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晗的神情是凝重的,赤安的眼神是狠毒的,还带着一抹浓浓的畏惧。卫苏、彭玉、和千则是一脸的震惊,他们谁都没见过莫晗的血落大地,但此刻他们都知道这一招有多么的厉害,甚至让他们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空间裂开的恐怖。
鹰隼自高空俯冲下来,按理来说他的速度会越来越快,但仅仅剩下魂魄且被赤安秘法刺激得发狂的鹰隼速度却慢了下来,从他血红色的眼眸中能看到畏惧。这一抹畏惧除了那滴血恐怖的威力外,还有对莫晗身上某种气息的畏惧。
极为艰难才穿透鱼虫沼泽瘴气毒雾保护层的星星点点阳光,悄然消失。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吹过已经死去的部落,吹过莫晗单薄的身体,吹过赤安通红的脸庞,吹过卫苏,吹过彭玉,吹过和千,吹过一切。
人有生命、鹰隼有生命、植物有生命、鱼虫沼泽里的一切都有生命。如这雾、这风、这血滴。
莫晗的心里一直都有一杆秤,好就是好,坏就是坏,这无关他人,只是他的心。顺眼的人一直都顺眼,不顺眼的人再怎么演也不顺眼。如龙峥就顺眼,阴天佑、赤安就不顺眼。
鹰隼会恐惧,血滴不会。所以鹰隼俯冲下来的速度会越来越慢,血滴的速度会越来越快,因为恐惧,因为害怕。
莫晗面无表情,眼中一片冷漠,望着鹰隼望着赤安的眼神没有杀意没有怨恨,只是如同陌生人。但这冷漠的一切却令赤安感到寒冷,感到害怕,就仿佛自己已经死了一样。
噗哧。
鹰隼最终没能避开朝它飞去的血滴,因为赤安不容它后退,因为他最开始冲的太快。所以带着细密空间裂缝的血滴撞上了它的额头,就如一颗落入水滴的石子,唯有沉闷的一小声声响。
无声无息,全身血红的鹰隼安静的停留在半空,眼中的目光与畏惧自此定格。一束又一束比它还要妖艳的光芒从它的身体内部穿出,不一会儿的功夫它整个身体就已如筛子一样。而穿过它身体的光芒,如透过筛子的阳光,只是颜色不一样。
站在地上的赤安一声闷哼,一大口精血喷出,颤抖的身体终于撑不住,向前倒在地上,手中握着的御风扇充满了细密的裂痕,一眼便知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鹰隼的魂体在半空逐渐消失,一滴更为妖异明亮的血滴浮重新出现在半空,朝着赤安所在的地方缓缓飞去,没有空间裂缝,没有煞气,只有光亮,就好像一滴普通的血液。
莫晗落在赤安一丈开外的地方,血滴悄然浮在赤安后脑勺不足一厘米的地方。
赤安趴在地面,七窍流血,阴柔的脸庞上仍是恶毒。就连动一下手指都费劲的他,在莫晗到来的时刻,还是用尽他生命最后的力气,将头颅微微抬起:“你不是人,你是妖,你魔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莫晗静静的站着,没有说话,只是举起手掌轻轻的朝和千三人招了招手,就出神了。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要说什么。甚至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只是靠近他的卫苏似乎听到他在呢喃:“什么是好,什么坏,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和千看着如一条死狗趴在地面的赤安,心中的愤怒不知为何消失的干干净净,跪在地面失声痛哭起来。
死去的人已经彻底死去,不能复生;离开的人已经永远的离开,再也不会回来。就算杀了赤安又怎样,就算撕心裂肺又如何。
人死如灯灭,仇恨的种子不能种在心里面,仇恨的容颜不应遮挡住你的眼睛。赤安死了,带着他对莫晗的怨毒与仇恨死了。和千部落的仇报了,但他没有报仇后的喜悦,唯有温和的笑容。因为他还有希望,他还有他要做的事情,还有他要担负的责任,还有一群人在等着他。
“恩公,我先去了,此生此世只要你有吩咐,我和千必将万死不辞。”
一场火,一场大火,没有燎原,但却将鱼虫沼泽里曾经的一个部落彻底化为飞灰,包括赤安的尸体。和千走了,不是死去,而是去寻找他未来的希望,去保护他未来的一切。
“我们也走吧。”莫晗的脸色恢复了一丝红润,但他的眼中却是一片失落,似乎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没有人知晓,也没有人明白。或许这就是成长。
鱼虫沼泽的最深处有一座碑,高十丈,宽三丈,厚一丈,碑面上方方正正的书写着两个大字“祭灵”。
没有人知晓它祭的是什么神灵,亦或是什么鬼灵,但它就如下凡的天灵伫立在鱼虫沼泽的最深处,直插天际,就连笼罩在鱼虫沼泽上空的瘴气毒雾仿佛也在忌惮着什么,为它拨开了一片晴空。
每一个进入无药谷的修炼者都不愿意错过祭灵碑,想方设法都会来此一遭。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它掩埋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封印着不出世的宝物。每个人都幻想着自己是独一无二,是这个世界的宠儿。
祭灵碑方圆百丈一片枯寂,堆着一层又一层的白骨。在穿过唯一缝隙的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在祭灵碑方圆百丈禁地的边缘,已站满了一小圈的修炼者。他们凝望着祭灵碑范围内的一切,没有人愿意迈开步伐,轻轻的踏入方圆百丈的禁地。即使他们只需要稍微挪一下脚步,就会踏入其中。
每次来到这里的修炼者,都有胆大的,胆小的,修为高的,修为低的,自信的,自卑的,疯狂的,懦弱的。胆大、修为高、自信又疯狂的修炼者都会毫不犹豫的踏入其中,去寻找他们梦里的宝物。但凡是踏入其中的修炼者都变成了一滩脓血,连骨骼也不会留下。
莫晗一行来到这里,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景象。
阳光照射在祭灵碑上,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就如那一群游离在人世间不愿离去的灵魂,做着他们生命最后的舞蹈。说来也怪,本该阴气森森的祭灵碑,却如掉落在世间的神圣物品,令人不由自主的折服,信仰。
莫晗的目光扫过围在祭灵碑禁地边缘的人群一眼,没有发现熟悉的人,就直接跳过他们,落在祭灵碑上。
似有低吟,似有梵唱,似有不甘的怒喊,各种各样的声音情绪铺天盖地的冲入莫晗的脑海,又如那轻风细雨令人欲断不能,沉入其中。
是的,这种东西叫做快乐,莫名的快乐。
啪。
彭玉的厚实的手掌重重的拍在莫晗肩头,将他唤醒:“祭灵碑不但能祭死去的灵魂,也能祭活着的灵魂。有一种传说它喜欢纯洁干净的心灵,因为他们始终怀揣一颗赤子之心,不为外物而扰,它要引渡他们上天堂。”
没有人在意莫晗三人一兽的到来,也没有人看他们一眼,他们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祭灵碑与满地的枯骨上面。
卫苏不解的望着祭灵碑禁地内的一切:“不是说祭灵碑方圆百丈一片枯寂,寸草不生吗?怎么还会有如此多的枯骨留下。”
“因为这里所有的枯骨都不是现在留下的,而是上古就留下的。凡是能在这里留下骨骼的人,他们修为都已经通天。”
诸葛晶手持达摩仗如一个得到高僧,朝莫晗一行徐步走来。
莫晗从祭灵碑上收回目光,轻轻点点头,以示招呼,但没有说话。
“你是他们推出来的领头人?”卫苏胖嘟嘟的脸上,洋溢着不一样的笑容,对诸葛晶问道。
诸葛晶点头:“是的,他不清楚无妖谷的巨变意味着什么,但作为紫薇阁阁主的关门弟子,我相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们需要这块碑,去镇压那群蠢蠢欲动的人们。唯有如此才能保护住枯叶大陆这千年来的平静。”
卫苏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反问道:“如何分配?”
“谁得到算谁的,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镇压他们罢了。”
“我们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只是陌生人。”莫晗是一只孤狼,他有自己的狼群,但那个群体很小,至少现在很少。
能到这里的修炼者不是年青一代的佼佼者,就是修为长久停滞在筑基期的老人,也许他们一朝悟道进入金丹期,也许他们一辈子都不在希望。但不论他们是哪种人,他们都认识一个叫做莫晗的人,也就是眼前的年轻人。
他们很多人对莫晗的认识仅停留在传言之上,无关善恶,无关好坏,但心存敬畏,毕竟杀生刃凶名太盛,莫晗的名声自然不会太好。
所以看着莫晗带着卫苏彭玉走来,下意识的让开身体,让他们通过。
“仅杀生刃与翻天印是不能护住你们到达祭灵碑前的,更不用说给你们时间感悟。”诸葛晶一怔,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不明白莫晗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