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铁关刀枪不入,我们即使想杀他也无从下手。但是他身上已经有了一处伤疤,这就是他的破绽所在了。
这么浅显的道理,我居然现在才想明白,也真是笨的可以了。
红线挨了林铁关几拳,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只是手臂仍然死死地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开,在听了我的话之后,也许是看到了希望,她居然又缓了过来,大叫了一声,握着断剑向伤疤刺过去。
这一次,我没有再听到金石相交的刺耳声,反而听到噗地一声闷响,断剑刺进了林铁关的身体里面,暗红的鲜血,沿着道纹流出来,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很快连成一片,向远处流去。
林铁关惨叫了一声,身子摇摇欲坠,可是令我意外的是,他没有击打红线,也没有拔出断剑,反而加紧了右手的力道,让炙热的气息拼命地向我身体里面钻进来。
我心中一沉:“糟了,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就算能杀了林铁关又怎么样?我们把他的肉身碎尸万段,只要他夺了我的舍,照样可以重生,林老爷子那副皮囊,本来就是他要抛弃的。
等我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感觉到那股热流已经完全钻到了我的身体当中,正在四处乱窜,试图占据我的身体。
我能明显的感觉到,我的右半边身子有点不听使唤了。换句话说,我已经丧失了控制权。
一阵巨大的恐惧感袭来,我顿时全身冰冷,就算另一半身体都有点不听使唤了。
我知道,按照这个速度,恐怕在几个小时之内,这肉身就不是我自己的了。到时候会魂飞魄散,彻底消失,这件事比死亡还要恐怖。
红线把断剑拔出来了,看她的样子,似乎要继续刺下去,把林铁关彻底杀死。但是她的手绵软无力,已经做不到了。
林铁关的胸口血如泉涌,很快就染红了地面,他软软的倒在地上,已经断了气。
“他死了?我们是不是大功告成了?”红线半趴在地上,气喘吁吁地问我,看来她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
“他还没有死。”我咬着牙,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在我身体里面,正在夺舍。”
红线听了这话,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看起来更加苍白了。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她低声问:“还坚持得住吗?”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红线怔了一下,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她慢慢地向前爬了一步,然后把剑举起来,放在我的脖颈上。
“这是要干什么?要杀了我吗?”我很想问她,可是这时候我一句话都问不出来了。
一向粗心鲁莽的红线,难得也有细心的时候,她居然读懂了我的表情,主动解释说:“如果任由林铁关夺舍,你会魂飞魄散,再也没有挽救的机会。倒不如我现在一剑杀了你,你还能剩下魂魄。你也曾经修行过一段时间,应该有元神,到时候我帮你招魂,送你投胎,怎么样?”
红线说的,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这个办法虽然惨了点,但是总比魂飞魄散要好。
“你到底同不同意?”红线气喘吁吁地催促我:“再耽搁下去,你就要魂飞魄散了。我也没有力气再杀你了。”
人家要杀我,还要我同意,这算什么事?
看似荒唐的结果,总有一个顺理成章的隐情,我正要点头答应,忽然脑子一震,想起一个画面来。
我看到在一片荒野中,尘土飞扬。而我变成了一个小童子,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盘腿打坐,同样抵御着夺舍人的吞噬。旁边有一个老者,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把一卷竹简递给我:“徒儿,我能收集来的修行法门,全都在这里了。能不能抵御住那只妖魔,就看你的造化了。你照书练习吧。”随后,他转身离去,越走越远。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他硬起心肠来,始终没有回头,但是却数次抬起袖子,像是在偷偷拭泪。
我为什么会看到这幅画面?是了,是了,这是我曾经做过的一场梦。当初中了竹叶青的蛇毒,我就做了这样一个梦,那个梦好像教我,用道家的手段抵御夺舍。
我靠着零星的记忆碎片,运起了导引术,一呼一吸,一吸一呼,气息悠长,绵绵不绝。
“大色狼,你怎么样了?回答我啊。”
“喂,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难道你已经被夺舍了?变成林铁关了?”
“好,你既然不说话,我就下手了啊。如果你还是胡异,我就帮你招魂。如果你是林铁关,我现在杀了你,也算是为民除害。”
红线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她嘀咕了几句,似乎下定决心,要一剑刺下来了。
我双目紧闭,虽然看不到她,也知道剑尖就在喉咙上了。我很想告诉她,让她等我一会,我或许还没有到绝境,可是我现在正在用导引术抵御林铁关的夺舍,半点都不能放松,这就进入了两难的境地。
我如果睁开眼睛说话,林铁关会趁虚而入,占了我的肉身。
我如果不说话,红线就会一剑将我杀了。
我只能坐在这里,听天由命,祈祷着红线的速度慢一点,我的导引术更加厉害一点。
起初的时候,我心乱如麻,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但是随着不住的呼吸吐纳,我的心越来越静,越来越稳,渐渐地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是享受着一股凉意,在身体里面游走不休,四处驱逐那团燥热。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脑海中传来一声冷笑:“本以为你是个半吊子道士,没想到你的根基已经扎的这么深了。”
“是林铁关?”我能够认出来这个声音。
“不错,是我。”他似乎能够看到我的想法:“今日天时地利人和,全都不太顺遂,仓促之间,拿不走你的肉身了。小胡啊,你就老老实实,洗干净身子等我把,数月之后,等我做好了准备,就来拿走属于我的东西。哈哈……”
他狂笑了几声之后,我感觉有一团热气从我七窍里面涌出来。这热气汇成一团烟雾,迅速的沿着井口飘出去,消失不见了。
我心里明白,那团热气就是林铁关的元神,他担心吞不掉我的魂魄,反而会被反噬,所以放弃了我的肉身,已经逃走了。
我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红线坐在我面前,她提着剑,剑尖距离我的喉咙不到一寸。她的手在颤抖,脸上满是犹豫之色,剑却始终没有递过来。
“红线,我没事了。”我连忙冲他笑了笑,只不过刚才经历了一番大战,嗓音撕咬的要命,听起来像是一个老头子一样。
这声音就足以让红线警惕了,她瞪着眼睛喝了一声:“不要动,你是胡异还是林铁关?”
“我是胡异,你可要把剑拿稳了,不要扎到我。怎么?你不相信吗?我可以证明。”眼看红线随时有可能一剑刺过来,我脑筋急转,脱口而出:“你还记得在天机山吗?你的红裙子被树枝刮破了,我看过你的大腿,上面有一颗红色的痣……”
红线听我说起这个,手腕转了转,挥舞着长剑,让剑身啪的一声,拍在我的脸上,我感觉像是挨了一个打耳光,半边脸都麻了。
本来和林铁关较劲就已经精疲力尽了,被红线这么一拍,就再也坐不住了,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我说出天机山的事来,红线就知道我是真的了,不然的话,就不会是用剑身打我一个耳光,而是用剑尖把我扎个对穿了。
她见我倒在地上,也有点慌了,挣扎着爬过来,拍了拍我的脸:“大色狼,你还活着吗?”
“还没死。别拍了,脸已经肿了。”
红线噗嗤一声笑了:“肿了能怪谁?还不是你太好色?”她说了这一句,也没有力气了,干脆躺在我旁边。
“大色狼,你说咱们还能出去吗?”
“能出去吧,等我缓缓,有了力气就爬上去。”
“爬上去又有什么用?咱们又打不开铜墙铁壁。”
“那倒也是,那咱们就躺在这等死算了。”
我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红线说话,忽然听到扑通,扑通几声,从头顶上跳下几个人来,正好落在我们身边。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想:“难道是林铁关的帮手来了?”
可是抬头一看,不由得乐了。这些人都穿着警服,带着对讲机和手电筒,显然是高警官的人到了。
我努力地伸出手,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帮我们叫救护车了吗?”
警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怪异,谁也没有答话。反而有个年轻的女警,极为鄙夷的说了一声:“不要脸。”然后就把头转过去了。
“这是什么情况?”我错愕了两秒钟,忽然回过味来,刚才被林铁关剥了个精光,我还没有穿上衣服呢。
虽然我是大男人,但是也受不了当众赤身**。于是慌乱的在地上摸索,总算找到一块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往身上遮。谁知道刺啦一声,把布拽坏了,紧接着啪的一声,又挨了一个大耳光。
我扭头一看,红线正脸色涨红的看着我。她的长裙已经少了一半,而我的手里正拿着刚撕下来的一块红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