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萧意粲来后,沈焱乱认人的毛病奇迹般地好了,不光没错认二徒弟,对司凤的认识也立即变得正确。而且,他似乎根本没发现“七师兄”突然变成了小徒弟,仿佛认错人这桩事不存在。
沈焱十分嫌弃地甩开萧意粲扶着他胳膊的手,反将手搭在司凤手上,对司凤开启了叨逼叨说教模式:“你离他远点儿,小心他把你带坏了,这小子好逸恶劳四体不勤。明明天资不错,却修炼得一塌糊涂,到现在都还未修得筑基大圆满,真是浪费。你想想你短短两年就已是筑基大圆满,他天赋没比你差多少,入门还比你早,他就是不上进。你跟他走太近了为师很忧心啊,我这辈子好不容易收了个女弟子,可别叫他拐跑了!”
司凤面红耳赤:“师父……”这样捧高踩低不好的,还有,什么叫被他拐跑了啊?咱们是亲如一家人好么?
萧意粲脸上十分精彩:“……”
他好想说,师父你说人坏话能不能避着点儿啊,顾及一下本尊好吗!!!师父你到底背没背过门规啊?虽然你是师父,但是你要批评好歹冲我来啊,跟师妹叨叨啥?
这可就是冤枉沈焱了,沈焱批评这个绝对不止一两回,而是萧意粲死猪不怕开水烫,都被批评惯了,脸皮已经练得刀枪不入。
不过萧意粲没想到的是,喝醉了的师父居然这么没节操,向师妹吐槽他的种种顽劣,这可让他脸往哪儿搁?师妹对他的印象肯定要减分咯,让人忧愁啊。
沈焱醉酒后似乎话格外多,一路唠唠叨叨的,还别说,挺注重逻辑,基本找不出什么纰漏,跟正常状态下几乎一模一样。不过等他叨逼叨一阵子以后,似乎发现没啥可说的了,于是经常是几句话颠来倒去地说。
司凤再想将话题倒回百鸣峰那回,沈焱却恍若未闻,绝口不提。
而他颠来倒去说的那点子事,无外乎对二徒弟的痛心疾首,以及对小徒弟的忡忡忧心。
萧意粲听得耳朵起茧子,借着摇曳的火光偷偷瞄司凤,橘红的火符光芒衬得他脸色灿如晚霞。司凤若有所感,螓首微抬,正迎上他的目光,发现这位二师兄脸上居然非常罕见地呈现出一脸羞赧。
司凤差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本来一个醉酒的师父已经够让她大跌眼镜了,脸皮厚似城墙的二师兄居然也有被训得脸红的时候,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司凤回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朝师父无奈地努努嘴,表示爱莫能助。
萧意粲却会错了意,不知他是什么脑回路,竟以为她是嫌弃师父聒噪,索性提起手掌,一记手刀劈在沈焱后颈窝。
随后向来风度翩翩风流倜傥,曾经的九州第一美男子沈焱,在徒弟的偷袭下狼狈得哼都没哼一声就睡死了过去。
司凤吃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二师兄这这这,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啊!
“二师兄,你不怕师父醒来后扒了你的皮点天灯?!”司凤难掩震惊。
萧意粲做完也知道闯祸了,刚才还红润的脸色顿时一片雪白,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只能祈祷师父清醒后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全忘掉。
不然……他就惨了,药丸……
回到主人家,已是子夜时分,三间屋子有两间还亮着灯,一间乌漆抹黑的房间应当是留给司凤乔云两个的女客的,不点灯很正常。不过主人家这个点还不睡觉,倒令人惊讶。
司凤避嫌,不方便送沈焱回房,所以只送到正屋,而后返身回去打算关门。
这时她突然发现外面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她的警惕性立刻被唤醒,召出佩剑拔腿就追出了屋子。外面除了暗沉无星的天空和迎风婆娑的树叶,连只鸟都没有。也许是看花眼了,司凤如是想,摇摇头转身回去,将门合上。
路过主人家虚掩着门的房间时,她顿住脚步,觉得借宿还这么晚归挺不好意思的,寻思着应该向主人道声晚安,于是敲了敲门。
“是阿兵吗?门没关,快进来。”里头传来女主人热切的声音,伴随着放针线簸箩和起身的动静。
司凤将门推开一条缝,探进半个头:“不好意思哦,这么晚才回来,叨扰您了。都这么晚了,您二位还不休息吗?诶,小朋友也还没睡?”屋里油灯昏黄,光线很暗,司凤粗略扫了一眼,看到男主人脚边放了个火盆,火盆里还有燃烧成灰烬的黑色物质。司凤不觉微微纳闷,这季节还需要烧火盆么?难道是小朋友怕冷?
女主人看清来者是借宿的客人,面上似有失望之色,不过很快又面带微笑道:“回来了就好,小姑娘快些去休息吧,不早了。”
“是不早了呢,您二位是在等人吗?”司凤问道,对于自己的出现让他们失望有点抱歉。
男女主人互相觑了一眼,同时出声——“是啊”“没有”。
司凤迷惑不解地看着他俩,不知谁说的才是真的,不过,等不等人,等什么人,这跟她没什么关系,不便多嘴。问候之后她就告辞回了房,御剑与背师父累得她半死,也懒得去洗漱,去秽诀一使整个人顿时清爽利落,毫不费劲。乔云已经熟睡,司凤手脚极轻,不想吵醒她。头刚沾上枕头没多久,她也睡着了。
说来也怪,她有很久没做梦了,以前觉得累的时候也很少做梦,今天却又破天荒地做起梦来。而且这梦里的主角儿还挺新鲜,都是从未入过她梦境的人——梁博士和高彬。
梦里司凤的潜意识保持着清醒,边做梦她边吐槽,吐槽这梦太不科学。梁博士被梦见还算能理解,毕竟她对他怨念比较强,梦见高彬是什么鬼哦?她跟高彬可不熟。
高彬正蹲在一片空旷的高地上,视野很好,他似乎还向自己打了个招呼,说的啥就没听清。
然后梁博士那头就喂喂喂个不停,叨叨了几句信号好差,很快就挂了。
处在潜意识中的司凤觉得这个对话似乎挺耳熟,但却死活想不起来。在梦里她跟自己杠上了,似乎非要想起来才罢休,结果刚无意间听到的高彬和梁博士的对话她又给忘了。司凤不禁吐槽自己,做梦还真是没逻辑,为啥非要死磕?没意义嘛。
她似乎问了高彬好几个问题,但却不记得他答了什么,还是压根就没有回答。哎哟我的妈,这梦真是一塌糊涂啊!
却听高彬问道:“咦,你怎么来了啊?怎么找到这里的?怎么找到我的?”
司凤茫然道:“我怎么来的?我不知道啊,我也没有找你啊。这里是哪?”
高彬道:“平陵高地啊,你都不知道怎么跑来的?”
司凤摊手:“我怎么知道?别问我,我啥都不知道。倒是你啊,在这干嘛呢?”
高彬道:“有点事。”
司凤:“哦,看来,不方便告诉我。”
高彬腼腆地笑了笑。
司凤又问道:“你刚刚跟梁博士通上话了?你们能通话?”
高彬:“碰运气的,偶尔能成功那么一两回已经谢天谢地。怎么,你不能吗?我记得他们说,你脑子里也植入了一颗芯片,应该也是可以跟那边通讯的。”
他提到芯片,倒提醒了司凤一件事,她对芯片什么的不感兴趣,但是她对坑苦了她的蚁人神行丸有兴趣啊。
司凤想也没想,问道:“那个蚁人神行丸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起的作用?”
高彬解释道:“那东西啊,其实是一种新型量子药剂,跟植入脑中的芯片可以互相呼应,共同作用的。比如遭遇生死危机,头脑报警,就会触发提前设置在芯片内的软件,自动开启自毁模式——其实不是真正的自毁啦,就是缩小本体。就像我上次落地时那样,缩成了个小人。”
司凤半信半疑,照高彬这说法,上回她百鸣峰遇险,就应该进入自毁重启模式才对啊,可事实上要不是师父出手相救,她早玩完了。不过她很快就又想到了,她是初级研发1.0版本,还有很多缺漏,不完善,比不得高彬的2.0高级版本。
她没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发散思维又想到了旁的事:“这么说,我们的身体不光是由我们自己控制,还会受脑子里那块小芯片影响?”
高彬:“确切说,不是受芯片影响,而是会受设置的程序影响。芯片不过是程序的载体而已。”
司凤张口结舌:“那,那我们还是人吗?我是说正常人,还是已经变成了机器人啊?”我的乖乖,潜意识里的司凤要被自己这个猜想吓尿了,她以前看过好多人工智能和机器人的片子,一时完全闹不清。
高彬翻了个白眼:“当然还是人啊。不过跟普通人肯定不一样了。”
司凤赶紧问道:“哪里不一样?”
高彬:“随着软件的完善升级,我们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放大缩小,全凭心意,普通人能这样吗?”
司凤又产生了新的疑问:“可是我们自己又不会编程,软件也不是自己设定。岂不是还是别人的傀儡?那软件研发人员想怎么设定就怎么设定,咱们能反抗吗?”
高彬情绪顿时如霜打的茄子低落下来,沉默了好一会,没有开口,似乎被司凤问倒了。
“喂?”司凤用力拍拍他胳膊,“没想出来?”
被她这么一拍,他藏在袖子里的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司凤低头一瞅,正是她那日送给徐启明的哨子,这哨子却怎么到了高彬手里呢?
刚看清,梦就在这里戛然而止。
司凤被冷醒了,浑身觉得不适,鼻子里充斥着浓烈的异味,熏得她猛地睁开眼睛。
就见床前站了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不人不鬼的家伙,半夜被瘆出一身鸡皮。
待定睛仔细一看,才发现面前的竟是前不久还跟她笑谈的女主人,这可骇了她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