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шωш¸ttk an¸C〇 高中对学生来讲是人生的一个不小的转折,但在某种程度上说,对徐晴与郑捷捷却是换汤不换药。两人依然在同一个班级,依然同桌;虽然换到高中寝室,两人依然是对床,紧紧挨着窗户,窗户向北,环境幽静,外面是一片小树林,夏天的时候,翠绿枝条会打进屋子里来,别有一番滋味。
坐在新教室中,徐晴喜滋滋的跟郑捷捷说,“咱们真是太有缘份。”
郑捷捷笑着附和,“还记得初一入学的情况么?你坐在窗边的位子上,我跟你搭话。”
“记得,怎么会忘记呢。”
“你不知道,我多么感激那时候坐到你的身边,”郑捷捷目光盯着某一个方向,努力回想什么,“现在想起来,最初的认识真平凡。”
徐晴举举头笑,“还要怎么轰轰烈烈,咱们一见就互有惺惺相惜之意,这尤为难得了。偌大一个世界,又有多少人能够如此呢。”
高中生涯和初中生涯大同小异,不过两人更加被学校老师看重,除学习之外,徐晴忙着准备数学竞赛,郑捷捷则忙着学校的各式活动,几乎没有空余时间。尤其是徐晴更是一副头悬梁锥刺股的样子,恨不得把时间都挤出来演算习题,每日都是最晚离开教室。
班上许多同学在初中时就听说过徐晴,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名传奇中的少女这样用功。”
徐晴得知,好笑多过好气;故半期考试后,老师让她介绍数学学习经验的时候她诚挚看着班上同学,清清楚楚的讲:“你们相信我,世界上绝对没有那么多天才。学数学其实非常简单,正如英语需要大量的朗读和阅读一样,数学需要大量的演算,也知道,这是一项吃苦的工作。所以再加上一点兴趣,这就足够。”
讲完后徐晴在掌声中走下台,郑捷捷低声笑,“那不如你去代我参加演讲比赛吧。”
说的是几天后学校的演讲比赛,徐晴看她一眼,一本正经的说:“好啊好啊。就怕老师不答应。”
演讲那天,徐晴终于相信上帝对人并不总是公平的。同样是浅蓝色普普通通的校服,在她身上穿着明显比别人好看许多。她站在台上演讲,不光是美丽,浑身散发着一股从内至外的自信神采,望之令人愉悦不已,说什么似乎已经不再重要。礼堂的座位是按照年级排的,徐晴听到离的近隔壁班上同学议论,一片赞美之声。
演讲结束后,郑捷捷悄悄绕回座位,徐晴拉她坐下,“你一定是第一。”
成绩出来,郑捷捷果然分数奇高;徐晴满意的一笑,转头想跟身边的郑捷捷讲话,无意中听到身后有人酸溜溜的议论,“她自然是第一,你不知道她父母是谁么?说出来都可以吓死人。”
后面的话就相当难听。郑捷捷的笑容刷一下隐没,速度之快简直不可捉摸。徐晴立刻捉住她的手。郑捷捷勉强一笑:“徐晴,我没事。”
“如果我是老师,也更喜欢也喜欢美丽的面孔,”徐晴实事求是,“而且你的演讲确实无可挑剔。多么高的分数都无可厚非,不用管人家怎么说。”
说罢徐晴状若平静的回头,看着身后的两名女生,忽然微微一扬嘴角,到笑了。正在交谈的两人看到徐晴这样诡秘深思样的笑容,反而被惊的身体向后一靠。不等她们理解,徐晴又把头转过去。
轻轻揉揉太阳穴,徐晴似笑非笑:“原来是她,赵骞真是没有眼光。”
“对他,我是真的愧疚,”郑捷捷沉默片刻:“你们现在也成陌路了?”
“或许是,我反正是许久没有正面遇到他,他们高三,应该忙着复习,”徐晴岔开话题,“不知道这番演讲后,你身后又有多少追随者。”
郑捷捷做一个白眼,“说什么。”
此言不虚,第二日一早徐晴一打开教室的抽屉,一眼看到书堆上平放着一封看起来十分醒目的信,纯白信封,上面却没有署名。徐晴“嗤”一声笑,习惯性的把信塞给同样刚坐下的郑捷捷,脸上明白的写着“我完全没有说错吧”的神情。
郑捷捷瞪一眼她,拆开信一看却立刻哈哈大笑,指着徐晴,笑得咳嗽;徐晴连忙伸手拍她的背,诧异的说:“难道这封信里写满笑话?”
“自己看吧,”郑捷捷捂着嘴笑,把信递给徐晴,“这次你可猜错了。”
这一看惊得徐晴汗流浃背,原来信纸上清清楚楚写的自己的名字。徐晴呆呆的看完信,完全是对这件事不确信的样子,“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一时头脑发热。”
“上面可是你的名字呢。这可没法否认。”
徐晴皱眉,眉心绷出一条纤细的皱纹,“也没有署名。”
“估计是怕被你拒绝,”郑捷捷止住笑,歪着头端详一阵徐晴,伸手揉一揉徐晴的额头,半是训斥半是好笑的说:“又把眉头皱起来了。你不知道,你算题的时候总是轻微皱眉,非常严肃,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叫男生均不敢跟你再熟络。”
从未听过这种话,徐晴被问的一呆,慢慢想起自己平素的习惯,似乎真是这样。她揉揉额头,豁达的笑一笑,“没有署名更好,少去许多麻烦。我现在也没有心情考虑其他,光是各式各样的数学竞赛就叫我难以应付,更何况是人的麻烦。”
郑捷捷却不肯放过她,笑盈盈开口,“我比你清楚,你心中一定有个人,或许是个影子。”
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比徐晴想象中更快的浮现在脑海,徐晴一愣,一瞬的功夫,她想起更多的细节,他嘴角上的笑容,手腕上的那块奇特的手表,考试时从容不迫的背影……徐晴一点儿表情也没有低下头,心想:只见过几面的姜洛生何时在我心底留下这么深的印记?是否因为那双眼睛?
徐晴抬起头,郑捷捷托腮深思看着她。徐晴从未想过瞒着郑捷捷任何事,轻轻叹口气,顿一顿,说:“我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的确是个影子罢了……”
说话时徐晴语气平淡,也不沮丧,完全是就事论事,就像她评价数学题目一样平和;但郑捷捷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压抑的缅怀,本想玩笑打趣也找不到出口;一番话说完,郑捷捷忽的想起自己的心事,两人都是沉默。
半晌后郑捷捷说:“不得不说,听上去真有些浪漫。从此后,他就没有音信?你也没有再遇到他?”
“恩,”徐晴从抽屉取出书,铺在桌子上打开,手按着它却没有看,“就是这样了。”
“他长的很英俊么?”
徐晴盯着书页,慢慢的回答,“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想一定不错,”郑捷捷笑一笑,笃定的说,“相信我,你们一定会再见的。”
“对我来说,见不见没有太大关系。”
“口不对心。”
“绝没有,”徐晴轻声说,“我不知道我坚强或者脆弱,但是我曾经在一夕之间同时失去父母,却依然站起来生活。我不是粗神经的人,什么事情都可以三杯两盏就过去。跟我外婆说的一样,人总要愉快的生活,是不是?何况这只是一桩小事情。”
郑捷捷一针见血,“事情是不大,但可以让人失魂落魄许久。”
徐晴回她一个笑,“没有那么严重。”
文理分科永远是高中生活的一件大事,高一下半期一过就有人轰轰烈烈的讨论这个问题,老师也在不停讯问同学们的意向,许多同学文理成绩不相上下,以致于对到底学什么踟蹰不定;学校老师领导时常大谈文理科前途,供学生作参考。徐晴郑捷捷的文理意向非常清楚,可是两人绝口不谈这个问题,若有人问也用“到时候再讲”避之。
就算如何逃避,该来的总是要面对。老师在班上作最后一次统计人数时,两人终于知道再也无法避谈这个尖锐的问题。班级闹哄哄一片,人人脸色凝重,虽然决定是早已做下,可却依然搞的气氛热烈,做出痛下决心形,似乎马上就要把自己的灵魂身体出卖掉。
彼时六月,盛夏正要到来,空气中弥漫着花香。
徐晴郑捷捷是教室中的异类,一直沉默的填着单子,没有多说一句话。有此徐晴想说什么,转头看看郑捷捷,刚好发现对方也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她张一张嘴,发觉声音一下哑了,于是果断的回头,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白纸,写上几个字,默不作声的放到郑捷捷面前。
片刻后郑捷捷将纸递回来,徐晴提笔又写了几个字,郑捷捷看了,也写上数字递回来,如此反复数次,纸上已经写了数行。两人都是用的钢笔,蓝黑墨水,看上去像一个人写的。
恰好坐在前面的张笑笑填完单子,回头看两人,“怎么样,填好了么?”
说话时张笑笑看到置放在郑捷捷面前的那张白纸,快速的扫一眼,以为是她一个人写的,诧异的开口念:“当我来告别的时候,一丝怀疑的微笑掠过,你的眼睛,我来告别的次数太多了……”
念了几行,张笑笑完全不明所以,问,“捷捷,你这是在写诗?”
郑捷捷笑而不语,张笑笑又看向徐晴,徐晴脸色平静的摊摊手,目光含笑,不过神色中颇有潸然之意。张笑笑一愣,旋即明白,伸手拍拍两人的肩头,“只是分班而已,又不是不再见。”
徐晴微笑:“谢谢你。”
“我是真羡慕你们,”张笑笑感慨万千,“从初一到现在一直这样要好,我都没有见过你们有任何争吵。”
“当然是有的,”郑捷捷亦微笑,“而且次数还不少。”
“吵架过么?我跟你们同寝室同班四年,怎么半点没有发现,”张笑笑惊讶,眨一眨眼,“尤其难得的是,你们都是真心为对方做想;就算吵架,多半也是为着对方……是不是?”
两人一时没有回答,也没有看着对方,都看着手里的单子。张笑笑哈哈乐,自顾自的说,“我视力很好的。”
两人像想到什么一样,同时笑出来,连连回答“是是是。”说罢三个人一同笑起来。
下课前班主任把选科担子收齐,离开教室前叫住徐晴,“跟我来一趟。”
徐晴跟在班主任后面,看着他手里的一叠单子,随着他的走动不停的上下翻飞,心想:就是这一张小纸了。走神中她听到班主任跟她说:“是校长找你。”
“校长?”
“是,有要紧事跟你谈。”
徐晴从校长手里不知接过多少奖状,对校长完全不陌生,半头白发的一个和蔼老人。敲了校长办公室的,徐晴走进去,看到数名学校领导对刚刚走进门口的自己微笑。徐晴傻住,掩上门就不知如何动弹。
校长指一指桌上的几样东西,笑眯眯的开口,“徐晴,这是最近那次数学竞赛的获奖证书,还有奖品。你再次为学校争了光。”
办公室响起几声掌声,徐晴缓一口气,鞠了一个躬,红着脸回答:“谢谢刘校长。”说完眼睛瞄到校长桌,一下子愣住,奖品是一台崭新的电脑笔记本。徐晴参加过数次竞赛,奖品是得了不少,但从没有这样昂贵的。
校长察觉到徐晴的腼腆,非常亲切的微笑,“暑假省里要办一个奥赛培训班,老师都是国内最好的大学数学教授,和以前那些培训班绝不一样,学校推荐你和其余一名同学参加。”
徐晴的眼里明白的流露出“那为什么只让单独让我来谈话”的意思,刘校长扶一扶眼镜,和颜悦色的解释:“本次培训是为了今年十月和十二月的全国竞赛准备,按照这两次的竞赛成绩每省再选拔两人参加国家的集训,你知道,世界数学竞赛是在明年的七月中旬举行,”说到这里,刘校长语气一顿,同时不露神色的打量徐晴的神态,“我也曾经任过数学老师,看过你的试卷,坦白的说,认为不论是今年暑假的培训,还是全国的集训,我都认为,你都将是最优秀的学生。”
徐晴的脑子轰一声炸开,她自己不知道,她眼底已经燃起了光。她的脸是一直是无比沉静而理性的,像温柔阳光照耀下平静的淡蓝色海平面;此时她神态完全起了变化,恰似科幻电影中在深海出现的灼灼蓝色火焰,整个人气质大变,和刚才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这种忽然而起的变化让校长非常满意和欣慰,续而肯定的说:“我相信你。学校会尽一切所能给你提供最大的帮助。”
徐晴简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校长办公室的,她回到教室时,神情看起来像是在做梦,脸颊上有一种淡淡的红色。郑捷捷看到她眼里闪耀的决心,兴奋,欢快,还有从她身上溢出的一种向上的奋斗精神。
其实郑捷捷一两个星期前就从她母亲处知道此事,可一直没有跟徐晴讲。她宁可徐晴通过学校的渠道知道。
上次竞赛前,郑捷捷的母亲问过郑捷捷:“如果徐晴因竞赛成绩并不理想而被刷下,参加不了省里的培训,要不要我去说一声?”
这个说法让郑捷捷不甚悦意,扁扁嘴讲,“妈妈,你太小看徐晴,她绝不会被刷下。”
“也未必,事情难保没有万一。马也有失蹄的时候。”
郑捷捷摇头,“不必,徐晴的每一个成绩都是自己努力回来的,倘如她真的失败,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好呀,”徐晴马上回答。
“还记得么,”郑捷捷像想到什么忽然跳起来,“上次咱们商量着暑假去云南,看来你又是没有空……”
“不要紧,你去好好玩,我也同样愉快。”
郑捷捷掩口而笑:“你打算离魂追随于我?”
徐晴微笑:“海角天涯。”
即使徐晴早就为暑假的严苛的培训做好无数心理建设,可是她第一天上课时依然给重重吓了一跳——让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姜洛生也在课堂上。
再次见面是在非常和谐的情况下进行的,和谐到徐晴都没有想到。培训的教室是在外婆任教的大学,徐晴步行二十分钟就能走到,所以她到的也较早,可以容纳百人的教室只坐了几人,面孔都很陌生,看上去相当聪明。
徐晴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翻开书开始看;片刻后徐晴觉得有道目光从身后飞来,一扭头,魂呼拉一声散成碎片,那个有着好看丹凤眼的人,不是姜洛生,又是谁?
姜洛生看起来平静,甚至还能开玩笑,“跟竞赛那次恰好相反,这次换我坐在你的身后。是不是很巧呢?”
片刻时间徐晴完全如何作答,满脑子都是“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他倒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会坐到我的身后”,半晌后她气息终于定下来,甚是费力的抛出一句无甚意义的话,“也许吧。”
说罢用眼角觑一眼他,刚好被姜洛生逮到。他的表情是如此的郑重其事,徐晴反而迷惑了。他有部分头发不规则打到眉下,眼见得就要触到眸子。这样的头型如果配上一个刚才的略带调笑的眼神,很有几分电影中不羁少年的作风,可一旦认真起来,则太过专注,就叫人觉得压力,觉得无处可避,心头所有想法简直无所遁形。
徐晴顿时心虚,冷着脸刷的扭头过去,盯着书页,却发现书上的字像喝醉酒一样东倒西歪;徐晴想起郑捷捷的那番话,心头默念,完了完了,一见他便方寸大乱,风度全失。
好在姜洛生耐心绝佳,完全不介意徐晴的冷脸,从后座走到徐晴身边坐下,变魔术般从手里摸出一册薄薄的书,翻到某一页后用自问自答的语气说:“我能不能请教你一道题目?”
听他的意思,似乎没有期望徐晴的回答,可是徐晴性格所致,对待同学的请教,只要不是忙得团团转,都会以帮助同学分析题目,给出解答过程,不光如此,还似老师一样,指出题目的关捩和出题老师的用意,故非常得同学爱戴。徐晴叹着气,把头一偏,看姜洛生一眼,再看一眼题目,心头模模糊糊升起了一个念头。
讨论题目时徐晴竭力克制不要去看他,两人坐得很近,可是依然闻到他身上洗发水味道,看得到他手腕上那只可以称之为老古董的手表,表带铮亮,有点晃眼,徐晴回想:上一次他见到他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为什么他身上的小细节我会记得这么牢?
“……那么,只要证明这两数互质,该题就能顺利得证;显然,这是显而易见的。”徐晴用铅笔敲一敲在题目上一点,做了最后的结论。
看一眼论证过程,确定一下一点错误也没有,徐晴才扭头看姜洛生,他也定定的看着自己,眼里头一次不那么清澈,像蒙了一层水雾,就像是大雾里的灯光那样温暖且朦胧。徐晴连忙低头,仿佛不看他他就不不存在了一样。
若是别人,徐晴说完题目的下一句必是问“懂了么”,但是现在她谈话的对象是姜洛生,她不确定用这样的语气是否合适,于是再问一次:“你觉得这种证法有疏漏没有?或者说,还有其他证明方法么?”
姜洛生扫一眼演算步骤,飞快的摇摇头,嘴角眉尾同时一扬,“可以说醍醐灌顶。谢谢你。”
“不客气。”
“作为报答,我请你吃饭,如何?”姜洛生一只手按着桌面,问讯的看着徐晴。
徐晴被狠狠吓一跳。想起跟他出去可能遇到的事情,顿时不寒而栗:“不用不用,心意我领了。”
所幸姜洛生没有坚持,他听罢面无表情的点一点头,回到自己的位子。此时教室陆陆续续的坐了许多人,几分钟后,上课的老师随后也到了。徐晴惊讶的发现授课的老师她居然认识,还非常熟悉,是她的邻居杨教授。徐晴心下大慰,她已经能预料到培训班决不会有想象中的那样辛苦。
老师们渊博风趣,简直可以说博古通今,人人都受益匪浅,进步都是看得见的;培训班上女生尤其少,人数不到百分之十。来自全省各处的男生很快的熟络,这个年纪的男生思想最为活跃,热爱也广泛,课余时一群群聚在一起,除却讨论数学,还谈论社会消息,天南地北,无所不包。咋一眼看去,男生活跃,女生都是守在冷僻的角落,活像是坐落在大海中安静的孤岛。不过数学成绩优秀的女生通常都是不善于跟男生打交道,独自在角落闹中取静,倒也自得其乐。
这个时候,姜洛生通常都会找件题目跟徐晴谈论,然后借有题目把话题岔远。一个夏天,哪怕是最热的时候姜洛生都是身着淡色衬衣,深色长裤,更是衬得手长脚长。徐晴有些害怕单独跟他讲话,有次无奈的问他:“你为什么不跟那些男生说话去?”
姜洛生语气显得理直气壮,“他们都是高二的。你不知道么?教室里的高一学生大约只有我们。我跟他们有代沟。”
因为不知道他话的真假,徐晴疑惑的看他一眼,然后哑然。
培训中数学题目非常困难,下课后不少男生围在一起针对题目进行讨论,饶是如此,讨论一个多小时也未必有满意结果。在一次次的课题和测验上,徐晴的才华逐渐表露出来。徐晴的容貌气质,是教室里最明媚的风景,不可能不引人注意,但徐晴独处时表情严肃,让人胆怯不敢接近。
半月后终于有大胆的男生邀请她与姜洛生也参加数学讨论,徐晴虽惊奇,但欣然接受。不出几日,徐晴就以严谨的思维让所有人折服。
七月盛夏热极了,太阳一天天的照射着,空气中重弥漫着浮躁和焦灼,就算教室有冷气灌入也不济事,人依然容易发脾气——为着一道题目的解法争吵是屡见不鲜,瞪圆眼努力想要说服对方结果不欢而散也跟家常便饭一样。
徐晴从来不与人争吵,一旦气氛不对,就躲的远远。姜洛生也不参加对这类接近争吵的辩论,但却饶有兴趣。他若有所思的跟徐晴讲:“你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
那时正是傍晚,教室的人所剩无几,徐晴因为家住的近而习惯晚走,姜洛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每次都在徐晴起身离开的时候迎上去,用完美的语气说着“真巧,我也正要离开”,然后顺理成章的一道离开,一路闲聊,一直送徐晴楼下。
“要下雨了,”姜洛生看一眼黑魅魅的天空,窗外刮着大风,吹的房屋险些要翻过来,“见和别人讨论题目,你都是倾囊相受,而他们则未必。”
徐晴一呆,略为诧异的看了姜洛生一眼,他非常坦然的一笑。
“只是觉得人品高下,立即可见。”
徐晴没有立刻答话,用双手支着头,托腮想了一会,殊不知看在旁人眼里,那动作可爱极了。
“不过是,助人者天助。”
这次轮到姜洛生一呆:“你信宗教?”
徐晴看到他脸上的深深迷惑,心一跳,细细的解释,“不是那么回事。一直有人说种善因得善果,这句话其实非常有道理。你知道,对待学习不比其它,你若藏拙,它也会以同样方式待你;越是与人分享,你得到的也越多。”
姜洛生微笑点头:“深有体会。”
夏日的雨是说来就来,刚才还是晴空一片,马上翻天覆地的变黑,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大雨像漫天银针一样射在地上,云层像一张大黑帆罩在城市上空,时不时电光一闪,照的房间四壁发白。
这种时候,雨也不会下的太久,徐晴完全不着急,翻开一本习题集,静静心看起来。徐晴专注功力绝佳,半点也不会受到外物干扰,直到她猛然打了一个喷嚏。
“冷么?”
徐晴定一定神,“不冷。”说罢就看到姜洛生关切的脸。
话虽如此,可她还是觉得胳膊发凉。徐晴今天穿着缀着蓝花的白色连衣裙,胳膊小腿都露在外面,风吹的她的衣裙窸窣轻响。教室里再没有旁人,大风于是肆无忌惮的在墙壁上来回冲撞,隐隐似有回音。
姜洛生依次掩上所有窗户,再回头一笑,“真奇怪。不是夏天么,怎么一下雨就气温骤降。”
徐晴静静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姜洛生回望徐晴,嘴角的笑容一直未曾淡去,霎那间空气中升腾起一种两两相望无言却有夹缠不清的暧昧情愫。
良久徐晴偏一偏头,“你为什么总是长衣长裤?难道不热?”
姜洛生短暂一怔,直直走到徐晴面前,做出一个神秘的笑容:“那你可不要被吓到。”
徐晴气定神闲的摇摇头,完全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只见姜洛生捋起左臂衣袖,所有的情况倒了个。现在气定神闲的是姜洛生,而徐晴的脸都白了。她心跳加速,不自觉的双手发颤——姜洛生的左臂上本来和常人无异,除却那多出的一道二十公分长疤痕。疤痕的形状极为可怖,皮肤上一道粗粗的粉红色的肉,像是被人用锋利的刀划过再愈合的痕迹。
徐晴下意识的捂住了手臂,她觉得自己的手臂也钻心的疼起来。徐晴问他:“疼么?”问完才觉得是一句废话,那样的伤口怎么会不疼。
姜洛生放下衣袖,轻声问:“真的被吓到了。”
“没有,只是太吃惊,”徐晴镇静的说,再抬头看他,头一次她主动的凝视他的眼睛,想要看到他眼里去,“这伤,是怎么弄的?”
“一年多以前的事情,就是初三的那次竞赛结束后,”姜洛生微微笑着,眼神专注的盯着徐晴,“回家路上看到有小偷抢一个老人的钱包,我去追赶,被歹徒划了一刀,结果就成了这个样子。衣服也破了,你写给我的电话也在那次事件中丢了。”
因为太过震惊,徐晴呆住,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很久后抓起桌上的水杯,慢慢喝了两口。姜洛生抱着手臂站在她桌前,静静等她消化这件事。
“那……你还有其他地方被伤到了么?”
“没有。只有手上这一处。”
徐晴露出一个略微放松的表情。此时此刻,她除了看着姜洛生温柔淡笑的样子,确实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或者看什么。屋子的气氛好像都是由他调动,包括她的所有情绪。
这时教室大门忽然被人撞开,一个男生站在门口,左手撑一把伞,腋下还夹着一把,他拿着伞浑身也是湿淋淋的,看起来是着急的赶来,都没有留心自己是否被淋湿。男生注意到徐晴姜洛生一个站一个坐,相对而望,有着一种不可说的暧昧气氛,直觉这两人不对劲,但也顾不得那么多,鼓足勇气走到徐晴面前,把伞递给她,清清嗓子说:“徐晴,我知道你走得晚,所以给你送伞过来。”
徐晴脑子还沉浸在刚才的事件不能自拔,又被面前的男生吓一跳,目瞪口呆的看着男生,一时间根本忘记伸手接伞还有道谢。倒是姜洛生反映迅速,笑着把伞拿过来,极其礼貌的道谢:“多谢你的伞,不然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男生脸色刷遍红,他愣愣的看一眼姜洛生,再低头看徐晴,她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略微带了点恍惚,说了句“谢谢”后就扭头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姜洛生,只看着他。男生脸色由红变白,最后面色惨淡的离开。
“既然有人送伞来,我们回去吧。”姜洛生收拾桌椅。
“嗯。”
倾盆大雨连阵而下,时不时还有惊雷滚过。那名不知名的男生送来的伞不够大,两人要靠在一起才能避免头发上身被打湿,置于下身,反正是免不了了。
雨这么大,两人走得却不快,几乎可以说的上散步了。徐晴说:“谢谢你送我回家。”
姜洛生把伞往她那边偏了偏:“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自己愿意。”
“哦。”
“我一直很后悔没有把你的电话背下来,不然也许更早的时候我们就能像现在这样一起回家了。”
徐晴朝他那边靠了靠,轻声回答:“现在不是补上来了吗。”
晚上一回家,徐晴就打开电脑,果然在一年多前的新闻中找到一条“少年勇搏歹徒”的报道。徐晴看的极为仔细,虽然新闻中没有提到少年的名字,徐晴依然从字里行间读出姜洛生的影子。
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徐晴想的远比最初听到这则消息那单纯的欣喜复杂的多,她觉得自己的能力完全理不清思路,面对数学题的逻辑思维也不翼而飞,也不知道明日如何去面对姜洛生,她拿起电话,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告诉郑捷捷。
郑捷捷听罢满意微笑:“我说你们能再见的。”
“问题是我怎么办?我现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郑捷捷沉思片刻,复又愉快的笑起来,“老实说,我现在对他实在很有好感。这么勇敢的男生到哪里寻找。”
徐晴一声不响,她想起今天跟姜洛生送她至楼下后,再撑伞离去,消失在雨雾的身影。
“他既然没有把话题挑明,就这么持续下去亦无不可,”郑捷捷出主意,“他心中未必不是这样想的。在我看来,只要不耽误学习就可以,何况,你们还有大学可以期待。”
徐晴如吃下一颗定心丸,长吐一口气:“嗯。你说的是。”
“那是自然。”
“对了,赵骞怎么样?”
“很好,他考上理想大学,非常满意。”
徐晴扁扁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郑捷捷重重叹气:“前几天他喝醉酒跟我打电话,说他已经跟女朋友分手,说他在大学里等我。我叫他永远死心,他一言不发的挂了电话。”
“这类事真是麻烦。”
“谁说不是。”
第二天见到姜洛生,徐晴面色平静,巧的是姜洛生也是一幅微笑淡定的样子。两人似有默契,言行举动一概如常,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昨日。只是在晚间放学时姜洛生问她希望考什么大学,徐晴说了,姜洛生眼一眨,微微一笑说:“我知道了。”
那之后,只要放假在家,他们经常电话联系,不过话题从来都不涉及实际问题。
郑捷捷屡屡说:“我倒是羡慕你们这样暧昧。日后你们才知道这样是多么幸福。”一幅深有体会的样子。
徐晴总是被她的话逗乐,“你以为你多大了。”
“至少见识的比你多。”
“噫,我怎么不知道呢。”
两人都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更多,故抓紧每一秒钟说话玩笑。新学期开学徐晴郑捷捷都不在同一个班,开始两人还每日都见面,后来因为两人太忙见面越来越少,有时甚至是从同学那里辗转得到对方的消息才能得知对方作了什么。
连续两次的大规模竞赛让徐晴乏力,待到竞赛成绩陆续出来,寒假又到。姜洛生的竞赛成绩也非常优秀,来年三月,他们同时接到了去首都集训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