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威风拂过脸面,带起发丝的轻扬,我站在住院部大楼里,看着下面的小花园里,一些小孩子正玩的很愉快。
这里是s市心血管科专科医院,这里的每一位病人都是心血管毛病,因为我主修的是这个东西,所以医院里派我到这里来进修一段时间。
说是进修也只不过是变相的卖弄劳动力,是拿不到一分钱的。其实我不太想离开这里,毕竟现在容华也遭遇了和我一样的婚姻变质,我想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可是医院的命令不得违抗,我想要工作,才有钱拿,才有一天可以请那个人吃上一顿感谢饭。
“小圆,32床的张筱雨又在哭了,联系不上她爸爸,只能找你了,那个孩子从你来的第一天就喜欢上你了。”
同事来叫我,我点点头速度往病房走去。那个叫做张筱雨的小朋友,今年才13岁,是先天性心脏病,做了封堵术也没有用,医生说已经是晚期,只是拖延的问题了。
一般先心的人经过治疗是可以活下去的,但也有一些例子是活不了多久的。她是这里唯一一个生了病却不能出去玩的小朋友。
在我的印象里她一直都是很懂事的,但这几天不知道为何一直都在哭,然后我们联系他的父亲,却始终联系不上人。
我打开门进去,就看到护士长也在,见我进来,她叹了口气说,“她拒绝用药,只想见她爸爸。”
我微微点头,她们就都出去了,我看着张筱雨坐在床上大哭,氧气也不戴,一张小脸变得很苍白,看着心就疼。
“小雨,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呢?”我坐在床沿,轻轻抱住她,笑着说,“小雨一直都是个懂事的乖孩子,怎么可以这样轻易的流泪呢?忘记姐姐跟你说的话了吗?勇敢而坚强的孩子是不会随意哭泣的。”
张筱雨小小的手抱着我,一抽一抽,声音听起来也有所迷糊,“小雨知道自己躲不过死,小雨听到医生伯伯说活不过一个月了,但是小雨不怕死,小雨只是想念爸爸了,小雨想在死之前见一见爸爸。小圆姐姐,你可以帮我找到爸爸吗?”
我听到她说她知道自己躲不过死,知道自己还有一个月的性命,那样的话岂是轻易从一个小孩子的嘴里说出来的?
就算她真的不清楚死亡到底是什么,也该看到了,这里年老体弱的人多得是,几乎过一段时间就会死一个。
这是我第一次从一个才十三岁的孩子口中听到她说自己会死,却不怕死,但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爸爸。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这个孩子,必须的工作我们都已经做过了,但是现在的科技技术仍旧阻止不了她的日益衰退,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着她,然后找到她的爸爸。
我从护士长那里了解到,张筱雨的亲生父亲已经离开了,现在她说的爸爸是收养她的养父,姓白,名沛林。
当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心一抖,白沛林?不就是他吗?
想起几年前的两次相助,至今我们却一次都没见过面。但我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只是还没去,人就上门了。
那是一个大晴天,我正要冲出去找人,就和迎面过来的白沛林碰上了,也是那么狗血的剧情,一个不慎防,我就吻到了他。
我一僵,白沛林估计也是一愣,然后就分开了。我红着脸眼神有些闪烁,低低的说了声,对不起。
“没事。”淡淡的两个字像是对陌生人随意的表达,他就越过我往里面走。我看着那道漠然的背影和淡漠的语气,突然觉得很委屈,他是忘记了我吗?
“白先生,请问你是张筱雨的养父吗?”
他脚步不停,只是点头,我跟了上去,发现他各自真的很高,至少我才到他的肩膀处,“小雨最近一直都想见你,可是我们打你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那个电话我注销了号码。”白沛林快步往病房走去,一边问,“小雨最近情况如何?”
“医生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他的脚步骤然停住,然后回头看了我一眼,紧接着就直接去了我们主任的办公室。我看着那道紧闭的门,然后转身去了张筱雨的病房。
“小雨,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爸爸今天来看你咯!”
正在看着窗外发呆的小雨回过头来,开怀的看着我说,“真的吗?爸爸来了?”
“是的呢!等下就过来了。”我走过去抱起她,“坐在床上等着,今天天太热,你不能一直晒太阳。”
“小圆姐姐,你帮我梳头发好吗?我想漂漂亮亮的见爸爸。”
“好呀。”
我将她抱到了床上,然后打开抽屉拿出梳子和镜子,看着她微笑着拿着镜子看着自己,我也笑着摇了摇头,“小雨很喜欢爸爸吗?”
“恩呢!爸爸不仅帅,而且人很好,小雨最喜欢爸爸了。”
“对哦!”
“姐姐,我想把你介绍给爸爸,姐姐那么漂亮,爸爸也肯定就会喜欢。”
我一愣,知道她这是童言无忌也就只是一笑而过。毕竟和我白沛林差距那么大,他又怎么可能喜欢上我?我又哪里有福气去配得上他呢?
我和小雨就在病房里等着白沛林到来,我之前专门去了解过他,他家里是医学世家,又是商业世家,可谓是家底庞大,他左右不了父母的不同意见,所以只能一边行医一边从商,但毕竟是医术比较精专的。
所以我想,小雨一定会有救的。
只是白沛林推门进来的那一刻,我感觉得出他的脸色并不是太好,看到我的时候,眼神微微低垂了下去,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眼里的不甘。
心头猛地一跳,难道是小雨她真的没救了吗?
“爸爸。”
但小雨不知道,白沛林也不会说,而我只能选择闭嘴。看着小雨那么开心的样子,我也跟着淡淡的笑了。
就在我以为白沛林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就算面对女儿也不会笑得时候,我竟然看到他嘴角一弯,笑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的微笑,没有过分的做作,也没有那种放大的笑容,有的只是淡淡的轻柔,就如微风吹过一样的和睦,令人满心舒爽。
“小雨是我无意中捡到的孩子,那个时候她倒在路边,正在犯病,如果不是遇到我,她肯定就死了。”
我点点头,和白沛林一起坐在花坛边,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听着他的叙述。他会救小雨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他也曾救了濒死的我一样。
“那你就这样的收养了她吗?”
“不。”白沛林摇摇头,“那个时候小雨的身体状况非常的差,又不能手术,只能微创先从造影看她的血管问题,因为造影剂的缘故导致了她肾功能的衰竭,但一开始她的肾脏指标都是正常的,最终我们只能放弃,用腹膜透析来帮助她。”
我心下骇然,那么小的孩子就要腹膜透析,可是小雨却咬牙挺了过来。
“她很坚强,每一次都会咬着牙不哭泣,那个时候她才只有十岁。一个十岁的孩子正是在父母的怀里大肆撒娇的时候,她却在和病魔作斗争了。”
我握紧拳头,忍住鼻头发酸要哭的冲动,小雨这个孩子的坚强,就连我来这里短短的时间里我都感受到了,更何况是别人?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却天生要承受病魔的侵蚀,就连承认也没有几个人承受得住,可她却咬牙忍了下来。
所以当她第一眼看到我,笑着说,“姐姐,你长得好像妈妈,和妈妈一样温暖”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她,也渐渐地把她当做是我的女儿来看待。
“我曾问过小雨,为什么每次都不哭?你知道她回答了什么吗?”白沛林回头看我,然后说,“她说每次她一哭,爸爸和妈妈就会流泪,而妈妈的离开就是因为她大哭着说难受,妈妈出去找人,却还没走出房门的时候,就脚下一个踉跄绊倒的时候撞到了门边的柜子尖角上,才死的。她告诉我,她妈妈死的时候还微笑的看着她说,‘孩子,坚强起来,不哭,才是最勇敢的人,妈妈爸爸都爱你’,所以她每次犯病的时候,都坚信着她妈妈的话,不哭就是勇敢。”
眼泪再也承受不住的往下流,就算我自己遇到这种事也不可能不哭泣,可她一个那么小的孩子竟然可以如此的坚强,真的是让人望尘莫及的。
白沛林轻微叹过一声气,然后我就感觉到温暖的手指拂过我的面颊,他给我擦去了眼泪。我顺势抓住了他的手,也不管这样子到底好不好,哭的泪不成泣。
“小雨她,她真的没有救了吗?”
白沛林一顿,然后别过了头,看着灿烂的阳光,“人各有定数,到了怎么样都改变不了。”
“那我们就应该放弃吗?那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呀!那样的孩子难道就是因为生病,所以才没有活下去的权利了吗?白沛林,你是权威医生,你一定有办法救她的对不对,你不能让她死呀!哪怕只有一天的希望,你也可以让她活着的对吗?”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死亡?”
他没有动,只是回头看我,然后反问。我顿时愣住,然后抬头。
为什么要选择死亡?
只是因为被爱情背叛,被婚姻埋葬,所以活不下去了。
可是比起小雨呢!
她失去的是性命,而我还有她一辈子都触及不了的健康。
“顾圆,坚强点,人都是从失败中度过的,唯有坚强的走下去,才可以活出光彩来。”
“是吗?”
“是的。”白沛林站了起来,站在我的面前,高大的身子遮住了阳光直射,在我面前形成了一抹阴影,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朝我略微弯下腰,然后意外的伸出了手,摸上我的脸,大拇指拂去了留下的泪,轻声说,“所以你也要坚强的活着,不要再活在过去,往前走,才能抓住你的幸福。”
“我的幸福吗?”
我微微一愣,他已经松开了手,然后侧身过去为抬起头,双手插在了裤兜里,从我的方向望去,姣好的光线正好错落在他的周身,形成了一层细小的光圈。
“是的,它就在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