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乌斯的话,就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大厅里的每个候考者脸上都显现出了不同的表情,有的人惊讶,有的人沉默,有的人兴奋不已。
兰奇听完之后,整个人都愣了愣。
他一开始听到“威尔福特主义”这几个字的时候,还不自禁地联想到自家摇摇欲坠的商会。
结果再听下去发现——
这好像是当初圣堂恶徒晚宴影世界里用来搞毁灭圣女的办法。
即使不用猜,兰奇也瞬间明白了,是谁拿他的姓氏命名了这种意识主义!
可他没想到的是,有一天这个主义竟然会被传到复生教会然后被他们反过来用,甚至用到了他本人身上。
“……”
凯乌斯大教士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锐利地注视着每一个人,试图从他们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的动摇或是异常。
这种极端邪恶的主义,哪怕无需执行,一旦将其讲述出来,便可能让潜伏着的敌人先行动摇,露出破绽。
大厅里的许多候考者们并没有听说过这个所谓的“威尔福特主义”,但很快也懂了这项复试的意义。
当世之人关于神明的认知里,较多的学说都认为神明如今存在于概念侧。
祂们无法直接干涉世间,又或者需要极其严苛的条件才能干涉世间,而其条件既和神明本身有关,又和祂需要干涉的生灵有关。
具体的条件无人能判断。
可是无论需要满足的条件是什么,有一个必然存在的先决内容,那就是与该神明产生直接因果。
所以在这个世界与神明产生因果是一件很庄重或者很危险的事情。
对每一个神灵都绝不能乱起誓,无论是祝福祈祷忏悔类的誓言还是直接诅咒神明都并不一定会真的引发后果,可是,复生教会本就是最忌讳命运女神神性与无形干涉的组织,甚至可以说这个世界上最相信命运女神神力的两个组织就是命运女神教会和复生教会。
命运女神教会的神职人员们使用“威尔福特主义”指认复生教徒的方式正是逼迫有复生教徒嫌疑的人对命运女神作出最虔诚的起誓,利用这一点试图断送复生教徒的前路,一旦发现谁表现出犹豫、反抗情绪等表情不对劲,那么立即将被大幅加重嫌疑,然后着重调查。
如今寂灭分支的复试考核,反过来使用威尔福特主义,让候考者主动去毁坏命运女神像,也可从细微的态度和最后的作品观察出谁有命运女神教会神职人员嫌疑!
毕竟对于神明真心诚意的诅咒和不敬,也是会传达到祂们那里去的。
唯有复生教会的成员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敌视命运女神。
或者说这是一个投名状。
做出了与命运女神彻底撕破脸皮的事,也只能寻求复生教会庇护了。
大厅里几名有所名气的候考者表现出了高度的恶徒素质,对于这种事并不在意,甚至已经准备好开工了。
而令凯乌斯最为关注的是那位在笔试中大量留白、最有命运女神教会间谍嫌疑,名叫西德的女性。
只见她的神色淡漠,就像丝毫没有为之所动。
兰奇这种略显惊讶的表情反倒是很正常,并没有被凯乌斯多关注。
“抱歉,我不干了,得罪命运女神划不来。”
大厅中有不知名的候考者一番犹豫,终于站起了身。
可当他回过头时,却发现有重铠教士一动不动地挡在巨大的金属门扉前。
“看来你有些命运女神教会的嫌疑。”
凯乌斯淡然地说道。
“不,不是的,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做得这么绝!” 他眼角抽动,喊道。
凯乌斯像听不见他的辩解似的。
随后立即有重铠教士左右上前将他羁押住,不顾他的反抗和大声喊叫将他带进了一扇大厅内侧的门里,连声音也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顿时,短暂的死寂下,不少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都沉了些许。
他们明白了,这是一场没有回头路的考试,也没有中途退出这一选项。
在所谓的威尔福特主义中,只存在绝对的清白和绝对的嫌疑两种结果,不存在中间立场,而在座的每一个人,无论是否继续想要参加考试,走到这一步都必须要向复生教会证明自己的忠诚。
大厅的一角,兰奇本人神情复杂。
而他的影子已经快要比他更不淡定了。
猫老板都忍不住大骂这个阴险恶毒的大教士。
还有这个可怕的“威尔福特主义”,到底是哪个畜生提出来的!
“……”
不过它记得,好像兰奇的姓也是威尔福特来着?
没过多久,铁链被解开的声音打破了大厅的寂静。
从大厅的内侧通道里,几名深灰铠甲的教士推着工具推车从门内走了出来。
车上放着诸多精致的石像和工坊道具。
那是命运女神的雕塑,大约二十公分高,细节刻画得栩栩如生。
“这就是你们要毁坏的目标,任何可能需要用到的工具,我们都会提供。”
凯乌斯侧目看了一眼到位的考试素材,声音冷硬地说,
“复试只有半个小时,完成了就可以向我提交,复试结束后我将宣布最终考核的规则。”
话音落下后,待到重铠教士将命运女神雕像和工具送到了每个考生手上,凯乌斯也示意考试可以开始了。
兰奇低头默默注视着手中的命运女神像,还是那般冷静,若有所思。
逐渐,空旷的大厅里逐渐回响起了越来越重的金属与石料碰击割据声。
有的选用了锤子、尖刀或者画笔和自身掌握的法术,甚至有人相比起破坏用上了额外的材料进行改造与创造。
在场的考生们都以自己的方式来刻画着对命运女神的仇视与恶意。
这是一场说难便难,说简单便简单的考试。
只要立场足够坚定,自身没有问题,那么这就是一个走形式的流程。
但对于心里有鬼的人来说,难如登天。
在这已经有些许铸铁场硝烟味的大厅里,兰奇显得格格不入。
他没有急着动工,也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富含想象力又粗暴狂野地对待石像。
他只是静静地拿起了刻刀,笔触非常稳定,每一笔都充满了情感与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