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塔林

小雨点轻轻地抱着田珠,就像要在拥抱里偿付所有的情债,可是天下的债皆可还,不可还者惟情而矣。

“告别的时间已过,该我们上路了。“

一个阴森的声音说道。

小雨点转过头就看到邪魔灵君一脸坏笑的脸。

“别这样看我,我也只不过是履行承诺。“

“我没有欠你什么。“

田露一把抱紧了田珠,好像一瞬间和她相生相依的姐妹就要被魔鬼带走一样。

“你当然没有欠我什么,可是你的妹妹把她的灵魂出卖给了我。“

“什么价格,我可以把她赎回来。“

“无价。“

“可是你说要带她走。“

“只因为魔鬼的承诺一向一诺千金。“

“好吧。“

“什么好吧?“

“我用我的生命来换取她的。“

“我要的是魂灵,至于说生命,生命对于我来说着已经不算什么。“

“我不允许你带走我的姐妹。“

田露说着伸出手来护在妹妹身前。

“好吧,我还有一个方法,可以不带走你妹妹。“

“什么办法?“

三人齐声说。

“距此不远就是舍利寺,据说天下修真武学十之八九,皆源出舍利,舍利寺中不仅有名扬天下的真佛舍利,还有天下无敌的镇寺之宝回天剑,据说回天剑是当年夸父上人引太阳之光聚身体之阴煅造而成,有回天返照之力,起死回生之效,只要盗得回天剑,便可以换回田珠的魂灵,但回天剑是舍利寺的命根子,要盗回天剑,不如说要取众寺僧们的命根子一样困难,我说了等于不说。“

“此话当真?“

我邪魔灵君说话素无反悔。

“好,一言为定。“

小雨点轻轻地走上前,双手握紧田露田珠的手。

“你们莫怕,就是我化为脓血也要盗得回天剑来。“

“你只要盗得回天剑,我不但把田珠的魂灵奉上,还将有大礼相赠。“

“何礼?“

小雨点好奇地道。

邪魔灵君的大手却像乌云一样瞬间包裹而来,把田露田珠姐妹像提小虾米一样握在手中,瞬间消隐不见。

“记住你说过的话。“

小雨点正要追,却杳无音讯,只余天空里一句话留存。

小雨点向前走,心情极为抑郁,不晓得前路是什么,也许是福也许是祸,自己的命运似乎并不那么重要,可是肩上的担子一下子变重了,好像没有看到受苦的田珠,受伤的田露,心中平添无限的动力和勇气。

时间像流水一样向前走着,月亮升出来,小雨点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像在展望美好的明天。

正行走间,忽然前面传来一阵痛彻心扉的哭声,那哭声好此惨烈,连石头都要感化了,小草儿也低下了头,似乎不忍听。

“我那苦命的孩子啊,你还没有成年,却陷入无尽的苦难,坠入火窟魔穴,我那苦命的孩子啊,我怎么对得起你啊,人生还刚刚开始,可是你的人生却已经走到了尽头,我那苦命的孩子啊。“

反反复复似乎只有这么几句,小雨点听了一会,听出来是一个母亲在痛惜自己的女儿。

“老妈妈,莫要悲伤。“

小雨点轻轻地走上前,轻轻地抚着老人的肩着。

那哭声马上停了,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应。

“你是?“

老人回过头,却吓得小雨点惊诧得转过身子一下子跑开十数丈才稳下心神。

“你。“

小雨点喘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原来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骷髅,一个形骨吊立的骨头架子外面包着一件衣服,却是极其华丽,从骷髅的脸上露出两个血洞,正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

“是你叫我吗?“

一个似乎从血中滴出来的声音说。

“是,是,我我。“

小雨点不知道说什么。

“我在痛哭我的女儿,我那苦命的女儿啊。“

一面说着,又一面痛哭起来。

一个白骨,一个华丽的白衣裳,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小雨点感觉置身于魔域之中。

一阵风来,黑枝上传来一阵尖利的枭叫。

“啊哈哈。“

小雨点吓得趴在地上。

似乎全天下的冤魂鬼影 ,都从地底下钻出来扑扇着双手向他扑来,他下意识地躲避,却躲了个空,伸手一摸一个白骨就出现在他的手里,触手生寒,就像一个魔手。

月光慢慢地暗下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小雨点轻轻地回头,发现刚才那个好像来自魔域的白衣骨髓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仪态万方的处子佳 人。她就那么站着,就像柔波站在温柔里,让人心中荡起万种涟漪。

“你好,我远方的客人。“

白衣女人发出如甜糖一样的声音。

“你是?“

“我是远遁家乡的游 子,我和女儿离开了家来寻找她从小离家的父亲,听说她的父亲就在舍利寺带打工,可是我们来到这里后就迷路了,并且一路打听,周围 并没有长工在此工作,我们来此三月了,路费盘缠花尽了,我正在想办法在哪里找一份工作糊口养活我的女儿,由于饥寒交迫,我们娘俩一不小心就在这块大石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却发现我的女儿已经不见了。

我找啊找,怎么也找不到,又昏睡过去,在睡梦中我 发现我的女儿正在火坟里受苦受难,从梦中惊醒,悲从中来,不免痛哭失声,惊吓到了您还望您见谅。“

语音绕梁,若黄莺出谷,绝不像刚才那个变声变色的疯女人。

小雨点轻轻地把手放在胸口,心还在狂跳。

“你是哪里人?“

我是冲天岛人氏,离开家乡已经三年了,可是三年来我没吃过一顿饱饭,也没为我的闺女添过一件衣裳,我那花朵一样的姑娘啊。

一面说着就又要放声痛哭 起来。

“你刚才不说是离开家乡三个月了吗?“

“三个月吗,我觉得我已经离开家三十年了,我已经不能想起来家的样子,好像就是一个棺材。“

小雨点越听越得不可思议,这个女神一样的女人人的家究竟在哪里,她究竟有没有女儿。

“你最后一次见你的女儿是在哪里?“

“就在前面的塔林,天下人都说,舍利寺是十方慈悲人化缘之地,容纳十方化缘人,可是我们到了哪里,十天了都讨不到一口饭喝,快要喝死了,行行好,你老给口吃的吧,我饿啊。“

白衣女人一面说着,一面又伸出了白玉一样的双手。

小雨点一惊 ,因为他发现她伸出手的刹那,左肩膀竟然是**的,并且是死人一样的白色。

月光悄悄地隐了下去,小雨点又回复到心灵的平静,那个白衣女子终于也安静了,只是站在那里就像一尊塑像,小雨点不知道说些什么,不知道做些什么,好像面前站着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又好像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娇羞可亲的少女。

“我那可怜的女儿啊。“

那个白衣女人又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

小雨点又退后了三尺,像入了定一样不言不语。

“你见过我的女儿吗?“

白衣女人向小雨点伸出了手,却是洁润可亲的。

“没有。“

小雨点急忙回答。

“可是我的女儿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

“你快去找我的女儿,没有我的女儿我活不了。“

“好。“

白衣女人终于安息了,似乎一副重担交托给了别人。

又一阵风吹来,小雨点忽然发现白衣女人的衣裳并没有随风而起,走上看时发现白衣女人已经变成一尊白玉的塑像,冷惨惨的夺人的眼球。双眼突出,就像永不瞑目的活鬼。

“你放心吧,我一定帮你找回你的女儿。“

小雨点轻轻地说,似乎白衣女人能够听到。

小雨点惊讶地发现,白衣女人突出的双眼忽然合上了,精神也似乎清爽了很多倍,全身上下忽然放出万道银光,银光四合,终于聚在一起,最后化作一条灰线消隐在天上的月光之中。

万籁俱寂。

小雨点却感觉周围传来牛鬼蛇神鬼哭狼嚎之声。

只一瞬一切又都安静了。

小雨点静静地站在那里,星光和月光一起照耀着这个光影交合的世界。

天终于亮了,在星光隐去的那一刻,小雨点似乎听到了一声娇呼。

“你好,曙光。“

小雨点对着东方早起的太阳轻轻地说。

没有人回答他,正如没有人来到这里,他连同这个森林就像是与世隔绝的世界。

外面忽然传来行声匆匆。

小雨点赶忙起来走到外边,就看到一群群人风尘仆仆地赶路。

“你好啊,老丈。“

小雨点拦住一个人轻轻地说。

老丈停下来,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你好,你有事吗?“

“我从远方来,我很好奇,你们这是到哪里去啊?“

“你是远来的还不知道吗,最近佛祖要显灵,并且观音也要显灵,这两个大神仙都要显灵,我们平常乡民无依无靠,只有求神拜佛,如今有这么大的善行,我们自己要去拜一拜。“

“谁说的要显灵?“

“周围都轰扬动了,你连这都不知道,前年我们村的老三孬,成亲三年还没孩子,到观音庙一烧香,只用了不到半个月他娘子就有喜了,我们隔壁村的草鞋根有个哥哥三岁那年就丢失了,到佛祖庙一烧香,只用了不到三天,他的哥哥就回到了家,并且给他带回了大批银两,我们当铺里的老刘头,一辈子吃素帮扶穷苦人,只因为不相信世上有观音神仙口出狂言亵渎神灵,一夜之间全家满门死得光光的。唉, 这样的事数不胜数,今天正是佛祖开善门,有愿的许愿,还愿的还愿,正好凑个热闹。“

“这佛祖和观音娘娘在哪里?“

“就是这已历三千九百万年的古刹舍利寺啊,不和你说了,我要忙着上香许愿了。“

说着老丈就又匆匆忙忙地上路了。

小雨点看着周围的人流,也不禁随着人流向前走去。

舍利寺下有座茶棚,竹节搭成,极为简陋,却是左近百里唯一的一座茶棚,最是走路歇脚之人休息之处,小雨点看着那帮人一个个坐了下去,买不起茶的只好远远的坐在边上树荫下,听着别人喝茶磕瓜子,却是过个干瘾。无论到哪里都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小雨点一面叹气一面要了一盘瓜果,一杯茶坐了下去。

“这位先生您上坐,上坐一位。“

小雨点正在品茶,却听茶博士响亮的招呼着,接着就看到一位公子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只见他一身白锦装束,头上一个绒球在晃啊晃的,身挎宝剑,面如芙蓉,色若百合,在一群市井之中恰如一只骄傲美丽的孔雀。

锦衣公子并没有跟随着茶博士走到上座,却看着小雨点的桌子出神,似乎思考了一下就径直地走到小雨点身边。

“请问这位公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小雨点正在品茶,忽然听到一个雨浴大地的声音,好像发自初恋情人之口。

“你请。“

小雨点不瑕他想,只闻到一股似麝似花的味道,直夺人的魂灵。一抬头就迎上一汪碧水。

“这个人好相貌,不过,女生气未免太浓了。“

小雨点轻轻地想着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呵。“

锦衣公子忽然发出一声娇笑。

“对不起。“

小雨点忽然发现自己失言了忙不迭地道歉。

“没关系,你不是第一个,我想也不是最后一个,我叫孔雀,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我叫苏小雨。“

小雨点不敢看对方的眼睛,轻轻地说。

“苏小雨,苏小雨,好名字,你妈妈一定是一个温柔娴淑的女子吧,才生出你这样的人儿。“

“这,我一直认为我妈妈是一个温柔娴淑的女子,并且是天底下最温柔娴淑的女子。“

“难道不是吗?“

“这要问我爸爸。“

“你爸爸?“

“我一下来就被家里人遗弃了,我是一个孤儿,从来没见过我爸爸妈妈什么样。“

“啊,对不起。“

孔雀公子似乎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没关系,我们扯平了。“

“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也是个孤儿,不过我知道我的爸妈是谁,至少比你好一点。“

“他们是谁?“

“其实我不是个孤儿。“

“你刚才不是说你是个孤儿?“

“我从小就没人管,我爸妈忙着自己的事情,哪里顾得上照料我,还好我长大了,有时候感觉没有人管也不错,就像现在,我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想交什么样的朋友就交什么样的朋友,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你吃点什么,我请,我感觉我们蛮投缘的,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你有吗?“

“我也是。“

小雨点脱口而出,似乎和他在一起心里面没有遮掩,心像一匹野马无拘无束起来。

“我想吃醋熘丸子,想吃红烧鲤鱼,想吃油炸海参,想吃,这些你爱吃吗?“

小雨点只在一边轻轻地点头。

“只要你爱吃,我吃什么无所谓。“

“老板。“

“小的在。“

“我要红烧鲤鱼,油炸海参,醋熘丸子。“

“对不起大爷,我们这里只是山野小茶棚,没有山珍海味,您要的这些我们这里全没有。“

“真扫兴,你们有什么,捡些最贵的上些来。“

“好嘞,最贵的饭菜上一席。“

一不会儿伙计就端上来一盘花生米,凉拌豆腐,锦衣公子正要发作,小雨点一把拦住了他,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手却感觉触手生温,如玉腻滑,好像抓住了一条蛇,忙松开了手。

“这些挺好的。“

锦衣公子脸也是羞红,正欲发作却平息了,只看着自己的筷子出神。

“听啊,这是我今生吃到的最好吃的花生米。“

说着夹一粒放到孔雀公子碗里。

“谢谢,我来。“

孔雀公子忽然变得小口小气起来。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小雨点忽然变得健谈起来。

“好啊。“

“我从小生活在熏香阁,没有人和我说话,我就和小雪花说话,小雪花是我养的一只鸟,一天小雪花在梦里告诉我明天起来出门三里就会有一个花房子,在花房子里就能找到花仙子,花仙子可以听我说话。第二天我就来到三里外,果然看到一个花房子建在花园里,花园里有百花盛开,有蜂蝶恋花,我走上去,刚走一步就闻到一股极为浓烈的花香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花床上,周围是花遍地,花瓶,花水,花山,花盘,花鱼,花桌子旁的花椅子上坐着一个花仙子,她就像刚从花的世界里回来,来到人间,就像一个长年呆在闺房的大小姐,不踏二门半步忽然梳妆打扮出来了,来见我。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花鱼在花池里吐着泡泡,说着花语,你是不是天天一个人走路啊。我就说,是啊。花语又说,我们大小姐也是一个人,你们以后可以在一起说话,不要只是一个人。我说,好啊。花鱼就说,你把我种在花盆里,每天浇水,浇过七七四十九天,我就变成一盆花,我们大小姐就会每天在花里和你相逢。

我就把那盆花鱼搬到我的窗台上,每天浇水,一连浇了四十八天,等到四十九天了,我们摩天崖忽然强敌来袭,我被召去开会,等到大难过后,我来看时,却发现连同花盆花鱼和原本的一盆花都不见了,凡是我看见的花皆低头不语,不一会儿就枯死了。自从那起,我就不敢看花,不敢走近花,就是走近了,看到了,也是浮光掠影,深怕花儿因我祸起。你在听吗,孔雀兄?“

“我在听,我在听你讲你的关于花儿的故事。“

“你也讲一个关于你的故事吧?“

“我啊,我其实没有什么好讲的,我爸妈从小就让我念书念书,烦都烦死了,我都不知道天天念那么多的书有什么用。“

“念书好啊,我现在就恨自己小时候没有念很多书,很多古人真的有很深的智慧,比如我听说一个人他只读一本书就行走天下。“

“我爸爸却说读万卷书行千里路,鬼知道行什么千里路,没事回家睡大觉不好,看看花养养鱼看看云养养玫瑰,自得其乐,岂不是好?“

“真羡慕你啊。“

“羡慕我什么?“

“有如此心境,真是无事一身轻,我要是像你一样多好。“

“你可以像我一样。“

“真的吗?“

“当然。“

“我如果像你一样现在干什么。“

“我们吃花生米。“

说着孔雀公子夹起一个花生米轻轻地放到嘴里。

“啊,真是满口生香。“

“还有呢?“

小雨点也学着夹起一个花生米。

“还有,我们打赌。“

“赌什么?“

“我们赌花生米是单的还是双的,我认这这是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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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是双的。“

“好,我们现在来数,谁输了就罚谁,我想想,罚谁吃剩所有的花生米,一,二,三。“

说着孔雀公子就数起来。

“一共一百三十个是双的,你吃吧。“

“不,是单的。“

“明明是双的。“

“是单的。“

小雨点轻轻地张开手掌,手心里握着一粒花生米,已经握了好久,他从来都没吃。

“对不起,我从来不吃陌生人的食物,不接受陌生人的恩赐。“

“你这样说我要生气了哦,你是说我是陌生人了。“

“别这样,是我不好,我只是说,这花生米是你的最爱,现在你打赌打输了,你应该吃了,不许赖。“

“好吧。“

孔雀公子轻轻地夹起一粒粒花生米放到口中,在这她心里,她感觉是她一生中吃过的最好的花生米。

小雨点呆呆地看着孔雀公子把花生米吃下去,心满意足地在内心里微笑了。

“我要走了。“

小雨点轻轻地说。

“你要到哪里去?“

孔雀公子忽然着急起来。

“我要到舍利寺。“

小雨点轻轻地说。

“你为什么要到哪里去?“

孔雀公子身子忽然一震,似乎有牵动了他极大的心事。

“我,我也不知道,总之我我到舍利寺去,就算是还我长久以来的梦吧,我一直有一个心愿就是到舍利寺去。“

“有人要你去吗?“

“有人。“

“哪是谁?“

“一个你不认识的人。“

“我陪你一起去。“

孔雀公子坚定地说。

“你?“

“怎么不许?“

“可是你为什么要陪我去?“

“你为一个不认识的人去舍利寺,我为什么不能为你去舍利寺,至少我们认识了。“

小雨点忽然感觉孔雀公子有些像蛮不讲理的姑娘。

“你这样说舍利寺似乎是龙潭虎穴,好像刀山火海,一去不回头。“

“差不多吧。“

“别说得那么严重,你愿去就去吧。“

说着小雨点就站起身来。

“伙计算帐。“

“我来。“

小雨点轻轻地拿出一锭银子。

“还是我来吧。“

一面去拦孔雀公子的手,孔雀公子像是触火一样缩了回去。

二人轻轻地走了出来,外面还是一个艳阳天,风吹杨柳,杨柳依依,就像情人的脸庞,粉红而羞娇,前面一片大好河山。

“你看这景色美吗?“

小雨点用手轻轻地去挽孔雀公子的手却挽了个空。

“美啊。“

“你看到这景色会想到什么?“

“会想到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嗤。“

小雨点发出会心的一笑。

“你笑什么?“

“我笑你。“

“我有什么好笑?“

“你不好笑,挺好的。“

“你呢,你会想什么?“

“我想起一个人的哭声。“

“怎么会想起一个人的哭声,如此风景多美啊,对了,你正是为那个哭声而来的吧,她是谁,很美吗?“

“我,我,事实上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人是鬼。“

“如果是极美的,一定是仙女,人鬼那里有那么美让我们的苏大公子如此挂怀。“

“好了,你认识舍利寺的路吗?“

“你不知道吗,这里就是舍利寺。“

“这里就是?“

“是啊,我们喝茶的茶棚就是舍利寺中人所开,那里就是舍利寺的界碑。“

“我听说舍利寺有舍身崖,有献身洞,有喂鹰坛,有瑜伽床,有笑笑谷,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塔林。“

“塔林?“

“舍利寺历代高僧埋骨之处。“

“可是我并没有看到很多塔。“

“谁说塔林就有很多塔?“

“那有什么?“

“树,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树更加长生不老,人生何处无忠骨,惟有树能够有生命,能够上看五千年下看五千载,这些树最少的已经有三千万年的树龄了。“

小雨点轻轻地走到树的中间,轻轻地敲了几下,里面发现咚咚的声响,小雨点却好像从中听出一个女人的娇呼和喘息,惊诧地回身,看向孔雀公子。

“每棵树中都住着一个树神,你抚摸的那棵是个女神,并且是个多情的女神。“

小雨点看向那棵树,发现那棵树无风而摇,树叶簌簌地响,好像一个娇羞的少女在情郎面前错意弹琴。

“你说这里是塔林。“

“是的。“

“这里可是真的有真佛舍利。“

“舍利寺中有舍利这只是一个传闻,是否真的有,谁也没有见过,谁也没有否认过,总之传闻也好,真实也好,我们只当它是一个传闻,因为我们永远也见不到舍利。“

“我想见到。“

“为什么?“

“我想证实一件事。“

“何事?“

“这里是不是舍利寺,真正的舍利寺又在何方?“

“你怎么这样想,天底下哪里有第二个舍利寺,这里当然就是舍利寺。“

“既然这里是真正的舍利寺,这里就应该有真佛舍利。“

“好吧,我不和你争,你想弄明白这里是不是是真舍利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到舍利寺去。“

“不,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到塔林去。“

说着小雨点就用手轻轻地劈开一棵大树,大树上马上露出一个一米见方的大洞,洞极深,深不见底,就像佛经,博大精深,没有人真正读懂过他。

小雨点不假思索就跳了下去。

“苏小雨。“

孔雀公子焦急地一拉小雨点的衣服,却只拉住一个衣角,嗤的一声,一丝头发随着一个线条留在他的手里。

孔雀公子看着小雨点的衣服和头发出神,不知道要怎么办,他又能怎么办。

“苏小雨。“

孔雀公子大声地呼喊。

洞内黑黝黝的只传来他的回声,小雨点却踪影不见。

孔雀公子忽然一咬嘴唇纵身一跃也跳了进去,刚进去就闻到一股不知是什么的香气,只冲鼻息,孔雀公子不用香水,却有天然的体香,和这股香气比起来却差之千里,禁不住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却再没有吸第二次就昏了过去,他的身子也如香水一样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孔雀公子轻轻地醒来,没有光,周围暗无天日,他却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温柔里,稍一动弹就惊觉原来是躺在一个人怀里,正欲起身却听到一个最想听到的声音全身就酥软无力又躺了下去。

“别动。“

那个柔软的声音说,孔雀公子一听就是小雨点的声音。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塔林。“

“这里有什么?“

“这里有舍利寺积万千年高僧羽化修真后的禅蜕。“

“这里有舍利。“

“别动。“

孔雀公子没有动,因为他看到了光,只见一束光,两束光,三束光,无数束光,正像一粒粒七彩的梦翔飞在这里,人有多少梦啊,孔雀公子作梦也想不到的东西如今看到了,在这一束束光里,他不仅看到了他的过去,也看到了他的未来,那一束束光就像一个个镜子,照 耀着他的魂灵,在这一束束光里,那好像是**的。

“啊。“

孔雀公子忽然惊讶地回头,一下子扎进小雨点怀里再也不愿起来。

“怎么了?“

“我怕。“

“别怕,有我在。“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死亡,我看到了希望,我看到了血,你呢?“

“我想看到阳光,可是。“

孔雀公子忽然在急促地喘气。

“好了,好了,你什么也没有看到,我不问你了。“

忽然一粒粒的光影汇聚了,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山林藏幽的所在,那是一个山野寺院的一隅,一个小和尚正在小溪边用木桶打水,小和尚一不小心滑倒在小溪里,从小和尚的怀里忽然滑出来一个玉梳来,玉质的梳子,晶莹透亮,恰似 一粒粒宝珠,宝珠上竟还粘连着一根秀发,秀发上还散发着点点香气,香气里忽然隐现出一个个白色的骷髅。

“啊。“

孔雀公子一下昏了过去。

“你怎么了?“

小雨点忙去摸他的鼻息。

还好,一切正常,他只是昏了过去。

小雨点把手放到他的额头上,小雨点额头上的天眼睁开了,发出一束紫色的光,光束绕着孔雀公子在旋转,旋转过后孔雀公子就轻轻地睁开了双眼。

“你看到了什么?“

“我,我,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来什么?“

“我想起来那个梳子。“

“哪个梳子?“

“小和尚怀中掉出来的那个梳子。“

“那个梳子怎么了?“

“那是我从小就把玩的梳子,记得我三岁时就从爸爸书桌上看到了那把梳子,我就拿来玩还因此遭到爸爸的一顿毒打,因此印象特别深刻。“

“你怎么肯定那就是你爸爸的书桌上的那把梳子。“

“因为那上面有一汪口红印,因此妈妈还和爸爸吵了一架,从此在饭桌上就再也没有见过妈妈,爸爸也推说忙,我也再没有在饭桌上见过爸爸。“

“你最后一次见你爸爸是什么时候?“

“五岁吧,也许是十岁,我不记得了。“

“你想你父母吗?“

“想啊,总是在梦中相见,可是自从十岁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你想见他们吗?“

“想见。“

“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去查一查小和尚的那把梳子。“

“怎么查?“

“跟我来。“

小雨点说着就站起身来,一面牵起孔雀公子的手,前面是走投无路,这里四周都是树。他们恰在树的中心。小雨点在原地绕了三周。孔雀公子也跟着他绕了三周,以来还是原来的地方,待仔细看时去发现已经不是原来的地方,这里是一个幽静的小室,有床有椅有桌有茶有灯。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孟婆客栈。“

“孟婆客栈?“

“你没听说过吗,人在死后就会喝一碗孟婆汤来忘记前生投生轮回,这里就是历代修真成仙的舍利寺高僧羽化登仙前的最后一站。“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来找真相。“

“什么真相?“

“我总以为那些高僧并没有离开人间而是去了另一个所在。“

“那是哪里?“

“所以要找到真相。“

小雨点睁开天目,天目打开的刹那满室辉煌,天目闭上时桌上的灯就一点一点亮了起来。孔雀公子看到这里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房间。一个蒲团,一个草席,一个草被,一个花雕,一个笔。

“这里什么也没有。“

孔雀公子有些失望。

“有的。“

“在哪里?“

小雨点轻轻地拿起那支笔,那是一支普通的毛笔,边上有一块花砚,一张宣纸。

“你来磨砚。“

“嗯。“

孔雀公子乖乖地回答,轻轻地磨砚。

小雨点拿起笔在宣纸上轻轻地写着什么。

孔雀公子抬头看时却发现他什么也没写,似乎只是在画着一幅画,可是也没有画什么,只是在哪里一笔一笔地涂抺着。可是过了一会儿,奇迹出现了,在宣纸上间然出现了一曲曲弯弯的地图,原来宣纸上本来有地图,只是墨迹干了,地图不见了。

“这是什么?“

“这是塔林的入口。“

“我们不是在塔林吗?“

“我们这里只是孟婆客栈。“

“孟婆客栈不就是在塔林吗?“

“孟婆客栈只不过是塔林的入口。“

“我们怎么进去?“

“你看到这个红线了吗?“

“看到了。“

“这个红线连接着的就是塔林。“

“可是这个红线在蒲团下面。“

“不错就是蒲团。“

说着小雨点就去取那个蒲团,却只听扑的一声,小雨点掉进了一个洞里。

洞口马上关上了。

孔雀公子死命的去拉那个蒲团,却怎么也拉不开。

“苏小雨。“

没有人应。

“苏小雨。“

整个客栈里只有他的回声。

孔雀公子忽然感觉无限的恐惧,才发现小雨点不知觉中已经充当了也的守护神,自己一时一刻也不能离开他了。

可是现在他的守护神不见了,他又回复到一个人了。

“苏小雨。“

孔雀公子大声地呼喊,一面气急败坏地扯起客栈里的东西一通乱扔,不一会儿客栈就变成和猪窝一样乱,可是仍没有苏小雨,最后力竭而无助地蹲在地上,双手的手指夹挖向了地下的石壁。

“孔孔孔。“

地下发出中空的声音。

孔雀公子忽然有了力气,拿起床腿一通乱砸,下面竟出现了一个矩形的洞。孔雀公子不作他想一纵身就跳了下去。他相信下面有他的苏小雨。

他想错了,下面只是一个石室,这里什么也没有,连希望也没有。

孔雀公子筋疲力尽地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忽然他听到似乎有人在叫的名字。

“孔雀儿来兮,孔雀儿来兮。“

这声音如此熟悉,就像婴儿听到母体中母爱的温柔抚摸。

身子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向前那个声音走去。

声音就在前方,可是不知道有多远。

“孔雀儿来兮,孔雀儿来兮。“

“妈妈,妈妈。“

孔雀公子一下子脱口而出,这是妈妈的声音。

一下子奔过去,就想孩子奔入妈妈怀抱。

“别过去。“

一双温柔的手忽然拦腰抱住了他。

孔雀公子满脸怒意地看着他,看着时满脸怒意就消失了,因为那是小雨点。

“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直都在这里。“

“我怎么没有看到你?“

“因为我在这里只是一块石头。“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块石头?“

“我只有变成了石头才知石头的喜怒哀乐,才能够打听出我不知道的事情。“

“你打听出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白费功夫。“

“不白费功夫。“

“你有什么收获吗?“

“至少救了你一命。“

“救我?“

“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

“在做什么?“

“在走向无底的深渊。“

“这里哪有深渊?“

“你知道刚才的声音是什么?“

“是什么?“

“是壁神。“

“壁神?“

“准确地说是壁画之神,是从壁画中走出来的神,她的任务就是勾引人的魂灵,为她所迷,为她所用,成为她的画奴,勾引别人,吸收别人的精血来修炼自身。“

“世界上还有如此阴险的女神吗?“

“有的,只是你没有发现罢了。“

“我们现在能干什么?“

“睡一觉。“

“为何?“

“因为我们累了,因为我们有事情没有想清楚。“

“想不清楚睡一觉就想清楚了,你这是驼鸟政策,见过笨得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是啊,我承认我很笨,你现在干什么,我现在只想睡,你想睡吗?“

“好吧,睡一觉。“

孔雀公子说着就躺在了小雨点的怀里睡死过去。

小雨点无奈地看着怀中的孔雀,轻轻地把她抱起来,他相信即使把他卖了,他也不会醒。

“你好啊,壁神。“

小雨点对着墙壁轻轻地说。

“你好,苏小雨。“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对于我。“

“你是一个聪明人,果然名下无虚。“

“过奖。”

“你到这里来究竟要什么?”

“我要真相。”

“你听说过满天乌云里有太阳吗?”

“我只相信拨云见日。”

“你有什么证据?”

“我看到了那把梳子。”

“那是一把普通的梳子。”

“现在不是了。”

“为什么?”

“因为它是在你的手里。”

“你看到了?”

“我在听你扮孔雀的妈妈时看到了,只有孔雀的妈妈有这样的梳子,也只有这把梳子才让孔雀相信他听到的是他妈妈的声音。”

“我想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的,也永远不想知道真相的。”

“为什么?”

“因为聪明人在有时候是个盲人。”

“我不是个盲人。”

“你看着你的手。”

小雨点看着他的手。

忽然发现他的手变成一团乌黑,而且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一团乌黑。

他变成了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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