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城隍庙整饬

满满两辆车东西拉到城隍庙后头,那庙墙仅剩一半且有个豁口,正好出入使用。但车子进不去,只好一群人往里搬。

正搬着,饭菜送到,李丹命众人先吃饭。

围拢过来看时一荤一素,却是青菜猪肉炖豆腐,另有个过油落苏(茄子)条。没怎么见过肉的众人立即眼就离不开汤桶了。

小牛先盛一碗捧给李丹,不料他接过以后告诉说:

“以后咱们这里行军法不是在家,你须记得所有人端好饭碗之前不许给我盛饭,明白了?

今日尚未集结,先且如此,以后只要在营地里,士卒优先,伍长、什长次之,最后才是我!”

说毕刚端起碗来,就见有张熟悉的脸在墙外晃,忙出来看,果真是李勤。

见他穿件米色箭袖沾满灰尘,头上带着网巾,顶块褐色的缁巾,一脸的汗。

李丹笑着问:“你这是从靶场上溜出来的吧?瞧这身土!”

“三哥,我听说你带兵了,心里痒痒得实在呆不住。”李勤用袖子揩抹着脸上,嘿嘿笑着央求:

“三哥和县尊说说,出征时算我一个呗。”

“我又不是骑着驴子到琵琶湖边去踏青,这是应差役出夫子,你难道满十五了?”

“这,”李勤嘟起嘴:“非要十五?”

“法令说的,年十五以上算成年丁口,除了算税赋还可以讨婆姨。”李丹拿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弟弟开玩笑。

旁边几个正吃饭的兄弟都笑起来:“四郎先回吧,稍微忍忍,不在这一时!”

“是呵小公子,你现在来找三郎,家里可同意?”

“你还没弓弦高哩,着急上战场去做什么?有我们兄弟就够了,对不对!”

“好啦、好啦!”李丹挥挥手,拉过弟弟说:“不是三哥不想带你去,可朝廷法令如此,你不满十五便去不得。

回家吧,别叫婶娘知道了到处寻你。等过几年你长高些,拉的弓更硬,射得更准,三哥想不带你出门都没得理由!”

好容易劝着李勤不情愿地转身走了,宋小牛嘴里嚼着来到身后,问:“你真不带四郎?他会不会生气?”

李丹歪头看他,反问:“你知道他要来找我是不是?”

小牛一愣,马上说:“哟,我得多盛点菜去,好像这点不够吃呵!”说完撒腿便跑。

吃过饭,李丹拿起县里给的盾和矛左看、右看,这时顾大带的人便到了。

他满脸为难地凑到李丹面前:“三郎,人我都带来了,工具也在墙外,不过……多了一个人。”

“嗯?”李丹正想事,看看他问:“什么人?”

“毛仔弟,你晓得的,成衣铺老纪的帮闲。”

李丹眨眨眼,脑海里浮现出个小个儿来。这娃儿是几年前流落到余干的,谁也不知他父母。

老纪可怜给了口饭吃,平日就帮着做些递送衣物的活儿,也帮邻居们跑跑腿什么的。

“他跟来做什么?小孩子怎能出夫,这做不得数的!”李丹开口道,立即从众人眼光里看到异样,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比那孩子就大两岁。

“他的事待会儿再说,先叫大伙儿进来割草、整饬空场,就这个草能没过半人头的样子怎么操练嘛!”

李丹吩咐顾大的人在前面割草,刘二(刘宏升)的人把草搂到东北角塌了半边的那房子墙角下堆了,又叫刚到的杨乙带人把这地面铲挖一遍,去掉草根和石头、碎砖。

大伙儿干活,

缺口上安排个挺胸昂首的汉子把守着,李丹把小牛叫到一边暗暗嘱咐他观察每个人的情形,谁是偷懒耍滑的,谁是骂骂咧咧的……。

然后他就看到李彪和他身后那人,招手叫他俩进来,问:“这是谁,你找来的?”

“他叫朱庆,从赣州逃过来的。原本也做牲口买卖,在那边被人抢了本钱又跑了媳妇、没了孩儿,便在这里给人喂料、照看牲口,混口饭吃。

他愿意跟着咱们走,我就带来给三叔你瞧瞧。合适留下,不合适……还叫他回去养骡马去。”李彪轻声对李丹说,眼里却带着几分哀求的神色。

李丹没想到这家伙谄媚之外还能有同情心,禁不住抬眼看那男子,见他身子还算结实,两手粗大,想想问:“你会照顾骡马?”

“会。”

“还会什么?”

“嗯,凡是和牲畜有关系的小人都会。”那人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楚:“劁猪、宰羊,换蹄铁,接生、配种这些都能做,寻常的毛病也会治。”

“识字吗?”

“读过书,爹教的,都是兽医、相马这类。”他说着抬头瞧了眼李丹:“后来做买卖,也会算账、记账。”

“行啊,”李丹伸手拍拍李彪:“你给咱找了个多面手哩。”

李彪这才咧嘴乐了,赶紧叫朱庆行礼。没想到李丹马上又说:“不过他不归你了,直接跟着我吧。”

“啊?那、那我这个交通就一个人呐?”

李丹扭头、招手,喊:“你,过来。”一直蹲在墙根下的毛仔弟腾地跳起身跑过来。“你为甚想跟着我们走?留在城里多好!”

“不好,没意思!”毛仔弟摇头:“干爹收留我,我要挣钱孝敬,将来还得给他养老送终。替人跑腿挣不到恁多银子。”

他说着头又地下去,声音也渐渐低了。

李丹动容,真没想到这被捡来的娃娃有这样的心思。

老纪和浑家从父亲手里接过成衣铺,操持半辈子,如今四十了只有个七岁女儿,没想到这毛仔弟竟甘心把他当亲生父亲般奉养,可算得是积德有福了。

可就在刚才,自己拒绝了四郎……。

“你想报恩我支持,但你要知道我这里行军法,比不得外面自在,你可想好了。若有违令我可是要罚的!”

李丹站在他面前像个大人似地说话,虽只比他大两岁,个子上却高出对方一个半头。

他看毛仔弟种种地点头,转过脸来对李彪道:“我知他脚头是出名的快,正好跟你跑交通,给他找匹脚力好的骡子。

年纪小不算他人头,只管餐饭,若是立功和大伙儿一样受赏、分银子。不过阿弟,你现在得先回家帮我做个事。”

“什么事?”毛仔弟见说要他了,眼睛都是亮的。

“把这样子拿回去给你爹,就说是我要的货。”

李丹把补子字样拿出来递给他,在自己身上比划着告诉他这东西是怎么用的,又嘱咐裁剪包头用的黑布以及人数和价钱,从怀里掏出张一贯的钞纸来让他带着。

小家伙高高兴兴地跑回家去了。李丹让李彪马上回去,挑六匹好骡子,四头健驴。他不知道陈钢父子的进度,但至少估计需要这么多。

“这都是要带走的?那是不是买一般货色就好?”李彪问。

“不必,还是买好些的。白马寺那边我要买下个庄子,回来以后就用到那边去。”李丹告诉他:

“牛可以以后再买,这次上路暂时用不到,它们太慢了。你可以请人先帮忙相看,确实有好牛可以留个三、五头,咱回来以后一体付银钱便是。”

平整地面花了不少功夫,足足干了两个时辰。把人聚齐,李丹忽然发现张钹混在人群里。

“你来做什么,不在家好好养伤?”他径直走过去,拽他出来问。

张钹嘿嘿地笑:“听说你们都在,怎能少了我呢?再说,伤已经好啦。”

李丹知道他其实是小臂脱臼,倒不是真地骨折,没好气地瞪了眼不再说什么,转向召集众人宣布了几件事情。

首先县里要成立团练,民夫队在外是辅兵,返乡后可以进团练拿饷银,做团丁吃粮。

但训练坚持不下来,或这期间违纪、给大伙儿脸上抹黑的会被驱逐出去。

其次,宣布编制。自己和杨乙、顾大、刘宏升、宋小牛、张钹各带两伍,共六什。

自明日起任何活动皆以本什为单位;李彪和毛仔弟跑交通,负责消息传递;朱庆任司事,负责牲畜和物资补给品的管理。

当下什长们便将各自的人选定。但加上跟杨乙来的人,总数还是差了十个。

李丹想这两天陆续该有人到兵房报到,等来了人以后差人的队先挑。

便安排朱庆每日去衙门守着,有那出不起钱雇代役的,诚朴、健壮,或有一技之长的人便和兵房打个招呼,引他到城隍庙来,至少要凑足这十人之数。

看看天色将晚,约好明日卯时集合,点名未到的负责搬砖、拆倒塌的房梁。然后李丹让大家解散回家,明日带了行李再回来。

然后李丹先安排朱庆回去辞工,反正这人李丹想用,肯定不会放手了。

接着他把什长们叫到一起,说:“明日开始练兵,但我得先教会你们。

咱们都是什长,每人带两伍也就是十个人,什长学成什么样,兵就是什么样。

另外明日开始,要行军法,军法有几条诸位也得先知晓,免得到时给人做了歪榜样。”

说完,先把军法一条条给他们讲了,然后便带着众人练习四件事:稍息、立正、齐步走、左右转。

大伙儿都纳闷,这有什么可难的?可看到李丹“啪”地踢出左脚,然后立在原地半晌未动,几个人都傻眼了。

“三郎,这,我们都得练?”刘宏升问。

“都得练,都要练成我这个样子。士卒站立正,什长训伍长,然后伍长再训他手下的四个兵。不但练站姿,还要练坐姿和行走姿态。

见到上级喊‘长官好’,回答时说‘是’或‘明白’,发言或提要求喊‘报告’……。

总之,这里都写着呢,今晚回家都好好看看、背背,这样明天你们才能教自己的兵!”

这几个人都识字,只是多少程度有些不同。江西这地方特点就是识字率首屈一指,所以每年进士榜上本省人物总是高居人数第一的。

“全要记住?三郎这……。”

“你叫我什么?”李丹盯着顾大问。

“呃……,”顾大一愣,耳朵里得了杨乙的提醒,马上改口:“长、长官……?”

“你要发言,可曾喊‘报告’?”

“报告……长官!”

“立正站好再喊报告。”

“报告!”

“这样好多了。你看我做一遍。”李丹立正、稍息之后再立正,喊:“报告长官!”然后看看大家,手背后稍息站好,问:“大家都看清了么?”

众人纷纷回答:“看清了、看清了。”

“太乱,先立正、眼看前方,然后回答‘看清了’,明白吗?重来!大家都看清了么?”

“看清了”喊完几个人彼此看一眼,都觉得挺带劲。

“明白了吧?立正就是个信号,立正之后再做任何事,大家都是整齐划一的,不会乱七八糟。

如果有人没和大家一起,说明他心思没和大家一起,这样的人就得批评、揍两鞭子,再做不到就罚他沿墙跑圈或做蹲起。

有过两回被罚的经历,大家就都记住了。”李丹的话引起众人轻轻的笑声。

“关键是,我们要让所有人记住:六十个人要一条心,把事情做圆满一起回家。

只顾自己的,抱怨他人的,推诿责任的,不废话都踢出去!

他可以到将军府报名留下守城,但不能跟我们一起面对盗匪、贼寇,因为这种人会把队友出卖来保全自己!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整训,若六十个人六十条心,再好的车也拉散架了,对不对?”

“三郎说的有道理,呃不,长官说的对!咱们出远门,外面兵凶战危乱得很。

不拧成一股绳,见到贼人要么一哄而散,要么像昨日,一大群还捉不住人家一个,那咱们能有几人活着回来?”

杨乙说, 他的话让每个人都微微点头。

“真没想到三郎教我们这些。哟,我又忘了。长官,我原来以为会教大家武艺和战阵哩。”张钹说道。

“没关系,私下里大家还可以叫我三郎。”李丹笑着摆手,说:

“队列练好,后面才会教些战阵,帮大家学遇到敌人如何自保。

至于武艺,一是时间来不及,等回来再学,二是那东西真到战场上其实不如战阵管用。这个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

城隍庙后身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只有些乞丐、流民在这里闲逛。

因为破败的厢房里还堆放着物资,这是必须着人看守的。

李丹本想留下值守,忽见朱庆背着自己的行李走进缺口。“你怎么回来了?”他问:“这是已经辞工了么?”

朱庆点点头:“我想着那些东西需要人守着,所以就过来了。那不是我的职责嘛,晚上我得看守!”

李丹等人对他刮目相看。李丹点头说:“好,点堆火取暖,注意防火。”然后转向宋小牛道:

“你是镇抚,明日起每晚安排两个人与朱相公一起把门、守物资,不得有误。”

又对杨乙安排说:“缺口那里打个木栅栏做营门,塌的墙要修补。

还有那偏殿我们把它改改,至少还能用另一半遮风挡雨,划成两小间,一个给驻守人员休息,大点的咱们议事用。

明日起午饭后一个时辰大家一起动手做这两件事,有三天可以完工。这事请小乙哥领头。”

杨乙听了马上并脚、立正回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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