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涤子,老朽不是教导过你,做人要专一不二,不能脚踏两条船吗?看来你是将老朽的话当屁了。”老道长眯着眼缝貌似恨铁不成钢地教训嬉皮笑脸的徒儿。
“臭老道,就说你古板呗!思想腐朽简直害人。你那些老套不实用于如今这世道。我之前从青楼听来的一句这方面的真知灼见,看在你给我洗过尿布的份儿上,就免费教给你,听好了:脚踏一只船,迟早都得翻,脚踏万只船,翻也翻不完呐,哈哈,很有道理!”邬涤说着抢过老道长手里的酒杯给自己喝下,果然是美酒。
老道长不着痕迹扫两眼貌似安静吃饭的二人,点点头赞同道,“嗯,确实很有道理,老朽的徒儿果然思想觉悟高,那你偷偷告诉我,你如今脚踏着几只船?”说完张嘴接下邬涤塞过来的鸡丁。
“这个很难回答。”邬涤一脸为难继续倒一杯酒喝下,在三人有意无意的目光中开始掰着指头数了起来。
看着邬涤反反复复掰了几遍也没个结果,三人中,两人着急强装镇定,一人置身事外心如明镜。
见邬涤数着没完没了,褚江拓终于吃不下去了,搁下筷子冷冷扫一眼面色难看的褚名宽,一转眸看见老道长忽然停下捋胡须的动作,撑大眼睛盯着……邬涤?!他迅速扭头就看见邬涤将头埋进臂弯里死死掐着手指,浑身止不住轻颤着。
“邬涤?!”褚名宽焦急起身要冲过去却被褚江拓更快一步挡开。
“涤子?是哪里不舒服?!”老道长与褚江拓的手同碰到邬涤,却猛不防被一股异常强劲的力道弹开。
邬涤迷迷糊糊隐约知道隐藏不下去,便一把按住钝痛窒息的心口,浑身紧绷到几乎要奔溃,却嘶哑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邬涤!!”褚名宽顾不得断手臂,用力撞开褚江拓扑倒邬涤身边,有防备用了内力伸手,却还是被她身上莫名的力道弹开,震得心肺一阵隐痛。
“不要……碰我唔…走开……”邬涤意识涣散漂浮,但隐约能感知周边的动静,她怕伤了他们,便使劲浑身力气起身要远离他们,不料刚挣扎着站起来却震惊了三人。
只见邬涤涣散的双瞳竟然是寒光森然的绿色!“邬涤!!!为什么会这样?!”褚名宽急得失声大呼,心仿佛被人揪住往万丈深渊坠去,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褚江拓震惊之余再次伸出手想扶住跌跌撞撞的邬涤,毫无悬念再次被狠狠弹开,撞到了饭桌一阵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老道长一张老脸从震惊变得坚定,忽然手臂一绕掌中出现一把拂尘,一手捏诀闭上眼睛快速念了几句什么,猛然一挥手,拂尘抽向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痛苦打滚儿的邬涤,嘭!一声,刺眼的荧芒四射,仿佛时空炸裂,最终归为平静。
“邬涤!”褚名宽抢先一步冲过去单手扶起邬涤,见她已然陷入昏迷,焦急抬起满是冷汗的面容朝老道长望去,“道长……”她这是怎么了?!
褚江拓看着邬涤被人护在怀里昏迷不醒,他却如此没用!眼底是无尽的担忧与绝望,颤抖的双手隐入衣袖中,从未有过的强烈自我厌弃感将他煎熬。
“嘭!”一声巨响,墨厌与郑凡前后脚冲了进来,看到满地一片狼藉中的……“主子!”郑凡看到主子嘴角有血迹急得窜了过去。
“主子!邬涤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他细听,没有刺客啊!难道他又又又……
“涤子累了,必须休息。”老道长蹲下来想抱起徒儿,却被褚名宽下意识一抬衣袖挡开,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他不顾断裂的手臂就想抱起怀里的人,却被郑凡斗胆阻挡。
“滚开!”褚名宽暴怒至极,额头有冷汗渗出。
“公子,是涤子求我为你医治,公子若执意如此不管不顾糟蹋涤子的心意,那条手臂也就废了。”老道长说着搭上邬涤腕脉。
“让我来吧!”见主子面色森寒盯着四皇子受窝囊,墨厌看不下去自告奋勇上前,岂料他刚过去弯下腰,就被一股强烈的气流冲开。
待墨厌稳住身扭头,竟然看见自家主子已然抱起了邬涤大步朝门口而去……
褚名宽追了两步停下恨红了眼,忽然开始后悔没躲她那一下被打折了手臂。
老道长暗自叹息一声眉头拧成疙瘩,没工夫多想其他便追着褚江拓的脚步去照看徒儿。
邬涤再次跌入一个让她找不着北的梦境,雾气缭绕的丛林中,她听到了一阵阵凄惨的狼嚎声忽远忽近,她拼命奔逃,像被捂在了瓶子里一般暴躁,或是因为找不见出路感到憋屈压抑,在她停下喘息时,原本郁郁葱葱的丛林顷刻间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开始凋零颓败,变成枯黄一片,在她的震惊惶恐中,天空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纷纷坠落的雪花像是要将整个世间覆盖。
哀伤的狼叫声仍旧无处不在不绝于耳,扰得她不得安宁。这是哪里?!邬涤内心恐慌奔溃,仿佛失去了武功感觉浑身被什么束缚,只能用尽全力在大雪里狂奔,她要去找爹爹与大哥!脚下一绊猛然摔倒,她顾不得疼痛慌乱中要爬起来,一抬头却惊见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石雕,在看清石雕的面目时,她吓得忘记了呼吸。
那是一个狼头……是蛇口村破庙里见过的那狼头人身石雕!只见它缺失一只耳朵处滴答着鲜血,那双诡异的眼睛正望着她,狼嘴在不停张合说着什么。
此刻,邬涤爬在肆意的风雪中犹如失聪,任凭她怎么努力都听不到任何声音,“妖怪!大声说人话!”她似乎用尽浑身力气才发出自己的声音,嘶哑的嗓音陌生得让自己心惊。
又见那石雕停止了张合狼嘴,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或是根本没听见她的话,忽然对她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使得她浑身发毛。
“妖怪!去死!!”邬涤莫名愤怒,去腰间抽长笛要扑上去打怪,却发现长笛不见了!慌乱找笛子的同时,又惊见面前只剩下白茫茫的冰天雪地,就像那石雕的出现只是她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