”
我打开房门,“登登登”冲到楼下,“咔哒!叽悠”打开大铁门,门口巷子昏黄一片,鬼影子都不见一个。我冲到路口小卖部,按了免提,拨通了八弟的传呼。听到“嘀嘀嘀”自动寻呼成功发送的声音,我摁断免提。不过片刻,电话一响,我迅速抓起:“你在哪里?”
八弟说:“就在昨天我俩在的路口。我看到你啦。”
我问:“你的人到了吗?”
八弟说:“到了,就等你一声令下!”
我斩钉截铁:“行动!”
我要了一包万宝路,转身奔回那一段冷清的昏黄,奔回阿赛的租住房,“叽悠”关了大铁门,“咔哒”上了门栓,“登登登”上楼。
房间里,还在洗着麻将。丽丽见我来了,起身让座。
我微喘粗气,手里摩挲着麻将,打量着对面的张鸿俊:高高挽起的袖子、那刺着宝剑和“忍”字的狗爪正在麻将的身上肆意蹂/躏、嘴里叼着香烟——一副不可一世的屌样。我心里冷笑:小子,还嘚瑟哩?!
过了一会,搂下的铁门被人拍响。“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催命的拍门声。
五楼的房东打开窗子冲底下喊叫:“谁呀?你找谁?”
下面高喊着一个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声音:“我找张鸿俊!”
房东说:“这里没有张鸿俊李洪俊的,你找错了!”骂骂咧咧关了窗子。
倒是我们听得清楚。阿香租住的这间在三楼靠窗,虽然打开窗子看不到下面的情况,但声音还是听得清晰的。
张鸿俊听到有人找自己,一脸的不乐意:“你妈的!打个麻将都不得清净!”
起身“登登登”下楼开门去了。
边下楼边问:“谁呀?”
“咔哒!”门栓退出的声音。
“叽悠——”门开了。
楼底下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问:“你是张鸿俊?”
张鸿俊说:“我是!你们是……”
“啪!”“哎哟!——”一声尖利的惨叫。
“啪!”“哎哟——”稍低的惨叫。
“啪!”“哎——哟——”低沉的闷哼。
接着是接连不断的“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聋子都能听到,这是什么东西击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开始还听得到惨叫,接着就没了动静。
我心里一沉:小子们!可别给我弄出人命来了!
房间里的人紧张了起来。刹那间凝结成了死一样的肃杀。
阿香的男朋友站起来,颤抖着小胯想要下楼去。阿香颤抖着双手紧紧吊住男人的臂膀,不让出去。女人们一个个脸上似乎瞬间煞白。身上颤栗得筛糠似的。
我盯着丽丽的眼睛,看着她贲张了惊恐的瞳孔,我轻松着对她爽朗一笑,说:“张兄是不是摔跤了,怎么搞的,半天不上来。”我站起身子,故作要走出门去。丽丽一把死死搂住我的腰背,将头紧紧贴在我的怀里,死活不让我走出门去。
过了一会儿,楼底下有人一跌一撞上楼:两个穿黑西装戴墨镜的大个子,一个平头,右手举握一根两尺多长的钢管,左手提着张鸿俊的后衣领,像提一只破麻袋似的。另一个爆炸头,右手握捏一把寒光闪烁的弹簧刀,左手钢管挑着一只鞋子——这两个宝,真你妈滑稽。
我可没心情笑,只想,捏弹簧刀的爆炸头那小子,你可别真拿那鸟东东捅了别人,我的计划里可没有这一出的。
这两人提着、簇拥着张鸿俊,上到三楼,见我们这间门开着,灯亮着,径直提了张鸿俊进到屋里。
姓张的早就一脸的铁青泛白,牙关紧咬,痛苦的呻/吟着。那只引以为荣的带有刺青的右手,变成了一截随风摇摆的枯柴火。不用说,骨头已然断折了。
平头把人往房间里一扔,张鸿俊像个破麻袋瘫在地上。
房间里的人面面相觑,惊恐不已,谁也不敢上前扶起。
平头揪住张鸿俊的衣领提了起来,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小子,装死是吧?”
爆炸头拿弹簧刀在张鸿俊脸上晃来晃去,说:“林子,这孙子真他妈丑,长成这个样子,还出来混。看着就他妈恶心!干脆把他做了得了!”说完就要拿刀往张鸿俊的肚子捅去!
我吓了一身冷汗!——小子!你妈谁给你这个权利!
平头赶紧伸手拦住,说:“先别急,老大还不想要这孙子的命。看他表现!实在不行,过几天再来做了他狗日的!”
我一颗心算是落下肚子里:感情,这两个小子是在唱双簧!表演的不错,这是我计划里没有的。我不禁觉得这俩小子真是人才,惊叹八弟这小子的能力——哪里找来的两个宝贝!
平头抓举着张鸿俊的衣领,说:“姓张的,知道我们老大是谁吗?阿赛是我们老大的干妹妹,你整天不分轻重的拿着人家一个姑娘拳打脚踢的,你还是个男人吗?啊!”猛然间提高了嗓音——“说!你还是个男人吗?”
张鸿俊糊里糊涂的点点头,又赶紧摇头。
平头继续提着嗓子说:“你听好了!给你两分钟的时间,赶紧收拾你的东西,滚出这栋房子去!我们老大说了,给你两条路,要么你今晚收拾东西滚出去,要么今晚把你拖到大风垭口去,做掉你个狗日的!”
张鸿俊虽然痛苦不堪忍受,似乎要昏迷过去,但这些话还勉强听得进去,呻/吟着说:“我……收东……西去……我收东……西去……”
艰难的调转头可怜巴巴的望着阿赛,说:“阿……赛,开门,我……收东……西……嗯呦——吁……”
阿赛不明就里,心想:我哪来的干哥哥呀?开什么门呀?迟疑着。
平头大概看出来那个瘦瘦精精的女人应该就是阿赛了,对阿赛说:“姐,你的房间不在这里呀?在哪儿?打开房间,让这小子收拾东西,让他滚出去!”
阿赛看着这凶神恶煞的叫自己“姐”的男人,不敢不从,打开隔壁的房门,拉亮了灯,
平头提着张鸿俊,进了隔壁房间,谁也不敢跟过去,就泥塑佛雕一样,齐刷刷转过头来,齐刷刷转过头去,看西洋镜似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再说,姓张的这小子本来就该,也说不清这些人的心里是惊恐多一些,还是快意多一些。
但我深信,几个女人的心里是开始有些明白了:早该有人收拾收拾这姓张的小子了。只是也太暴力了一些。
隔壁一阵杂乱的翻东翻西之后,张鸿俊背挎着一个旅行包,左手捂住右手臂膀,摇摆着那只断臂,一步三歇的走出房门。
平头在后面提着他的后领子,边亦步亦趋的簇着他,在张鸿俊的身后说出了最后的那段台词:“小子,别想着报复。出去找家医院先治好你的断手。以后别在这一带出现,你要是还敢在这一带出现,下一次就没这么走运了!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出去以后好好做人!阿赛姐你就别想了。我们老大会一直保护着他的!你听清楚了吗?!”平头继续说:“别有侥幸心理,你家是ZT的,家在哪个乡哪个村哪个组几号,我们老大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你要是敢胡来,我们老大会组织几车人马冲到你家里去,把你全家草鸡了的。”——提高了嗓音:“你听清楚了吗?”
张鸿俊呻/吟着痛苦的声音,呜呜咽咽:“我……知道……了……嗯呦——吁……嗯呦——吁……”
爆炸头拿钢管挑了那只鞋子,扔在张鸿俊的面前,张鸿俊用脚套住了,趿着那只鞋,一部三跌,被平头提着、爆炸头簇拥着,三人簇簇拥拥,走下楼梯,走出了大铁门。
最后,我估计这三人就这样簇簇拥拥的走进门口那片昏昏黄黄的夜色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