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坐着,任由他为我擦干头发。
“少帅,饭菜都热好了。”
“拿进来吧。”他丢了手里的毛巾,又去拿了梳子为我把头发一一梳理通顺。
我像是人偶娃娃一样坐着不动。
梳好了头发,他在碗里夹了几样小菜,端过来喂我。
他喂一口,我便乖乖吃一口,直到他将碗里的最后一口粥喂完,我都并任何反抗的情绪。这让他格外的高兴。
“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一顿不能吃太多,先吃点儿粥让胃里克化克化。待会儿饿了再吃点儿点心。”
我点点头。有些冷,缩了缩身子。
他把我抱到壁炉旁坐下。将我搂在怀里,“你要是一直像现在这么听话,该有多好。”
“我一天都没有回家了,家里人会着急的。”我看着壁炉里燃烧着的炭火,说的很轻柔,很慢。
他微微笑起来,用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我已经派人通知他们了,告诉他们,洋行里有急事,你要被派去上海一趟。”
听着他的话,我放松了下来,看来他是已经和桂姨打听过了的。
“对不起。”
“我昨天中午喝了点儿酒,又听我的副官说,他在江南书寓遇见了你。”
“而且,他还看到你拿着钱从那里面出来,所以……”
“当时我刚刚回北京,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自然是很生气。”
他又将我搂紧了几分。
“加上当时我看到你……你又那副模样……”
“我就以为,以为你也是那里的陪客的‘先生’。”
“后来才知道,你是去教那里的姑娘学洋文的,所以误会你了!”
他转过我的脸,语气中带着怜惜和心痛,“你为什么到了京城,却不来找我呢?”
我苦笑,找他?我为什么要找他?我躲都来不及,还会主动送上门去羊入虎口?
“你的那男人去了蒙古,把你一个人扔在了天津。你跟着你大哥回了北京,后来还把天津的房子卖了,是给你父亲办丧事吗?”
没等我接口,他继续说着:“后来你大哥也出了事儿,被抓了起来,然后你们家就断了来源,那时候你是怎么撑过来的?”
看来,这么半天的功夫,他已经将一切都打听了个清楚!
突然我觉得,自己好累,真的好累。
撑了那么久,那么用力地去撑,我快要撑不动了。到现在,我都依然撑着,我极力睁大了眼,让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撑着不让它们掉下来。
好想布日固德!他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他可知道,我好想好想他。可知道,我快要撑不住了?
他轻柔拍着我的背,就像是哄着小孩子一样,极有耐心。
终于,我还是没能忍住,眼泪就这么直直掉落下来。从轻声抽泣到嚎啕大哭,我咬着他的肩膀,把鼻涕和眼泪全都蹭到了他的衣服上。
犹觉得还是不够解恨,拉了他的手,使劲儿咬了下去。
“嘶……”他疼地抽了一口气,却没有抽回手,任由我咬着。
我感到了口腔里面有了一股浓重的血腥,这才松开了牙齿。
他看着我牙齿上的血迹,却是开心地大笑起来。又猛地搂住我的脖子,狠狠地吻了下来。
我们两人的唇舌间,充斥着他的血,那种热热的血,那种能激发人野性的血。
“以后就跟了我吧。做我赵正南的女人,我看谁还敢欺负到你身上来!”他气喘吁吁地结束了这个热吻,话语之间,充满了唯我独尊的霸气和自信。
我心道,谁还如你这般欺负我?将我欺负的最厉害的人,不正是你自己吗?
正不知道怎么去回话,门外适时传来敲门声,“少帅,您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赵正南闻言,将我轻柔放在了离壁炉最近的靠椅上。
从门外接了东西后,又拉着我过去。
打开箱子,里面装了整整一箱的衣服,从内衣到外面的皮草大衣,一件不落。
将里面的衣服一一抖开来看,我发现里面搭配衣服的,竟然是裤装。侧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快换上衣服,一会儿就走了。”他主动退了出去,将门为我带上。
从来没有穿过裤装,有些别扭。不过,比起裙装来说,长裤显然行动方便许多。
“要去什么地方?”
他靠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着眼,将双脚交叠搭在茶几上。听到我的问话,才睁开眼转过头来。在看到我的瞬间,他赫然一笑:“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站起身来,他看了看我的头发。我只是简单的束了起来,他微蹙眉,倒是也没有说什么。“走吧。”
本是想牵着我的手的,但却被我微一侧身躲开了,他并没有坚持,只是笑了笑,走在前面带路。
一路走出去,只见所有的佣人们都穿着靛蓝色棉上衣,黑色棉裤,黝黑的大辫子整齐的梳在脑后。她们见到赵正南,都是侧立让路弯腰行礼。
我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这所房子。而她们也在观察着我,对于那些偷偷打量着我的好奇目光,我只当作没有看见。而大步向前的赵正南却没有发现,我已经落后了一段路。
等他发现时,脸上颇为不悦,大吼了一声:“是要我扛着你吗?磨磨蹭蹭的!”
被他一吼,我吓了一跳,只得赶紧小跑了几步。刚一出门,我又被门外的阵势吓得差点儿缩了回去。
门外整齐地站着数百荷枪实弹的士兵!
“愣那儿等着发芽啊?”
我不知道哪儿又惹了他的不满了,他见我畏畏缩缩的模样,一把将我扯下了台阶,粗鲁地把我推进了车里,“走。”
车启动以后,我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去哪儿啊?”
“南京。”他拿起了身边的文件低头看着。
“我不去!”一听说要离开北京,我立马就不干了。
“我说我不去!”见他不理我,我又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
他斜眼将我一扫,“你最好安安静静给我待着!”然后又低头,不再理我。
“我……我要先回家一趟。我怕我母亲和大哥不放心……”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却是不容反抗。我只好试着和他商量,希望能回去一趟。
赵正南皱眉,‘啪’地一声将文件合上丢在一边。“我说过,那些事儿不用你操心,你家里,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你只要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就行了,其他的,都不用你管!”
实在受不了他的喜怒无常,刚刚还是好好的,转眼的功夫就变得跟个煞神一样了。生气地扭过头去不看他。
车里的安安静静的,暖暖的太阳照的照在身上,很是舒服。不知不觉中,我打起了盹儿。
恍恍惚惚地,正要睡着的时候,猛地听见汽笛发出刺耳的呜呜声。揉眼一眼,原来已经到了火车站。
跟着赵正南下车后,才发现这里竟是军用的专列。士兵列队警戒,他瞪着我,让我跟紧了他。
带我上车后,他将我安置在了一间看起来很舒适的套间,“你先休息一会儿,我让他们给你弄点儿东西吃。”说完就拉上了门,丢我一个人在车厢里。
拉开窗帘,车厢外面到处都是士兵,近处的士兵列队警戒着。远处还有士兵从仓库搬运着大件的木箱到后面的货仓里,塔楼上也有背着枪的士兵走动瞭望着。
‘哗啦’一声,门轴滑动,一个穿着军装,系着白色围裙和护袖的胖厨师端了两个菜和一碗面条进来,他将托盘里的东西放到桌上后,又安静地关上门出去了。
一天的时间,我只是喝了一碗粥而已,肚子早就饿得不行了。拿了筷子,先尝了一口小碟子里的腌脆黄瓜,去了去嘴里的苦涩。闻着香喷喷的手擀面,也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那盘儿酱骨架和那盆蘑菇炖小鸡,我倒是没吃几口,一大碗的面,却几乎吃了个见底。
拿毛巾擦了嘴和手,又漱了漱口。见赵正南还没有回来,我便拉开车厢门。还没有跨出门去,两只长枪便左右一横,将我拦在了里面。
生气地瞪了他们一眼,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赵正南竟然派人看着我!这和软禁有什么区别?
斜眼一看,三只行李箱整齐地放在那儿。我打开一只看了看,里面全是他给我准备的衣服。放了回去,又翻开另一只箱子,还是我的。
最后一只箱子打开来,里面是他的军装和洋服,还有满满一袋子的大洋。我好奇地抖开他的军装,‘咚’地一声,重物掉落在地,发出好大的响声。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把手枪!
“小姐,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了?”门口的士兵听到声响后询问。
我下意识地捡起了枪,快速把它塞回了行李箱里面,然后把衣服折好叠回去。用将椅子踹了一脚,“没什么,我撞倒了椅子。”
扣好了箱子,我将它们放回了原样。手还是微微在发抖,那感觉就像是做了贼一样。
没过一会儿,赵正南便回来了。他让人收拾了桌上的东西,问我,“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