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司凤便被叫醒,只觉头沉眼晕,昨夜做了许多梦竟一个也记不起。
用早饭时,司凤便将夜探土地庙之事说了一遍。
沈焱以密语传音通知度厄真人,收了金屋,直奔土地庙。一众乞丐流浪汉犹睡得死沉。
江洳涣上前想唤醒他们,却发现这十几个人呼吸犹存,别说怎么也唤不醒,连摇都摇不醒。
“不必白费力气,他们的魂都被取走了。”
谢邈道:“师父,这会是什么怪物?食魂兽吗?”
沈焱沉吟道:“是比食魂兽更高阶的怪物,食魂兽较为低级,一月取一魂已是自身能吸纳炼化的极限。这东西现在还不好说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好相与的,如此穷凶极恶,只怕怨气极大。这几日你们要多加小心,以免被偷施暗算。”
“是不是我昨夜惊动了那邪物……哎,都怪我鲁莽。”司凤低着头,讪讪的。
沈焱道:“自然是要砸的。只怕不是你惊动了他,是他们回去时清秽诀时效未过,他被排斥,从而嗅到了危险。万魔宗寻来时,他已逃了。你们仔细看看,是不是少了一人?”
谢邈道:“不错,那个昨夜从未说过话的乞丐不见了。”
沈焱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谢邈又问道:“这墙,可还要砸开看看吗?”
“自然要看看里头藏了什么。”说话的是度厄真人,他刚已在土地庙外听了一会。他话音刚落,便隔空一掌,震得墙体颤动,墙面簌簌脱落。这一掌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墙体不至于被损坏太严重,外层自动剥离,露出内里被遮盖的世界。
一具挟裹在泥土里的夷人装束金发女尸出现在众人面前,顿时一股腐臭味扑鼻而来,这女尸躯干已开始腐烂,脸部尚算完整,此时虽面色僵白,依然看得出生前十分美貌。再一掌,对应的另一面墙里又露出另一具女尸,也是年轻貌美的夷人女性。还有两面墙则是正常的。
结合之前夷人的说法,这两具女尸极有可能就是那两个失踪的女子。
这可奇怪了,土地庙及其周围一大片,都是中原人聚居区,会是谁痛下杀手又将其藏尸此地?是那个不见了的乞丐?
凶手心思够缜密,夷人绝对想不到他们失踪的女人会被埋在中原人地盘上一座破庙的墙里。正是因为破庙被一群脏不拉几的乞丐流浪汉占领,所以都没什么人愿意来,这里便也成为了凶手最佳的藏身之所。
司凤心思转得飞快,看着那两具尸体,立即就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急道:“坏了,崔小姐可能会有**烦!我知道崔小姐为什么会被阿宝吓昏过去了,她肯定是被那个凶手变的老虎欺骗过!”
沈焱略一思索,便道:“不错,极有可能。你们几个去崔宅,保护崔小姐安全。四师兄,我们去夷人那边让他们认领,打探凶手情况。分头行动,遇到解决不了的,记得传讯。”
度厄真人点了点头,抖出一条储物袋将两具尸体纳入其中,五指一收,那储物袋便化作一道萤火消失无形。师兄弟二人已瞬行而去。
江洳涣等人也不敢耽搁,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崔家。崔老爷称病闭门谢客,万般无奈只得来硬的,人命关天,连谢邈也顾不得礼数,直接往内堂闯。
崔老爷无法,只得见他们,却矢口否认女儿归来了。
“崔老爷,您还是实话实说吧,昨夜我见到的女子是不是您女儿?我们并无恶意,是为了保护她。”
崔老爷斩钉截铁道:“不是。”
司凤自是不信:“我明明听到丫鬟唤她小姐。”
“昨晚在这里的,是舅家的女儿,是表小姐。一定是你听岔了。”崔老爷似乎很生气,花白的胡子被急促呼出的气吹得颤巍巍,“枉我昨夜还好生待你们,你们这又是硬闯又是质问的,究竟是想做什么!”
“……”被他这一骂,司凤不禁狐疑起来,赶紧看向大师兄。
谢邈言辞恳切道:“我们也知是唐突了,可事出紧急,讲究不了那么多。崔老爷,如果您不告诉我们您女儿的下落,她极有可能会被杀。我们刚在不远处那座土地庙发现了两具尸首,凶手极有可能便是掳走您女儿的恶棍。您也不想您女儿遭遇不测吧,我们便是来保护她,以及保护你们的。”
崔老爷刚刚还气急败坏,此时已吓得面如土色四肢冰凉,话都说不利索了:“此……此事……当真?”
“绝无虚假!”
崔老爷两眼一翻就要昏过去,崔夫人赶紧上前搀住他,泪如雨下,颤声道:“老爷,还瞒着做什么?难道虚名比女儿的命还重要么?”
崔老爷总算缓了过来,仰天长叹,仿佛突然间苍老了十几岁,嗓音沧桑嘶哑:“罢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家丑外扬就家丑外扬吧。今日一早便送她去慈溪村了,这会正在路上。小女安危,全拜托各位了。”说罢颤巍巍要下拜,被谢邈扶住了。
问明了方位和路线,一行人又马不停蹄追赶。江洳涣谢邈各带了一个不会御剑的,御剑而行自然比凡人坐马车快得多,没多久就看到停在小路边的马车。
诸人还未落地,便听到女子惨烈的呼痛声,荒郊野岭听得人头皮发炸。
江洳涣萧意粲两个先是面面相觑,随即不约而同将佩服和疑问的目光盯在司凤身上。
司凤白了他们一眼,俩男的这么八卦做什么?难道我看出她怀了孕,还能看出孩儿爹是谁不成?鬼扯!看本姑娘也没用!
一行人把住了四个方位,以防被偷袭。
不多时,马车里传来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司凤的位置暂时让钟鸣春把守着,她自己则上前帮忙,请江师兄用法术变出了一大盆开水。野外条件简陋,也只能清洁一下,给产妇补充营养却做不到。毕竟如各位师兄这样的男人,虽身份精贵,但随身空间里不可能有那么精细的东西,能有几条手帕就不错了。
丫鬟将孩子清洁好包上毯子,递给催小姐,崔小姐却将头一扭,豆大的泪珠滚入湿淋淋的鬓角,咬着衣袖压抑地低泣着。丫鬟无法,只得将哇哇大哭的婴儿轻轻放在她身边。司凤偷偷一瞧,小婴儿眼睛已经睁开,是一双墨蓝色的眼睛——混血儿。
过了好一会,她才平静下来。司凤暗暗佩服她体力好,生完孩子还有力气哭,而且也不晕,厉害!难怪能从魔爪逃脱。
“谢谢你。”崔小姐拭干泪水,勉强支起上半身。
司凤将散落的头发抓到耳后,也不废话,直奔主题:“还请小姐跟我们回城,待在乡下也不安全,我们会保护你的。”
崔小姐抬眸怔忪道:“怎么?”
司凤道:“我们已经找到了那个会变化的怪物先前诱骗杀害的夷人女子,昨夜又有许多人突然被夺走了魂魄。听说你的未婚夫顾二公子早在数月前便已缠绵病榻,恐怕也是这失魂症作怪。我们担心你就是下一个目标。”
崔小姐听完没作声,良久突然凄恻一笑,似荆棘里开出的一朵话,无声的苍凉。她紧紧咬着嘴唇,憔悴的面容带着些病态的红。白日里看,的确是个美人。
她这笑很突兀,很诡谲,司凤不禁起了疑心:“笑什么?”
“你们以为,夺魂的,和掳走我的,是同一人?真是天大的笑话。”
“也不是,主要现在查到的线索有限,疑点也很多,暂时还捋不顺。你这意思,是不同的人做的?”
崔小姐充耳不闻,只喃喃道:“他害谁也不会害我,我倒想死了随他去,只是这个孽债要如何处置……爹爹阿娘辛苦养育我,我却做了这有辱门楣之事,可孩子毕竟无辜……”说着说着,又是泪落连珠子。
司凤还要再问,崔小姐却明显不想多提,要么听而不闻要么牛头不对马嘴。考虑到产妇产后情绪不宜太过波动,尚需静养,司凤只得作罢,晚些时候再问不迟,便吩咐车夫赶车回城。
马车内空间不算太小,司凤便也坐在车内,以便伺机再询问。但她显然打错了算盘,崔小姐一直紧闭双目,无论车厢如何颠簸,依然是一副闭目谢绝打扰的状态。
车夫赶车很急,马屁股上被抽了数条鞭痕,谢邈示意他可以慢些,不必太赶。
回城正赶上午饭时间,一行人先去了度厄真人住的客栈。一问掌柜的,才知先前那些住客全已搬走。魔道妖人倒识相。沈焱和度厄真人还未归来,他们便又回了崔宅。
崔小姐自有崔家的人照料,江洳涣谢邈等人也没闲着,在屋子四处布置驱邪符。崔小姐肯定跟邪魔有过接触,不然她身上不会残留邪魔独有的气息。因崔小姐此时体虚,不能用驱邪符强行驱逐邪魔之气,所以要布置一个由驱邪符组成的咒阵,以免邪魔再度侵入。
沈焱度厄真人在接到传讯后,很快也到了崔宅。崔老爷吩咐下人将东厢房收拾出来给几位仙长歇息,又准备了一桌好菜招待,恳求他们住下。
席间沈焱也不推辞,爽快应了,索性劝度厄真人退掉客栈的房间住到这里,互相好有个照应。
用过饭,趁崔老爷崔夫人去内院看望崔小姐的当儿,司凤将半路崔小姐产子以及她的种种排斥表现都叙说了一边,重点强调了她生的是个混血儿。
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崔家肯定有脱不开的关联,要弄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从崔家着手最好。崔小姐身上疑点重重,就算凶手不是她,也肯定跟她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