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低沉的引擎咆哮声响彻在明城连接南北的主干道上,引得无数行人侧目。
“不就一辆破奔驰吗,声音这么大?”
道路上,正驾驶着保时捷卡宴的女生转头瞥了一眼那将自己超越的银色幻影,嘴角浮现了一些不屑。
坐在副驾上一身奢侈品的男生嘴角一抽,忍不住提醒了一下她:“宝贝,这可不是破奔驰,是奔驰AMG GT Black Series,全球限量55台……”
“加几个英文字母不也还是破奔驰吗?”
此时前面出现了红灯,女生随口道。
“那车至少七百万,够买我的卡宴买四辆……”
“多少钱?”
女生呆了一下,也忘记了减速。
“刹车,踩刹车,刹车啊!”
眼见前面的奔驰AMG已经停了下来,男生不由一连声的提醒道。
“啊!”
女生回过神来也慌了神,一边尖叫着一边下意识的猛踩了一脚,结果踩的却是油门,眼看着保时捷卡宴就要和奔驰AMG来个亲密接触,男生情急之下赶紧伸手过去狠打了一把方向。
卡宴在最后关头车头一扭,穿过了实线,怼在了旁边一辆等左转的五菱宏光车尾上。
哐当!
哔!
嘈杂声和破碎声之中,卡宴终于停了下来,虽然还是无可避免的出了事故,但男生还是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撞一辆五菱宏光总比撞那辆奔驰AMG强的多……
男生推开副驾的车门下了车,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淡淡的说一句“走保险”,就看到五菱宏光的车主急匆匆的跑下来打开了后车门。
敞开的后车门之中,是座椅被拆掉的车厢,里面堆放了大量的纸箱,此时在冲撞之下,纸箱东倒西歪,一部分包装破损的纸箱里还有水渍流淌了出来,一股浓郁的酱香酒味飘散在空气之中……
而真正让男生脸色发绿的是,那些纸箱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贵省茅台。”
“草!”
男生转头,恶狠狠的看向自家女友。
……
“咦,这男的不是那个谁吗?”
前方,驾驶着奔驰AMG的周望把头探出车窗看了一眼,确认自己的车子没事后,他一转头看到正在破口大骂的男生,不由一愣。
想了几秒钟,周望才想起对方叫“路锦”来着,一时间不由有些恍惚。
其实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但感觉,已经是很久远的从前了。
还挺好笑的,那时候周望认为自己和丁一、路锦这样的人不在一个世界,等自己的眼界和层次提升以后,才发现路锦和丁一也不在一个世界,至于现在的自己……
不好意思,挂逼吊打一切。
收回视线,正好绿光亮起,周望一脚油门,奔驰AMG已经化作银色的电光一蹿而出,而附近的车辆都很老实的等奔驰AMG稍微离远了一些,才缓缓开始加速。
不多时,奔驰AMG来到了明城北边的商业中心同德广场附近,周望想了想,还是把车开进了对面悦中心的地下停车场,然后又坐电梯来到一楼。
顺着这里的小吃街逛了一圈,随手买了点吃的喝的,周望这才进入了悦中心的公寓大楼。
现代化的中高档公寓,门口都会设需要刷脸的翼闸,只是很多时候都是形容虚设,尤其是类似于这种平均面积不过五六十平的跃层公寓,只要让保安帮忙,基本什么都不会问就会帮你打开。
但也不能说是管理的缺失,因为像这种公寓大楼,住户的成分实在太过复杂,有正经买来居住的独居女生,有租房的小情侣,有被包养的小三……
此外,大家在夜店、商K看到的那些坐台的出台的,大部分也会租住在这种带小资情调、普通牛马不会考虑的所谓商业公寓里。
反正……很乱。
再然后,就是各种各样的小商户了,诸如美甲、棋牌、私人影院、SPA,绝对是这种公寓大楼里的标配。
做个体户生意的“楼凤”也是有的,只不过相对隐蔽一点……
因为聚集的大多是年轻群体,再加上各种外卖、快递,保安们就算想一一甄别也是有心无力,也只能放任自流了。
正是晚上九点,公寓里最热闹的时候,拒绝了电梯里一个女孩的搭讪,周望来到33楼,左右看了看,随后顺着指示牌来到了3308的门口。
侧耳听了听,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走廊里也很安静。
周望掏出钥匙之后又有点犹豫,虽然钥匙是沈雨桐给自己的,但这样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但随即周望又释然,他妈的自己既然选择来了,还有什么好不好的……
沈雨桐肯定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不然也不会默默的就把钥匙寄过来了。
第一次干这种事的周望,莫名又体会到了一点偷偷摸摸的刺激感,他把钥匙插进了门把手里,轻轻一拧,伴随着“咔哒”一声,3308的门应声而开。
面积不大的房子里整体显得很幽暗,大部分地方都没开灯,除了二楼的楼梯口有一点光亮,也就只有靠近门廊的地方,有一点斜照的光影。
沈雨桐没在家吗?
周望走进了3308,随即皱了皱眉。
这房子里的气味……有点驳杂啊!
反正不符合周望对沈雨桐的印象,她看上去,应该是那种很爱干净的女生才对。
一转头,周望不由一怔。
公寓的卫生间就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此时卫生间的门紧闭,但却有光亮从里面透了出来……也就是照亮了门廊光亮的来源。
让周望略有点奇怪的是,他好像听到了一点影影绰绰的水声,但又不像是洗澡的那种水流声。
周望也没刻意放轻脚步,而是直接走了过去,当靠近了卫生间隔音不算好的门,周望听到了一些更不好形容的声音。
像是某种压抑着的气喘,又像是一种痛苦的哼唧。
“沈雨桐?”
周望试着叫了一声,但里面却没任何反应,那种轻微的哼唧声也没有停下。
沈雨桐又在干什么!
没有听到回应,周望就直接拉住了卫生间的门一扭,没上锁的门就被他拉开了。
正对着周望,还算宽敞的卫生间里,在浴缸边缘坐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她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一只手拿着横屏的手机,另外一只手……拿着手鸡。
女人大概三十岁左右,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都属于熟透了的那种,眉目婉约,又给了周望一点点熟悉感。
总之,睡裙掀到了腰上的漂亮女人,就这么岔开双腿,中门大开,呆呆的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周望。
周望也呆住了,我尼玛……这不是沈雨桐啊!
一秒,两秒,女人终于反应过来,在仓促的从浴缸上起身的同时也发出了尖叫。
“啊!”
当女人发出尖叫的时候,楼上传来了一阵响动,似乎有人在匆匆下楼。
周望暂时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不过他还是很快做出了反应,“啪”的一下就把卫生间的门又给关上了。
“姐,你怎么了,没事吧?”
伴随着“噔噔噔”的声音,有人影从楼上跑了下来。
疑惑的周望直接按下了墙壁上的一排开关,瞬间,整个公寓都变得明亮起来。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跑下楼,面目还有些青涩、戴着个黑框眼镜的大男孩,一脸警惕的看着周望。
周望皱了皱眉,还没等他想明白,这时,背后也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随着一阵略显嘈杂的声音,又有几个人开门走了进来。
一个年级比较大的中年妇女,气质看起来比较刻薄,一个四十岁左右有一点秃顶的男人,皮肤黝黑,戴着条金链子,还有一个几岁的小男孩儿。
“你是哪个,怎么在我们屋子里……小明,是你的同学吗?”
方言口音比较重的中年妇女看到周望也是面露诧异,转头询问站在楼梯口的男孩。
“我不认识他,我刚在楼上打游戏呢,突然听到大姐尖叫就跑下来了……”
小明摇头。
“雨柔,雨柔……你在卫生间里吗,出来啊,到底怎么回事!”
妇女闻言就走到卫生间门口拍打起来,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但那个叫雨柔的女人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而这时,中年男人却看到了周望手里的袋子,就随口道:“小伙子,你是不是送外卖的啊?”
“哦,是桐桐又点外卖了吧,这孩子……”
当听到妇女口中蹦出了沈雨桐的名字,周望终于确定了什么,他此时才开口问道:“你们是沈雨桐的家人吗?”
“你认识我们家桐桐?”
妇女打量了一下周望,狐疑道:“你是……”
周望不着痕迹的转头看了一眼,客厅里还没收拾掉的凌乱地铺,几大包堆在角落里的行李,还有被蹂躏的皱巴巴的沙发,以及散落的一些玩具……
周望收回目光,淡淡一笑道:“我是房东……沈雨桐好像没和我说过,这里还住了其他人啊!”
一听周望自称是“房东”,原本还在审视着周望的沈雨桐母亲顿时变了脸色,赶紧堆笑道:“原来是房东先生啊,你好你好,我是沈雨桐的妈妈……”
这时,卫生间的门也重新打开,整理好衣着的少妇低着头从里面走了出来。
“雨柔,你刚才做什么呢,叫你你也不答应,赶紧去泡茶,这位是沈雨桐的房东……来来来,房东先生,你请坐!”
一听周望是房东,叫雨柔的女人抬头看了一眼周望,当和周望目光相触的时候,又惊慌的低下了头,晕红迅速染上了她的脖颈。
听到沈雨桐母亲的吩咐,她赶紧快步走向了厨房。
……
在沙发上坐了五分钟之后,周望终于搞懂了这些人和沈雨桐的关系。
除了沈雨桐的母亲外,卫生间里的女人叫做沈雨柔,是沈雨桐的亲姐姐,至于楼上跑下来那个大概18、9岁的大男生,叫沈宇明,则是沈雨桐的亲弟弟。
但最让周望吃惊的是那个四十来岁的叫刘超的男人,他居然是沈雨桐的姐夫,也就是沈雨柔的老公,那个只有几岁的小男孩则是沈雨柔和刘超的孩子。
这两人年龄起码差了十岁,主要是气质也完全不搭,刘超看着很社会,没怎么说过话的沈雨柔则是那种居家少妇,没想到居然是两口子。
沈雨桐她妈不说的话,周望差点以为刘超是沈雨桐她爹呢!
“……我们家小明这不是考上了彩云大学吗,我们是从桂省过来送他读书的,所以就在桐桐这里住几天,那个,房东先生,你千万别介意啊!”
沈雨桐的母亲张丽芬介绍了大家的身份后,讪笑着说道。
“考上了彩大?不错啊!”
周望闻言瞥了一眼坐在沙发角落里自顾自玩着手机的沈宇明。
“这孩子聪明着呢,又刻苦,主要是他姐夫也花了不少钱给他报了辅导班……”
张丽芳很是自豪的模样,对沈宇明又是一顿夸,又不忘提了一下刘超的贡献。
“哎,也没几个钱,万把块罢了,小伙子姓周是吧,来来,抽支烟!”
刘超这时候拆了一包甲天下,递了一支给周望,手腕上的劳力士日志金表有点晃眼睛。
“本来我是说带她们去住酒店的,她们非说浪费钱,要在这里挤着……呵呵,不过小周啊,你怎么会想着买公寓的,现在这种市场,住宅都涨不上去,你这公寓买的更亏吧?”
说着,刘超自顾自就点着了烟,全程都低着头的沈雨柔这时候似乎也放松了一些,她起身去把烟灰缸拿了过来,又默默的把蹲在一边玩玩具的儿子抱走了。
周望笑了笑,还没来得及接话,伴随着门锁转动的声音,气喘吁吁的沈雨桐推开门,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看到周望果然坐在公寓里,穿着运动服的沈雨桐呆了一下,心中的窘迫和羞急更甚。
接到张丽芬电话的时候,沈雨桐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等确认突然出现在公寓里的“房东”是周望的时候,沈雨桐就赶紧火急火燎的跑了回来。
她的脑子是一团乱麻,这一路,她几乎是飞奔而回,而时间每过一秒,她心里那种羞耻感就会加深一分。
把钥匙当礼物送出去的时候,沈雨桐也曾忐忑过期待过,可后来没有得到周望的任何回应,且两人的联系依旧很少,沈雨桐在黯然之余,也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她怎么都没想到,周望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在她住的公寓里。
曾经梦寐以求的事情发生了,却偏偏是在她最不想要的时候……
“桐桐,你怎么才回来啊,让你给你姐夫买的拖鞋你买了吗?”
“我忘记了……”
沈雨桐看着周望,脑子还在乱糟糟的,闻言只是心不在焉的答道。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一个拖鞋也能忘,我昨天就和你说了!”
张丽芳显得很不高兴,倒是一旁的刘超笑呵呵的摆手。
“没事没事,我再将就一晚,雨桐是又去兼职了吧,赶紧过来坐着休息休息……要我说你根本没必要去兼职,姐夫之前不是就告诉你了吗,你还是学生,没钱尽管跟我说,姐夫打给你就是了!”
沈雨桐没接话,只是走到周望面前,手指捏着衣角,支支吾吾的说道:“周望,我,我不知道你会突然来,对不起……”
“为什么要和我道歉,该不好意思的人是我才对,来也没和你说一声。”
周望只是一笑。
“那个……周望,要不我们出去再说……”
沈雨桐咬着嘴唇。
周望正要点头答应,张丽芳已经插嘴道:“你这孩子,有什么不能在这里说,我们不也和周先生聊得好好的……”
“是啊,我感觉我和小周也是很投缘的,雨柔,你去厨房里把早上那瓶酒拿过来,我和小周喝上两杯!”
刘超也是一摆手,就吩咐起了不远处的沈雨柔。
“算了吧,我不怎么喝酒,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还是走了。”
周望却是摇摇头站起身来。
刘超“哎”了一声,正要出声挽留,靠近落地窗的地方突然传来了“哐当”的清脆声响,紧接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玫瑰和茉莉的花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其他人还在莫名其妙,沈雨桐呆了一下之后却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跑了过去,把还蹲在那里的侄子拉到了一旁。
看着碎了一地的玻璃瓶碎片以及浸湿了地板的橙色液体,沈雨桐猛地回头,急切道:“妈,我柜子里的那瓶香水怎么会在这里,你拿给羊羊玩的吗?”
“我哪里知道……哎哟,羊羊有没有扎到手?”
张丽芳看清之后,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把还在嬉笑着的小男孩抱了起来。
“妈,我不是说了,不要动我柜子里的任何东西吗,你为什么不看好羊羊!”
沈雨桐还在焦躁的质问着张丽芳,她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香水,眼睛变得有点红。
“小孩子自己拿的有什么办法,一瓶香水值几个钱,桐桐你也是,你不第一时间关心羊羊有没有受伤,反而只盯着你自己的东西,你这小姨是怎么当的!”
张丽芳把脸拉了下来,训斥道。
“雨桐你别急嘛,是不是这瓶香水你很喜欢啊,没事,姐夫再给你买,或者你说个数,我转给你就是了!”
刘超也不在意的摆手道。
只有也走了过来的沈雨柔看了一眼沈雨桐,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沈雨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她去拿了扫帚,在沈雨柔的帮忙下把地板清理干净,随即她站起身,走到一直旁观的周望面前。
“周望,我送你出去吧……”
沈雨桐看向周望,还残留着晶莹的眼眸里有一丝哀求。
“行。”
周望点点头,和张丽芳等人打了个招呼后就向外走去。
“哎,桐桐,你让小周再坐会啊……”
沈雨桐已经先一步走在门边等候,她无视了张丽芳和刘超的挽留,等跟在周望身后出了公寓后,“嘭”的一声就把房门关了起来。
隐约还能听到张丽芳又埋怨了一句什么,但隔着门已经听不清晰。
沈雨桐低着头,默默跟在周望身后,直到快到电梯间的时候,周望才听到了她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那……那瓶香水是朵朵的,巴宝莉高定系列,要一千多美元,朵朵几乎没怎么用过……”
周望一怔,随即转过头来,看着模样有些无助的沈雨桐,一时无言。
他知道这间公寓其实是余朵的,所以他才会大胆的冒充房东,他只是有点奇怪:“你为什么不直接和他们说那瓶香水的价格,你那个姐夫不是说他可以赔的吗,我看他也不像赔不起的样子。”
沈雨桐似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或者想法太多,几度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周望见状就开口问道:“有什么能坐一会儿的地方吗?”