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里装着事,司凤早早地就醒来了。
沈焱有早起凝神打坐的习惯,司凤就等着他结束了才将昨晚之事告知。沈焱吩咐先用早饭,吃完再设个传送法阵过去就是了,费不了几时。
经商定,留乔云和钟鸣春在原地看着晏无道,顺带照顾小石头。
吃完饭,司凤将地图呈上,沈焱照那地名设置了传送阵的目的地,不多时一行人就到了峡谷地。
峡谷地地势狭长,大致呈梭形,两旁山林茂密,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九幽派诸人落地处正是狭窄的入口处,并没见到一人,路面上行迹杂乱,车辙印和脚印交织在一起,难以辨认。但从车辙印的深浅看,应该是运了不少辎重,人马颇多。
萧意粲道:“确定是这个地方吗?没走错吧?”
司凤道:“应该没错吧,那只鬼没必要骗我。二师兄,你在发问之前,不能用术法先看一看吗?我刚刚用御灵术查了,战场在前面,没什么生气,感觉死了很多人。”
萧意粲讪讪道:“小师妹,你说的对。下回再遇到这样的事,我听你的。”
“没脑子。”沈焱白了他一眼,用神识感知了一下,一天前发生的事便如实反馈到了他脑海中。
那是一支两千人的军队,队列中不乏粮草以及攻城大型器械等物。
看到那些攻城器械,沈焱也有些无语,带着这些东西怎么能走这条路呢?这不是给人当活靶子吗?送人头都没这么送的,还附带粮草辎重。依沈焱判断,这大概是一支先遣部队。
通常来说,先遣部队应该是轻装上阵,逢山开路逢水搭桥,以行进速度优先,不应该带那些笨重之物。
这支军队的指挥官显然水平不高,可能是个新手,不然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一支先锋部队很可能全军覆没了,如果有人侥幸没死,那肯定是八辈子烧了高香。
果不其然,队伍进了口子,前半段都没有异常,很安全。沈焱注意到,如峡谷地之前,只有一个斥候回来过,报告说前方十分安全,入谷地之后便再无斥候传回消息。
队伍里有个模样很稚嫩的小兵似乎一直在向顶头上司建议什么,倒是没用,他顶头上司也不过是个伍长,跟上头说不上话,人微言轻,只三言两语便打发了他。
由于峡谷地窄,队不成列,只能三五人一排,队伍拉得老长。先头队伍已能看到峡谷出口,最后头的才到峡谷中央。
眼瞅队伍就要出去了,突然两旁山上出现了无数人影,巨石滚木纷纷砸下,箭矢密集如雨落。
可怜这支两千多人的军队,受地形所限,根本不能组织有效反击,只能如待宰的羔羊任人拿捏。
这场单方面的屠杀一直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从白天到太阳余晖彻底西坠。天黑后还有一轮打扫战场,收缴清点胜利品。
经过这几轮的清扫,相信幸存者已经几乎不存在。先前没死透的,在清理战场时,肯定也被补刀了。
沈焱收回神识,预感这趟来可能不会有什么收获,是白跑一趟。这种情况下,如果还有幸存者,那他不止是烧了八辈子高香,而可能是武曲星转世,注定要大杀四方。真的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些当兵的被长官坑惨了。
他微微叹口气,道:“回去吧,应该没活口了。”便将刚刚神识反馈回来的情形简单说了一遍。
江洳涣道:“九师叔,可知这打仗的双方都是谁?现在可真够乱的,动不动就打仗。”
沈焱摇头道:“这可不知了。”
听了师父的话,司凤也觉得这只军队生还者的希望很渺茫,全军覆没才是正常的。但来都来了,不去看一眼,她又有点不甘心。
正纠结,还没开口呢,就听谢邈道:“还是去看看吧,应该就在前面。”他之所以想去看看,是因此地乃商水国和澜沧国以及北齐的交界处,临近三国,他想看看交战的双方究竟是哪两方。
司凤点头附和。
几人刚进入峡谷,大包和阿花已经先他们一步撒欢地朝前跑了。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阿花狂吠着飞奔回来,不断冲着峡谷那头吠叫,又用牙齿咬着沈焱衣角,将他往那头拉。
“有情况,走,去看看。”沈焱说着健步如飞,几个后辈也疾行跟上。
行了未有一时半刻,便陆续看到沿途伏尸,越往前越多,整个山谷血气弥漫,死气扑面,满目都是干涸的血迹。
对方军队所谓打扫战场,不过是收缴了战利品,这些可怜丧命的阵亡将士便任其曝尸荒野。
真正看到了战场现场的血腥惨烈,司凤才知道,战争这部杀戮机器一旦开动起来,恐怖程度丝毫不亚于常笑屠城灭门之祸。
阿花一直在前头领路,走了一阵终于看到了大宝,不在马车呆着的时候,它都是老虎形态,此时它也正用老虎爪子左翻翻右翻翻,帮忙寻找活人。不过看它翻来倒去的频率,应该是一个也没找到。
粮草和一些辎重早被设伏的一方作为战利品带走了,只留下了七八辆座用小车架住推着走笨重不已的铁疙瘩,黑不溜秋的,不知有何作用。
司凤也瞧见了那东西,她大吃一惊,那车上黑乎乎的家伙什是火炮!形态跟在蓝星时她在某个炮台遗址上看到几乎一样。据她所知,九中目前还没有进入火器***时代,虽然早已有了焰火。当然,也不排除如今的九州已经有了**,更甚至有初阶的火器,她没记错的话,在蓝星华夏的历史进程中,从**诞生到火炮出现,花了好几百年的沉淀探索。
而九州**似乎诞生的时间并没有很久,正是因为对火器认识不足,不然埋伏的那一方也不会不识货,留着火炮在这里没拖走。
那么这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凡间朝廷有能人异士,早早注意到了**的厉害之处,潜心研究,并且短短数十载内就有了不小的成就;还有一种,就是这制造火炮的人,非本土人士,而是蓝星过来的专业人士,只是碍于配套设施和原材料水平等多种因素限制,暂时只能制造初阶一些的火炮,且数量有限,尚未做出威力更大的东西。
回头想想,打从碧波潭封天印被破坏,已有数载,从蓝星穿越过来的人日渐增多,上回在仙女庙不是还见着特种兵呢了么,若说穿过来的人里头还有物理化学专业人才什么的,也完全说得通。
司凤心中隐有不安,感觉这是要天下大乱啊。
谢邈也细致检查着这些殒命的兵士的装扮和武器,直看得他眉头紧锁,脸色嘴唇发白:这队人马是他商水国的,全是商水国的子民,一仗没打就白白交代在了这里,可惜……主将无能,累死三军,庸才误事唉。
敌对的那一方未留任何痕迹,箭镞全被收走了,不能确定究竟是何人所为。死去的一些将领铠甲都被扒了去,有价值的东西几乎都被弄走了。
虽然谢邈身在仙门,远离红尘喧嚣,到底是做过太子,中途回王宫的几年虽不喜欢还是勉强也学了一些治国之道,爱国爱民之心还是有的,眼前这许多枉死之人,他又怎能无动于衷。
实在是太惨了,惨不忍睹,这大概才真正是血流漂橹的屠杀。
萧意粲本来跟着阿花往前走,差点撞上走在他前头举目四望行动迟滞的谢邈,还好他脚步刹得快。
“大师兄,怎么啦?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萧意粲难得注意到了他面色有异,其实他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谢邈回答他。
谢邈恍惚地扶了扶额,语带疲乏:”不妨事,可能是晒得久了,头有些晕。”
萧意粲奇道:“咦,我们不是才来了没多久么?而且这会儿日头还不大,不是很热啊。”
真真是个不识趣的人。
不过他对大师兄的关注是有限的,小师妹已经到了大宝那边,他得快些赶过去。于是丢了句“那大师兄你自便,若是不舒服先回去就是了,我替你跟师父去说”,也没等谢邈回答,便撂下他,自个儿先走一步。
血腥气太浓烈,惨死曝尸,此时随时艳阳高照也是阴邪气浓郁不散,由于死时带了无比的怨气冤情,死的又是主凶煞的兵者,新死之人戾气尤其深重。在此种情况下,司凤的御灵术便不太准了,会受到干扰。因此只能一个个去翻找。
司凤道:“师父,你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找到活人?这么一个一个地找,太慢了。”
沈焱封着嗅觉,耳朵更灵敏了,虽离得远也听得很清楚,回道:“有没有活人还两说呢,我总觉得没有活的了。”
司凤不知怎的想起了糊涂鬼殷殷恳切的目光,本想附和的话语,说出来就变了:“应该不可能。如果人都死透了,昨夜那鬼何必言辞凿凿千叮万嘱委托我们来找呢?”
沈焱道:“那可能是我们来晚了吧,也许昨天晚上就死完了,那鬼看到的时候还有活人,结果没撑过昨晚上。”
司凤还是坚持道:“再找找看吧,怎么着也得把第一遍找完了,到谷口最近那人打止,真要是找不到也就算了,也算我尽了力,不算违背承诺。”
沈焱道:“诺言,不可轻易许,尤其不要乱跟陌生人许诺,傻徒儿。”
司凤想了想,道:“其实我也不算给他许了诺,但是我既然答应了他,在我心里便已认定这是个诺言了。若没尽力,便问心有愧。”
沈焱若有所思看了看她,唇畔漾出一丝笑意。有原则,是好事。其实他也很讨厌许诺不遵。不过鉴于他自己没个长性,轻易是绝不肯许诺的,在他印象里,似乎从来没许过什么诺言。
当然,他之所以有这种印象,全是因为他记性也不大好。他以前在凡尘中历练行走时,不知许过多少,连司凤之前的几个徒弟都是他乱许诺什么关门弟子之类的鬼话骗来的。不过这种话嘛,他就过过嘴,自己内心没当真,所以他也不觉得是许了诺。他是不太明白“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种话的。
再再从前估计也是许过诺的,不过时间太过久远,他早不记得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最前头的江洳涣在叫他们,语气有些兴奋,大概是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