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提前搭好了传送阵,玉凌带上几个血蝠族高手和慕容心儿一道出发,中转了两次便抵达了扶摇星,前后也就花了一两个时辰的工夫。
“是谈西境通道的事么?”玉凌坐进一辆无比奢华的马车,随口问了一句。
慕容家不愧是扶摇六星的土霸王,在这里几乎拥有皇帝般的至高权威,这马车除了名字上还叫马车以外,其他地方都远远超出了这种古老交通工具应有的模样。
它通体都由金碧石打造而成,看着浑然无缺,光耀逼人,上面还镶嵌着无数华丽的晶石,表现出慕容家的身份象征,再加上车厢内壁专门请人刻画的法阵,整个马车的速度不比金刚境异兽慢多少,貌似还有飞行的功能。
所以说富到一定境界就折返回来了,譬如地球上某些土豪住腻了别墅,反而跑去住窑洞,这叫有钱人的生活情趣。
“嗯。”慕容心儿却显得有些沉闷,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
玉凌立即察觉到了什么:“怎么了?”
“没事。”慕容心儿偏过头,避开他的眼神。
玉凌也不是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所以就沉默下来,望着车窗外飞速划过的模糊风景,心想百蛊星要是能发展到这个程度,那现阶段就足够了。
“云承……”似是感觉气氛过于压抑,慕容心儿突然低声开口。
玉凌转头望向她,发现这位身份尊贵的大小姐像是卸下了高傲冰冷的面具,整个人显得有些颓废和消沉,就那么怔怔地望着车窗外,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人。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虽然这么说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我还是很羡慕你。”慕容心儿喃喃道。
“到底怎么了?”玉凌觉得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于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顺便设下一层隔音屏障。
慕容心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就在玉凌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她忽然露出了一丝凄然的笑:“我感觉我就是一只笼中的金丝雀,明明那么向往自由,甚至恨不得宁愿过那种刀口舔血的生活,也不想这样一日复一日,可很多事都是我无法选择的,我想你也有过这种无可奈何的时候吧。”
她似乎在看外面的风景,但眼眸却没有焦距:“曾经我刁蛮任性,拼了命地去反抗那些强加于我的事情,可是我后来发现挣扎得越厉害就越痛苦,没有人会理解你,他们只会觉得你不懂事,不会为家族赢取更多的利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玉凌顿时就猜到了什么:“你爹又逼你嫁人了?”
“……嗯。”慕容心儿转过头看向他,目光中的情绪复杂到令人无法读懂:“他说我是他的长女,谁都可以逃避责任,但我绝不可以。”
“所以你要听他的吗?”玉凌直视着她的眼睛。
“不然呢?我总不能又像几年前那样,泼别人一脸墨水吧?”慕容心儿牵了牵唇角,想挤出一丝笑容,但却比哭还难看。
“我印象中的慕容心儿,可不是这么容易屈服的人。”玉凌看着她这样似哭似笑的模样,心底一阵发堵。
“人都是会变的,我都快二十二了,再不嫁人就嫁不出去了。”慕容心儿轻声道。
“你不是宁愿嫁不出去么?”玉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句话说出来的。
“那是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兴许我不该那么任性了,这次父亲给我找的是海家三公子海赟,他也是海家第一天才,听说性情温文尔雅,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我再挑三拣四反倒显得刻薄了。”慕容心儿淡淡道。
海赟?玉凌不禁冷笑一声,他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了。
慕容心儿却不知道玉凌在想什么,只是蹙起眉头道:“你什么意思?觉得他没资格娶我,还是我没资格嫁给他?”
“这么口是心非有意思么?”玉凌摇摇头道。
慕容心儿难免有些恼怒:“那不然呢!我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么!从我懂事的时候起,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我以前贪心,总想多逃避一些时日,可终究是有尽头的!”
她的眸子里忽然被薄薄的雾气所填满,慕容心儿不由扬起脖颈,努力地想将眼泪憋回去,折腾得颇有些狼狈。
“想哭就哭吧。”玉凌叹了口气。
“哭有什么用!哭又不能解决问题!再哭我还不是要嫁人!”慕容心儿拿出手帕,狠狠地往脸上抹了几把,又瞪着通红的眼睛看向玉凌,那模样凶悍得像是要拷问犯人一般:“你告诉我,你想不想让我嫁人!”
玉凌心底一阵波动,他知道这个回答意味着什么,以至于他久久无法开口。
慕容心儿瞪了他几秒,见他没有回应,便抿紧唇扭过头,语气里颇有几分怨念:“我就知道,你从来都不在乎我,那个梦里是这样,现实里还是这样,我根本……”
“不想。”玉凌说出这两个字,忽然感觉如释重负。
慕容心儿刷地回头看向他,她似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有些错愕和难以置信地道:“你、你说什么?”
“这件事交给我吧,别自己扛着了。”玉凌道。
慕容心儿咬了咬下唇,极力克制着心头翻涌的情感:“你能怎么办?”
“说句略有些自恋的话,对方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呵,你……”慕容心儿想讥讽他两句,但随即又皱起眉头:“确实有些奇怪,我爹整天就想把我卖个好价钱,在我十五岁的时候,他就领着我去了六大家族之首的海家,对方含糊地表示考虑一下,我十九岁的时候,我爹又跟海家谈起了这件事,可他们始终没有应允,后来我爹都放弃了,海赟却带着人主动上门求亲……”
“因为你们和铁家结怨已久,海家可能不愿冒着得罪铁家的风险与你们交好,毕竟一个是成熟的门阀大族,一个却还在发展之中。”玉凌道。
“所以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蹊跷……你跟海赟有仇吗?”慕容心儿思忖道。
“算有吧。”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什么叫‘算有吧’?”慕容心儿不满道。
趁着还有点时间,玉凌把天穴传承的事大概讲了一遍,末了又补充道:“所以那枚天穴束神环已经在赵澜手里了,我没法还给你。”
“那个倒不要紧……”慕容心儿还在努力消化庞大的信息量,想了想又问道:“我师父有消息吗?”
“没有,他肯定没死,如果他没来找你的话,可能是回西境了吧,毕竟路途也挺遥远的。”玉凌道。
“嗯……”慕容心儿不再多说,因为马上就要到家族府邸了,她便拿出镜子匆匆补了点淡妆,掩盖住了之前的泪痕,也重新恢复到了雍容高傲的样貌。
“你这样绷着面具不累么?”玉凌道。
慕容心儿望着镜中的自己,淡淡道:“那有什么办法?在这种环境下,任何一丝柔弱都会遭致惨重的后果,我不强硬一点,早就活成牵线木偶了。”
她收起镜子望向玉凌,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更何况,你就没绷着一张面具?”
这大概是她笑得最纯粹的一次,因为当玉凌给出一个答案的时候,她真的很开心。
无论未来如何,也许就止步于此,但她想要的从来不多,就只是这么一点点而已。
“大小姐,云先生,下车吧,已经到了。”车厢外传来车夫的声音。
玉凌撤去了隔音屏障,跟在慕容心儿身后下了马车,入目便是一扇足有十丈高的府邸大门,而门下的台阶又高高地垒起了九层,两边的院墙无限延伸出去,望不见尽头,充分彰显出身份象征。
几名血蝠族高手也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一言不发地来到玉凌身后,警惕地打量着这陌生而奢华的环境。
一位管事模样的人笑吟吟地跨出台阶相迎,先是欢迎大小姐回家,又对玉凌奉承了一堆客套话,最后才道:“家主已设下晚宴招待云先生,为您接风洗尘,明日再谈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