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凤瞄了瞄窗外,果然是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迫,看起来马上就会有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隐隐有闷雷滚动,却没炸开来,似在蓄势。这情形不禁令司凤联想到了灾难片那副末日降临的恐怖。
天气确实挺古怪的,今天明明是晴空万里长天无云,气候变化只在转瞬之间。
是不是有大魔现身啊?
司凤暗自思忖,她放出神识向外探了探,并未觉察到魔气,有点奇怪。
这变故确实来得太突然。
诶,她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越看越觉得这像劫云啊。她虽未历过劫,但是没杀过猪也见过猪跑啊,以前江洳涣历劫时那云好像就是这样的?
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厉害角色要渡劫了,竟然引来了这样奇异的天象,光看那劫云的大小和堆砌厚度,就知道那位即将渡劫的修士修为绝对不低。不知是蓝星本土的修士,还是又有修士从九州世界穿越到了蓝星?
哎呀,也是不凑巧啊,出趟门怎么就遇上了道友渡劫。虽然她不是渡劫的人,可这番这折腾也够吓人的,少不得要殃及这附近的人。
不过没关系,劫雷只劈渡劫者,对她能造成一丢丢影响的,只有狂风暴雨。
她还能淋着雨嘛?不可能的。
至于沈焱,肯定也不会乖乖等着当落汤鸡,一个避雨小术法就搞定,尽可无忧。
她收回目光,结了账,快步踏出糕点店。
刚走出来,暴雨立即兜头而来,其中居然还夹杂着半个拳头大小的冰雹。这可是一年里最热的时节,居然下起了冰雹!
真倒霉!
司凤将糕点护在怀里,打算撑起一个防护,心念未及达成,突然天光大亮,那是一道闪电撕裂了苍穹。
“快躲开!!!”
耳中传来沈焱失声的大叫,司凤没听清楚,因为排山倒海的雷声压过她头顶,令她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耳聋了。
她转过头,看到沈焱向她奔来,闪电的亮光照得他脸白如纸,担忧心急震惊崩溃各种情绪全挤在一起,使得他看上去几欲癫狂。他想冲过来,却像无形中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苦苦在挣扎,也近不得分毫。
司凤来不及反应,一道劫雷劈到了她身上,她全无准备,整个人险些站不住,朝前猛地迈出了一步,身子前倾差点栽倒,就着那一步的缓冲才勉强站住。
直到这个时候,司凤还保持着回望沈焱时疑惑懵逼的神情——她被劈蒙了。
劫雷居然是冲着她的?!
原来那个渡劫的倒霉鬼居然是她!
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根本就还没到进阶渡劫的时候啊!
司凤头脑一片空白,她抬头望天,密布的乌云中出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不知怎么的,她直觉那是常笑。他整个形貌被云雾遮挡,看不清楚,但司凤就是认定了是常笑,他正得意地俯视着地上的一切圣灵,仿佛他就是这天地的主宰。
要是往常,司凤肯定要冲上去手撕他,现在却着实有心无力。
风力极大,路边一排三四层的小楼屋顶都被掀飞了,大厦的玻璃轰隆作响,行人被吹得几乎要飞起来,完全不是用走的,伞被掀飞的同时,整个人也被风力催动着不停地跑动,腿脚根本不受控制。停在路口等着红绿灯的车东倒西歪了一大片,整个乱了套。
躲在大厦里的人,都不敢靠窗户太近,就怕玻璃被风拍碎。有的忙着拿出手机录像,有的忙着议论。
有大能渡劫啊!
对,就是渡劫!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我现在相信修真小说写的了,特么的现在这情况科学解释不了啊!
一切乱象都是那么地不真切,像一幕幕出错的浮相,司凤多希望自己是置身于一个恐怖到令人发指的幻境中。
她耳边只有轰轰雷鸣,眼中只有不间断变本加厉似要戳瞎她的闪电,天地混沌,乾坤颠倒,苍苍茫茫。
不是不想逃,而是无处可逃,不管她躲到哪里,那劫雷都如长了眼一般,对她穷追不舍。
司凤被劈到怀疑人生,这尼玛的是要人命啊!她模模糊糊地想: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其实她还不想死,可这天劫,对修士而言,就如幽冥殿的鬼差,要你三更死,那就抗不到五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她压根就没做过渡劫的准备,直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天劫,只能生受,不能与之相抗。
即便以前观摩过江洳涣历劫,看过他夸张如杀猪般的惨烈反应,司凤到底没亲身经历,多少觉得他浮夸。毕竟杀猪刀没剐在自己身上,那都是不疼的。
现在她的表现大概也没比江师兄强多少,甚至更衰。
开始司凤还想着往人少的地方躲,以免殃及无辜,她还隐了身,后来实在是被劫雷劈得没了力气,只能瘫如死狗,不再挣扎,任凭天雷闪电滚滚砸落,毫不客气地往她身上招呼。
周遭的一切跟她像是隔着两个次元,看不见的避壁垒阻隔了她的五识六感,她被击倒在地,冰冷坚硬,冻得她浑身骨头都疼痛不已。
那么大粒的雹子砸在她头上身上,砸得她头晕眼花,眼前一切都如雾里看花,如影似幻。
捱了多少下,司凤没数,她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神志不清。昏过去的前一秒,她模糊地看到一个女人的倩影,在雷鸣电闪皇天震怒无比相似的背景下傲然而立,她看到她手攥匕首,朝着自己胸口猛地捅了进去。那一匕首就像扎在她身上,令她整个元神震颤不已,叫嚣着仿佛要炸裂开,眼皮不堪重负,终于沉沉地合上了。
她想:渡劫失败了,我要死了,数十载苦修,前功尽弃。
可是她都还没带沈焱去见父母的,还没等到他的求婚,她甚至都没听清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真是不甘心呐。
沈焱远远地看到司凤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周身护体仙气似垂死挣扎,意图硬扛强势蛮横的劫雷,但结果却是护体仙气乍然收缩,炸裂,瞬间缥缈如烟,被狂风吹散去,杳无踪迹。就像那护体仙气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
这意味着司凤凶多吉少。
沈焱不是不想冲过去护住她,实在是被一大群隐了身的魔道妖人缠住了,完全脱不开身。
不得不说,万魔宗的魔道妖孽个个都成了精,竟还知道在人前隐身,导致在旁人眼里沈焱像个神经病一样对着空气横冲直撞歇斯底里。
眼见司凤生死未卜,沈焱彻底爆发了,铺天盖地的悔恨吞没了他。万魔宗前来阻拦他的魔修,包括默青在内都被他重创,诸魔都愕然,没想到沈焱还能这么厉害,纷纷败下阵来。不过他们阻截沈焱的目的已经达到,可以撤退了。
默青退到常笑身边,擦了擦嘴角沁出的一缕黑血,木然俯视着地上的满目狼藉,以及,小如玩具模型的楼宇车辆,纤如蝼蚁的人群。
常笑心情很好,还是乜了他一眼,忍不住挖苦了一句:“你们怎么搞的,姓沈的如今元气未复,这么多人打他一个还打不赢,真够丢脸的。”
默青垂手而立,低着头没说话。
旁边一个魔修小心斟酌,试探着问道:“宗主,要不要趁现在结果了他们?”
又一魔修附和道:“是啊,要不要动手?以属下看,姓沈的现在失魂落魄,修为又大不如前,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常笑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谁也想不透他心里在琢磨什么,他厌恶憎恨沈焱,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这是宗门上下众所周知的。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却好像并无杀他的打算,也是令人费解。毕竟,常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讲究什么公平对决,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事他又不是没干过。
只有常笑自己知道,他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曾经有过不止一次机会,可以杀掉沈焱,同样的,沈焱也有多次机会可以一举宰了他。
结果,他们都没有动手。
在某种意义上,他们不像是仇敌,更像是知己。
就像,曾经的某一段岁月里,他们是彼此欣赏的朋友。
常笑抱臂而立,在呼啸的狂风中稳如泰山,他一贯阴鸷幽冷的目光落在沈焱身上,看着他用身躯替司凤捱着劫雷。
渐渐地,他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一脸沉浸在回忆中的恬淡喜悦,逐步过渡到了怅然若失。最后他带着一脸失落,抛下属下扬长而去。
沈焱替司凤捱了八道天雷,绕是劫雷已是他的老熟人,他还是被老熟人热情地劈出一口老血。
要不是顾及到司凤就无力地倒在他面前,被他牢牢护在身下,他也想直接躺倒在地上,太特么累了。为了不给司凤伤上加伤,他只能苦苦支撑,生生熬着。
待劫雷落尽,乌云消散,风止雹停,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正常天气。金乌西沉,余晖倾染,西边天空霞光万丈,一场火烧云正在酝酿。
刚刚过去的那半小时,犹如末世炼狱,造成了极大的破坏,车辆损毁不少,车里的人受伤的也不在少数,只是轻重程度不同。
在这场天劫里,司凤自保困难,沈焱也自顾不暇,哪还顾得上保护这么大范围内的凡人。
不幸中的万幸,没有造成无辜者死亡。
总算挨过去了,沈焱仰面朝天躺着喘了好几口气,重整旗鼓站起来,伸指一捻,手中符咒灰烬撒向天空,飘向各处。这样虽然不能令一切恢复,但可以减少人的痛苦,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促进伤势恢复。
他抱起司凤,抬起左手一挥,停在路上的跑车立即消失,回归原处,原先排在后头的车顺势跟上,而驾驶人毫无察觉。
冯家是去不得了,得先给司凤疗伤。
司凤伤得极重,要不是沈焱替她捱了那几下,她怕真的就一命呜呼了。
关键时刻,沈焱还是很靠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