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上了初中,学校离家挺远。母亲带她到店里买了俩山地车抬回家里。
蓝色的荧光车梁,仿佛有星光洒在车上,女孩对它十分喜爱。
女孩骑着它上学放学,它的速度无人可及,就连电瓶车也只能对它望而兴叹。女孩喜欢和它一起飞驰,在拥挤的马路上轻巧地越过一个又一个障碍。风儿吹起她软软的头发,一切变得轻飘飘的,那感觉想要飞起来一样。
说实话,女孩挺讨厌那些三三两两整天黏在一起叽里咕噜说个没完没了的女生,感觉她们像糖罐里放久了会出现的那种纠结在一起的糖疙瘩,可爱,却又有点讨人厌。一开始放学时,还有女生主动邀请女孩结伴回家,却都被女孩轻轻巧巧地避开了。后来放学路上再没人打扰她和她的山地车奔驰了,她觉得每天自己都像在飞,飞的越来越高,越来越远。有时她会尝试着放开双手,闭上眼睛去拥抱速度。十指张开,风儿从指间滑过,头顶树叶儿呼拉拉地响。
后来,迟钝如她也觉察到了一些流言,有人说她孤僻、高傲,说她心理有问题。她坐在车棚里抽着鼻子抚摸她的山地车。无所谓,无所谓,孤僻又怎样,有问题又怎样,她们那些轮子细小的公主车,怎赶得上她无与伦比的山地车?
后来的后来,老师悄悄让女孩的母亲带女孩去看心理医生。母亲回来一言未发,只是抱着女孩,抚摸女孩长着软软头发的脑袋。
再后来,女孩上学时出了事故,下巴磕在地上,缝了五针。
从此,女孩再没见过她的山地车............
绿灯。我慢悠悠地在马路此岸拖延,最后干脆停在白线前,等待红灯。同学呀一个一个从我的身边飞驰而过,他们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嗨!”我笑容灿烂,挥动手臂极其夸张地向他们打招呼。
“你应当说再见。”身后传来一个笑嘻嘻的声音。我回头。
“嘿嘿,又遇到你了。”他咧开嘴,露出两排牙套。
我也冲他龇牙咧嘴地笑。“咱们换换车骑吧!”
“不行!”他断然拒绝,“你这孩子骑车忒疯。”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看得他发毛。
“行。行。”举手投降,“反正就这一路,我把车座给你降一下。”
他跳下车,利落地调整着车鞍高度,忽然笑起来:“小屁孩,你早就算计好了对吧?”
我看着他,看着他的山地车。深蓝色车梁荧光闪闪,仿佛有星光坠落,洒在我眼睛里,忽然酸酸涩涩睁不开。
女孩三年级开始学琴。
其实女孩一直想学的是古筝,不过那年头古筝可是个冷门,老师总也找不到。
某天女孩去琴行遛弯,教钢琴的年轻女老师突然对她说,学不成古筝,那就来跟我学钢琴吧。
不知怎么的,女孩答应了。
女孩其实是挺早学钢琴的一批,可当周围其他人都弹得有模有样的时候,女孩的水平还是一般。女孩不用功,考试都是及格过关,每次上课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错音被老师批得体无完肤。老师总是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每天只要给我挤出一个小时练就好。女孩总是无比真诚地点头。
而每到练琴时,女孩总是发呆,用手指一个键一个键从低音按到高音再从高音按到低音。
钢琴很好听。
可我为什么非要自己制造噪音害人害己呢。
于是女孩合上琴盖,自顾自拿了盒莫扎特的磁带去听了............
他说,《雨的印记》很好听,让我去百度搜搜。
我说,我连谱子都拿到了。
他可能没明白。谱子?
可他没再问,我也没说。
我会钢琴呀。虽然我已经三年没练过了。
或许,我这种人会钢琴,本身就是件很难让人相信的事吧。
女孩很怕冷。
她对温度的变化有异乎寻常的敏感,秋日,往往别人还在穿长袖衬衫的时候,她已经架上毛衣了。
事实上,十月一来,她的手就在没有暖和的时候。
雨天,她的手会冷得像冰,指甲泛紫。如果长时间被雨泡的话,手指会浮肿,又疼又痒,像有小虫在噬咬。
可是女孩又挺喜欢雨天。
她觉得人在雨天,硬邦邦的心就会像泡了水的青食饼干,变得柔软安宁...........
我经常在晚自习后的马路上等待。
对他的记忆大部分都是在夜晚和雨天,阴暗暧昧看不分明,而最最幸福和美好的日子却是高一的那十天长假。在图书馆,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玩笑。雨天,雨具不齐,我们撑着一把伞,走过长长的小道。雨水模糊了前后左右,在有些尴尬的静默里,整个世界都模糊得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而这种有点傻的尴尬的直接后果,就是他淋湿了一半,我也淋湿了一半。
后来,那个图书馆关闭了。
现在,我坐在跟大跟明亮的自习室里,怀念那时阴雨和那时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